這遲來的心意剖白,在他心中轟然一聲炸開,有什麼東西在這一陣喧囂和塵埃之後,片片零落.
她現在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他不懂。
有什麼企圖?他也不知道。
是不是真的?他依然無解。
他緊緊地鎖著眉,深邃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聲音低沉而喑啞,他道︰「那天,我等你的那天,你有想過要來嗎?廓」
當年,雙方的父親都是竭力反對,他們自然也使出渾身解數來應對,後來終究還是有些力不從心的,便約好雙雙逃離出國,一起去留學,只待他們的父親都想通了、接受了,便再返回也不遲。
他如期到達機場,卻始終不見她的蹤影,手機打不通,他不敢往她家里打電話,便只能一直一直等,到最後幾乎是變成了一種執念,班機早已經飛走,他也不眠不休、水米未進。
是在收到她一條短信之後才終于死心的,她輕描淡寫的語氣,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而他不知道的是,這只是悲劇的開始,他坐計程車回家,卻在電台里播出的新聞中得知了父親車禍身亡的消息!
而之後,一切的禍端更是連綿不絕地纏上來,叫他身心俱疲、應對不暇。
鐘家的一朝敗落、公司的分崩離析,他帶著父親的遺產,毅然遠走杰。
本來說好是兩個人的旅途,卻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
全世界,似乎都拋棄了他。而且,這不僅是感情的背叛那樣簡單。
「天闕……」她愣愣地望著他低垂下去的眸子,只覺得其中散發著一種自己不曾見到過的頹敗,她低著聲音,道︰「對不起,可是我真的走不了。你是知道的吧?跟你比我也沒有好到哪里去,爸爸他突然中風,一個月之後的凌晨走的,媽媽從樓梯上踩空了,滾落下來,這麼多年,沒有再清醒過……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務,董事會上那麼多人的刁難,以前都覺得,那是離自己好遠的事情,可卻這樣一下子就都涌到眼前……我甚至都來不及去想自己失去了什麼,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那麼。」鐘天闕頓了頓,問道︰「為什麼,沒有再聯系過我?」
他以為,她是要跟他恩斷義絕的,那段陰霾到沒有陽光的日子里,他幾乎喪失了一切的勇氣,不敢主動去找她,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鐘天闕,那樣的身份倒轉,讓他瞬間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殘酷和寒涼,一些曾經笑容友善的人,漸漸變得猙獰的面孔,不斷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是真的畏懼了,而且逐漸地,心灰意冷。
原來,她也沒有什麼不同麼?
顧語犀咬咬唇,這是他們重逢之後,第一次這樣坦誠相待,如此直白地剖析著當年的糾纏與錯過,雖然很艱難,但卻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她顫抖著聲音輕輕道︰「食言的人是我,是我背棄了承諾,又怎麼還有臉去找你?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你的短信,哪怕是一個字也好,但是沒有。于是我想,你肯定是不願意見我的,正是因為我,你才沒有見到伯父最後一面……都是我的錯,我還憑什麼去恬不知恥地面對你……」
年少的時候總是輕狂,輕易給出的諾言猶如紙薄,純粹卻稚女敕,經不得半點的風雨侵襲。
「後悔嗎?」鐘天闕忽而問她。
後悔?顧語犀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命題。
無論是當初遇見,相愛,還是後來的分離,每一件事,她都無數次地回想,有過心痛,有過惋惜,卻從來,不曾後悔。
「是我自己選擇的。」顧語犀的聲音里藏著一種堅韌,她道︰「別的,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即使你怨恨我,我也認了。」
「那現在呢?」他的面色也漸漸地平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說——你愛過我,那現在,你的心在哪里?」
顧語犀的眉輕輕一蹙,這樣的話題太過敏銳,而他的目光又是那樣犀利,照在自己的面頰上,仿佛將自己的心事也一覽無遺。
她還愛他嗎?她捫心自問。
這些念念不忘,這些放不下走不開,是不是表明自己仍然愛著他?
一時間心中狼藉一片,她理不清自己的復雜心緒,抬手摁著自己發疼的頭,她決定敷衍過去,出奇鎮定地淡了聲音,道︰「都過去了,鐘天闕。」
如今再說下去,有什麼意義?反正,一切都已成定局,不要做無謂的掙扎,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他的眼皮猛地一跳,突然逼過身來,看著她淚痕依稀的面龐,道︰「你撒謊!」
她剛想開口反駁,他的吻卻忽然落了下來,有些急切地噙住她的唇,沒有任何預兆的,將她按倒在床上。
「你!」顧語犀含糊地呼了一聲,驚慌失措地望著他,卻見他的眸子如同外面沉沉的夜色一般,深不見底。
「語犀,別在我面前說謊。」他的嗓音磁性而魅惑,像是引誘著她墜落的魔咒,他扣著她的下頜,在她光滑如玉的脖頸上輕輕一吮,感覺到她身體不由地一顫,滿意地笑了笑,道︰「不誠實的話,我是會懲罰你的。」
她的手指微微地陷進床單里,想要抓住些什麼,卻覺得有些空虛,身體和靈魂都好像漂浮了起來。
這個男人,是她的劫吧,只需一個輕輕的動作,她便覺得無處藏身、意亂情迷。
他的臉埋入她的發間,輕輕一嗅,有著屬于她的獨特芳香,他順著那縷午夜玫瑰般幽幽的香氣探尋下去,唇齒一路從她嬌小的耳垂滑到縴細的鎖骨。
她憑著殘存的一點理智,要去推拒,他卻壓制住她的手,與之十指相扣,道︰「你不是說對不起嗎?顧語犀,我要你的償還,用你自己來償還……」
聞言,她的心念驀地一松,就當,就當是還他的好了。
她欠了他的,不是麼?
可是心里,為什麼還是有不甘?
她的感情,應當對等,應當純淨,應當光明正大。
「你能,悔婚麼?」她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
他的動作隨之一頓,半響之後道︰「給我一個理由,顧語犀。」
顧語犀忽然用力,握緊他溫熱的掌心,極其認真地凝視著他的瞳孔,道︰「因為我愛你,鐘天闕,我還是愛你,我想你只屬于我一個人,我也只屬于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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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章才是正牌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