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本市先後出了兩件鬧得滿城風雨的大事,第一件是才剛剛大婚一個月不到的柏澈和顧語犀夫婦宣布離婚,這讓許多尚未來得及做完公主夢的未婚女孩兒們大呼幻滅,果然豪門之深從來無法探底,外頭看上去再怎麼華麗甜美,都阻止不了它破滅時候的急遽慘烈。
而另一件讓眾人震驚的大事卻是前盛閔國際中華地區最高管理者鐘天闕竟然因為經濟犯罪被立案調查茆。
一夕之間,原本叱 風雲的商界新星隕落,面臨著被起訴乃至鋃鐺入獄的巨大可能性,引起無數人的關注。
一輛全黑的封閉式保姆車停在顧語犀面前,門打開之後,她邁步跨了進去。
鐘天闕坐在後座,看見她戴了假發、墨鏡,穿著寬松的黑色套頭衫,完全不像她了,沖著她一笑,道︰「你這個樣子,倒像是年輕了不少。」
顧語犀將墨鏡取下來,雙眼微腫,兩團烏青橫在下方,看著讓人心疼,她有點氣,問︰「你還笑得出來?」
鐘天闕便向前傾身了一下,捏捏她的右頰,嘖嘖道︰「嗯,臉蛋兒還是這麼女敕呢。」
顧語犀對他的無理取鬧相當不滿,一把抓下他的手,極其認真地看著他,道︰「天闕,你別顧左右而言他了,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我事先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我不相信你會私吞盛閔中國三千萬美元的資金,你告訴我,是不是?蚊」
「你相信我就好了。」鐘天闕的表情很淡,一臉的處變不驚。
「問題不在于我相不相信你,他們這樣污蔑你,一旦成功了,你就是犯了罪!」顧語犀越說越激動,當她從報紙上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剛剛同柏澈辦完離婚方面的手續。
那時她也已經很多天未跟鐘天闕聯系過,心神本就不定,乍一見了這樣的報道,還以為是自己精神恍惚看錯了,又從網絡、電視等多種途徑求證之後,專門就他的情況去詢問了信任的律師。
律師說鐘天闕的情況屬于上市公司高管違背忠實義務,利用職務之便謀利,且對公司造成了巨大損失。現在盛閔方面已經提出了許多具體的證據,如果成立,他的行為會構成刑事犯罪,處以三到七年的有期徒刑。
顧語犀當時就亂了神,四處尋找他的下落,好不容易聯系上他,他卻是這樣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她怎麼能不心急?
「別擔心。」他一雙瞳色深深的眸子靜靜望著她,里面有水樣的泠泠溫柔,他握過她略帶冰冷的手,捏緊貼在自己手心里,道︰「我跟他們攤牌的時候就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安博懷那個老狐狸,什麼事情都是留著一手的。」
「他陷害你的?」顧語犀明白過來,問︰「你跟安家攤牌了?為了我?」
鐘天闕輕輕地笑起來,唇角漾著迷人的弧度,他道︰「你為了我跟柏澈攤了牌,我怎麼能落後呢?」
安博懷做出這種事情來,說實話他一點兒都不奇怪,這麼毅然決然、毫不手軟,只是他沒想到,相宜會這麼恨自己。
他不怨相宜,只是覺得抱歉,而且……遺憾。他們兩個人,終究沒有善始善終。
顧語犀有點怔忡,將頭靠在他的肩頭,聲音很輕很細,道︰「柏澈……不是我跟他要求的離婚,是他主動提的……他說,他再也不需要一個心里沒有他的女人。」
鐘天闕也愣了愣,隨後沉聲答︰「他……如果遇見的話,我應該跟他說聲謝謝。」
「嗯。」顧語犀鼻子里發堵,悶悶地哼了一聲,在他寬闊的肩膀上蹭了蹭,道︰「天闕,你怕嗎?」
「語犀。」他摟住她軟軟的身子,呼吸著她發間淡淡的香氣,問道︰「如果我一無所有了,還成了階下囚,你願意再等我一個七年嗎?」
這是最壞的打算,安家的人有備而來,顯然是不將他打入地獄誓不罷休的,除非他肯在這之前表示出妥協的姿態,回去重新做他的「駙馬爺」。但是,他有了語犀,就不想再那樣做。
顧語犀揚起臉,一雙水汪汪的黑眸凝視著他,堅定地點點下頜,道︰「我願意。」
不管你成為什麼樣子,在我的眼里,你始終只是你,這一次,我絕對不在你之前放手。
「那就好了,我不怕。」鐘天闕輕松地展開笑顏,嗓音動人心弦。
顧語犀沒再說話,她默默地依偎在他的懷里,享受著這難得的相守時光,好像下一刻,這種寧靜的美好,就會被人奪走一樣。
她沒有告訴他,他可以不怕,她卻是害怕的,再一個漫長的七年,她只要想一想這個七年里,身敗名裂的他在獄中可能會受的苦,就會覺得沉重得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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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相宜回了美國,所以顧語犀去找她的時候,帶著剛剛做完十幾個小時班機的疲憊,整個人走路都輕飄飄的。
只是見到她的時候,顧語犀還是盡量保持了自己最好的一面,恬淡得體地微笑著,喝了一口無女乃無糖的純咖啡,道︰「安小姐,我千里迢迢過來找你,只是想當面提一個請求。」
安相宜披著一頭大卷的長發,少了平日里的那份高傲和咄咄逼人,眼中的神采也是黯淡的,她看了顧語犀一眼,道︰「你說說看。」
顧語犀將兩只手的十指交叉起來,鄭重地將自己的決定相告︰「如果你願意幫忙促成檢方的撤訴,我可以永遠離開鐘天闕。」
他心甘情願為她跌落深淵,可是她不願,她不舍。愛情,不是為了毀掉一個人,而是為了守護他。
「永遠?」安相宜忽地笑了,有種詭異而零落的美感,道︰「顧語犀,你知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擔心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