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題大家都很感興趣，百里傲雲和萬天運也全都湊了過了，張開了耳朵，生怕漏听了一個字。歐陽敬先拿起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然後他借著酒膽低聲說︰「我跟你們偷偷講，你們可千萬不要到外面說，不然咱們四個都得挨訓斥。」
三人雞啄米般點頭，興奮之情洋溢于色。
根據歐陽敬的敘述，榮賀偷腥被老婆逮住的那晚，第二天早上軍部正好有個會議。會議中半休息的時候，當時凌月舞臨時出去了，于是參與會議的軍官們全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討論昨天的那事。有親眼見到的人，更是繪聲繪色地說得唾沫橫飛。
「大家全笑成一團，悲劇的是，沒人注意到督軍大人進來了。當時我回頭一看，發現督軍大人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我心想糟了︰若大人也是男人，說不定還會和我們一起大笑一陣；可大人是女的，這種事情她心里一定是反感的。果然，大人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有什麼好笑的，都回座位去’。于是大家都不敢再笑了，全靜了下來，也不敢繼續討論這趣事。」
「然後呢？」百里傲雲追問道，「大人有沒有對這事發表看法？」
歐陽敬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們原本都以為，榮賀搞不好要挨大人一頓責罵－－－－－－挨個生活作風不正的批評。可自從那天以後，大人對這件事竟是一個字也沒提。」
林語風心想，畢竟這是個人私生活的問題，軍法里也沒有哪一條說不準包養小妾。雖說是上司，也不好管得太多。
歐陽敬又喝了一杯酒，頓了一下說︰「但這事還有下文。大概過了兩個星期後，有一天榮賀帶著幾個親兵，闖入士官處王處長的辦公室，原因是王處長扣了他半年俸祿（注︰士官處負責發放所有軍官的個人薪水）－－－－－－萬兄弟，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萬天運點頭道︰「知道。榮賀滿臉怒氣沖沖，當時他一邊踹門一邊大罵我們處長，說什麼‘王勤你小子吃了豹子膽，連老子的俸祿都敢扣？你哪只狗眼看到老子辦公時間玩忽職守了？’－－－－－－－－這可不是我瞎編的，現場的好多同僚都听到了。奇怪的是，榮賀進去不到一刻鐘就又出來了，神態很是那個….總之和剛才完全不同。」
萬天運說話還有點顧忌，但歐陽敬就一點也沒有，他接口道︰「很沮喪無奈是吧？嘿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歐陽兄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
「從士官處回來後，榮賀還曾召集他的親兵問話︰‘是哪個混賬王八蛋把那晚的事傳出去的？現在連督軍大人都知道了！’－－－－－－－－種種跡象表明，扣榮賀半年俸祿，這是督軍大人的意思啊。你們想啊，若沒有督軍大人的指示，你們王處長只是個督師，敢扣副督軍的俸祿嗎？」
萬天運和百里傲雲連連點頭贊同，林語風卻是在心里笑著︰玩忽職守嗎？誰辦公時間不干點其他與公務無關的事情？真要認真計較起來，這個過錯誰也逃不掉。凌月舞擺明是在找借口扣榮賀的俸祿了，但榮賀也只能吃個啞巴虧，難道他還敢找凌月舞去辯解不成？
當然了，堂堂一個副督軍，平常花銷包養小妾自然也不可能是靠俸祿－－－－－「額外收入」多著呢。但這件事已經表明凌月舞的一個態度︰對于到處拈花惹草的部下，身為少女的她是心中不喜的。身為軍官，包養小妾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會腐朽軍隊風氣。這樣一來，其他所有的部下也都會有所收斂吧？
除了包養小妾這件事，歐陽敬又講了許多軍部的趣聞，四個人一邊喝酒一邊閑談。這些事情雖然都是無關緊要的瑣事，但林語風卻听得很認真，因為事情雖小，卻可以知道很多信息︰軍團高層內部的勢力劃分，各個高層官員之間的關系，雖然不一定準確，但卻可以听出一點眉目出來。
林語風隱約感覺到，自從凌月舞就任督軍以來，軍團內部的爭斗少了很多。以前督軍的位置空缺的時候，兩個副督軍互相爭斗，三天兩頭就鬧出件事來，搞得他們這些底層軍官也很是郁悶︰非得逼他們表態站到某一派去，但高官們爭斗誰知道將來誰贏誰輸？要是依附到了敗者一方，日後清算就慘了。保持中立兩頭都不得罪也行不通，將來得勝的副督軍，第一個就不會放過這些圓滑的牆頭草。
其實底層軍官和士兵們壓根就不關心高層的爭斗，誰贏誰輸管他去死，自己遠遠地待在下面看熱鬧就好了，然後就等著向勝利者歡呼。－－－－－但兩位副督軍實在是很有精力，爭斗到了白熱化，連軍士長級別的小軍官都記得拉攏，這可真是讓林語風他們為難了。之前明亦影，林語風和時遷的日常矛盾，發展到最後的戰場互相暗算，就是高層權力爭斗映射的直接結果。－－－－－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這種情況下，整天忙著陰同僚就夠辛苦的了，還談什麼訓練軍隊對抗獸人？地方駐軍的紀律敗壞得很，士兵素質底下，戰斗力更是低的驚人︰按明亦影的話來說，「連造反的幾個鄉巴佬都打不過」。要是對上獸人部隊，估計對方一個營的騎兵集群沖鋒一次，就能擊潰一個整編人類師團。明亦影和林語風私下里早就準備好了，一旦邊境發生大規模獸人進攻，兩人能戰則戰，不能戰就率領所屬整個中隊一起當逃兵去，指望友軍來救援那是白痴。至于帝國武裝部宣稱的「為皇帝陛下戰至最後一人，流盡最後一滴血」－－－－－－去他媽的，誰有空管這個！
雖然打算逃跑，但林語風絕不向獸人投降－－－－－－－在這種大原則上，林語風和明亦影兩人的態度竟是驚人的一致︰你可以不愛陛下，但是你不能不愛國，這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反叛國家投到獸人那邊，那是萬萬不行的。
可現在不同了，灰谷軍團有了最高的長官，凌月舞帶著精銳的黑室旅和直屬的兩個師團，在她的強勢壓制下，軍團內部的互相傾扎少了很多。從歐陽敬述說的一些趣事中，林語風敏銳地感覺到，榮副督軍似乎已經完全臣服了，就只有伊副督軍還背地里搞點小動作－－－－－－但也無關緊要，不妨大局了。等凌月舞對整個軍團掌握得再牢靠一些，大概就可以進行大規模的整頓部隊，訓練士卒了吧？
說實在，高層政局的穩定，對底層人民來說，真的是一種福分。想到這里，林語風不經感嘆到，那位紫色長發，帶著閃亮發飾的少女，肩負的責任實在太過沉重。當初在灰谷森林與自己單打獨斗雖然落敗，但她重傷之下依然咬緊牙關向自己反擊，雖敗而不屈。美麗的容顏，卓越的能力，堅強的意志，能具其一已是難得，而凌月舞三者兼備－－－－－－－世上為何有如此優秀的女子？
「林兄，你握著酒杯在想什麼呢？」
林語風抬頭一看，只見百里傲雲正盯著他。林語風笑著說︰「沒什麼事，咱們接著喝酒吧。」
歐陽敬吹了一通軍部的事情，然後就輪到百里傲雲和林語風介紹邊境的一些情況。當百里傲雲介紹到他是來自薩蘭市提斯縣時，林語風瞪大了眼楮看著他︰這家伙就是傳聞中那位非常貪財的士統官營長？明亦影開的酒店，就是被這家伙暗中支持的黑幫勒索了三百銀幣！
按理說，貪財不應該向來是和怕死聯系在一起的嗎？印象中，貪錢的人多半都長相猥瑣，膽小懦弱。可百里傲雲相貌堂堂，氣質儒雅，在軍獄中挨了軍棍也一聲不吭－－－－－還真是凡事無絕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