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听見溫情在叫他,藤井沐陽頭也不回,腳步也沒有停下來。他氣定神閑地走下階梯來到早在等候他的黑色房車前,保鏢為他打開車門。
「請等等!」溫情跑下階梯,快要沖到藤井沐陽身邊時,一名保鏢把她攔住。這時,藤井沐陽已坐進車里,下一秒,車子已消失在黑夜的車水馬龍中。
「請等等!」溫情低呼了一聲,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心也徒然冷了半截。
保鏢在確保車已走遠時才放開溫情,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門口的保安看到這一幕,心里暗暗慶幸今天沒有把溫情放進去。
溫情倒在地上的瞬間真的希望自己能昏倒,然後醒來,睜開眼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可現實竟是如此真切,她真切地感受到手掌接觸地面時被磨破的火辣辣的疼痛,她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寒風吹過柏油路面夾帶的氣味,還有那一輛輛車在黑夜中射出的刺眼燈光。
她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望著四周的高樓大廈,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她的胃病又犯了。終于,忍不住,她跑到旁邊的一個垃圾箱撫著胸口一陣干嘔。是啊,一天沒吃沒喝的,腸胃早就空空如也了。
夜越來越深了,除了那些燈紅酒綠的煙花之地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徹夜未眠,整座城市,就只有溫情一個,獨享這份寂寥和寒冷。她瑟縮地蜷縮在保安亭旁邊的一個角落,她的身體早已經被冷凍麻木了。好心的矮個子保安看不過去,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你快走吧,待在這里對你沒好處的,明天上班時間一到就會有大把人經過這里,到時候我們也很為難。」保安邊給她倒茶邊說。
「謝謝。」溫情拿起放在地上的一次性紙杯,很感謝保安的好心腸。喝了一口,整個人輕飄飄的,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一根火柴就能讓她感到滿足。
「趕緊回家吧,我真替你感到惋惜啊,年紀輕輕的漂亮女孩居然不好好過自己的人生,卻想著怎樣利用青春攀龍附鳳走捷徑。是啊,現在的世道啊,什麼青春,什麼夢想,什麼才情,都抵不過一個家財萬貫啊。但這都沒用,每天有成百上千的年輕女孩想接近藤井公子,結局都是一樣的啊。回家吧。」保安又對溫情勸說了一番,見溫情無動于衷,他只好搖搖頭關上門。
回家?哪里才是我的家呢?溫情苦悶地想著,手中的杯子漸漸地已經從溫熱變成了冰涼。
「喂,起來,起來,你快點走吧。」換班的保安看見閉著眼楮靠坐在保安亭的溫情,立刻蹲下來要把她喚醒。
溫情緩緩地睜開雙眼,眼前一個戴著黑色制服帽子的男性臉龐龐忽近忽遠。用力搖了搖頭,她才看清楚叫醒她的人。
「走開走開,想睡覺跑到別的地方去!」這個保安有些刻薄,不如昨天那個保安憨厚。看來他是把溫情當成流浪漢了。
走進大廈的人中只有一兩個人偶爾向她的方向望去,或者他們工作繁忙,或者他們對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慣不怪了。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了門口,藤井沐陽神采飛揚地下車,為他打開車門的人和正準備入大樓的人無不停下來對他鞠躬表示問候。
看見藤井沐陽,溫情盯著發脹的腦袋和輕飄飄的身體,強忍著身體各處的疼痛,沖到藤井沐陽身邊,抓住他的手臂。溫情搖搖欲墜的身體幾乎是靠拽著他,以他來作為支撐物的。
「求求你,幫幫我。」已經顧不得什麼尊嚴了,她累得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
看到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人,藤井沐陽身邊的保鏢動手準備把她拉開,但被藤井沐陽招手叫停了。
「求求你了。」溫情眼帶淚花,無辜的大眼可憐巴巴地看著藤井沐陽,拽著他的小手微微顫抖著。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藤井沐陽直視她的雙眼說。
溫情點了點頭,像靈魂出竅的木偶,喃喃地重復他在慈善會上對自己說過的話︰「交易在此刻如若不能成交,他日你要想再有這個機會,就是沉重的代價。」
「很好。」藤井沐陽滿意地說,臉上卻是緊繃著的。
「我可以付出代價,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可以做!」溫情急促地說,生怕他一轉臉便把自己推開。
藤井沐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推開她,推開她的同時,他對她說︰「如果想重新談條件,在櫻花園等我。」遂徑直走進了大樓。
在場的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著蓬頭垢面的溫情,藤井公子居然和她說話,而且還讓她拽著他的手足足有3分多鐘。要知道,藤井公子的冷酷無情是出了名的,現如今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很疲憊,雖然身體到了幾乎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狀況,但想到藤井沐陽能給自己一個機會,溫情還是帶著煉獄一般的痛楚一步步地從銀座町附近一直走到了學校。究竟花了多長時間她自己也不知道。
由于放假,學校里的人少了許多,只有偶爾幾個人經過。一路上溫情看見學校很多地方都有裝飾的痕跡,小彩燈忽明忽暗地閃著,貼著彩條的橫幅和掛滿了飾品的樹木。經過宣傳長廊的時候,電子顯示屏上「新春倒計時」四個大字和上面的日期引起了溫情的注意,是哦,今天是23號了,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呢。從來到東京起,一直到上個月,溫情每次都會在23號當天如期把房租交給房東,而今天,她失約了。想到這里,房東阿姨被燒毀的房子,要重新找出租屋的住戶,還有被燒傷的小男孩,這些又佔據了她的思緒,內心的愧疚感充斥著她的心頭。
踏著小徑踩過小石橋,溫情終于來到了櫻花園,園內一片蕭索,寂靜得像一座空城。她仔細地看著這些櫻花樹,然後她在一棵枝干線條優美的櫻花樹旁停下來,坐在它旁邊的小長椅上。長木椅經過幾年的風吹日曬,雨打雪凍,已經有些褪色,扶手上甚至有了斑駁的痕跡。
溫情抬頭看著櫻花樹蒼老的枝干,是因為冬天的緣故嗎?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的頹敗?記得春天的時候,和小舒一起來看你,你還像個青年小伙般活力四射,櫻花在你的枝頭上跳著舞,一切是多麼美好啊。還是櫻花不在了,你感到寂寞?小舒,小舒現在怎麼樣了?還好嗎?
溫情把雙腿放上長椅,然後靠著椅背蜷縮起來把自己抱成了一團。她真的累了,困了,寒冷好像已經侵蝕不了她了,因為她已經麻木了。天漸漸地暗下來,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眼楮看到很多白色的點點從天而降。那白色的點點像棉花一樣,柔軟地覆蓋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就像外婆的親吻般溫柔。仿佛,她又回到了那個春天,和小舒兩人一起在櫻花樹下嬉鬧,春風夾帶著櫻花的味道輕輕地拂著她的臉頰,好舒服。
他一定會來的。溫情游離在有意識和無意識之間,一會兒她看見朝自己走過來的藤井沐陽,一會兒又看見他冷漠地轉身離去,抓也抓不住。
雪越下越大,藤井沐陽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大雪已經在路上覆了厚厚一層雪。看著天空飄起的漫天飛雪,咬了咬牙,他簡短地說了一句︰「去學校。」
當他趕到櫻花園,在園內轉了一圈後,才發現自己又做了一次浪費時間的非理智行為。哪里還有什麼人影,除了白茫茫的雪在園內昏黃暗淡的路燈下反射出微弱的亮光,就只有寂靜無聲的櫻花樹。最後他在小徑邊上的一棵櫻花樹旁停了下來。
果然,她的可憐都是裝出來的!
握緊的拳頭往身旁的長椅背重重地擊了一拳,長椅背上的雪被震得散落下來。正要轉身回去,長椅上雪白的一團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定楮一看,是一個人。他彎下腰,撥開那厚厚的雪,被雪包裹著的米白色毛衣露了出來,接著是臉,頭發,他的動作越來越快,直到溫情整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溫情!溫情!」藤井沐陽低吼著溫情的名字,搖晃著她的身體。
高級病房內,溫情靜靜地躺在床上,手上打著點滴。藤井沐陽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死死地盯著那張清純的臉龐。
「求求你,一定要來。」溫情痛苦地說著夢話。
藤井沐陽握著溫情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溫情在雪中等了他多久?
「媽媽,媽媽。」溫情又低低地叫著。
看見她胡言亂語很痛苦的樣子,藤井沐陽站起身要按呼叫醫生的按鈕。
「楊輝,楊輝,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听到這個名字,藤井沐陽伸出的手停了下來。
他緩緩地把手放進大衣口袋里,眼楮盯著溫情因痛苦而微蹙的眉一陣,然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溫情躺在冰天雪地中,她全身麻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冷了。忽然,一陣熟悉的味道沿著她的鼻息流入了她的心坎。是誰?誰的手臂這麼有力而且溫柔?溫柔得好像把她當成最珍貴的寶物,生怕一不小心會摔了。那個人邊抱著自己邊跑,速度很快,但很穩,溫情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感。
緩緩地,溫情睜開雙眼,清晰模糊的影像交替著,最後定格在護士小姐給她換吊瓶的畫面。
「你醒啦。」護士小姐微笑道,然後從溫情的身上把體溫計取回來,仔細一看,護士小姐又笑了笑,「已經沒發燒了,好好休息幾天就好。」
「我怎麼會在這里?」溫情虛弱地問。
「你不記得了嗎?听說你是昏倒在雪地里,被一位先生發現了送過來的。」護士小姐邊說邊再次確認點滴的流速。
在雪地里?哦,櫻花園,溫情想起來了。藤井沐陽叫她去櫻花園等他的。最後,他還是沒有來吧。她嘲笑自己的天真,他不是警告過自己了嗎?他這樣做只是覺得好玩,怎麼自己就相信他的話傻傻地在那里等著呢。
「好好休息吧。」
就在護士小姐吩咐自己休息,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兩個穿著西裝的男子打開了房門,徑直走到溫情身邊,拔掉溫情正在輸液的針管。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護士小姐驚呼著,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兩名男子已經把溫情擄走了。
從醫院到車里,一路上,溫情無力地呼喊著捶打著,但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經他們這麼一折騰,她幾次昏倒了過去,車子在路上遇到顛簸或急速拐彎,她又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車子終于停了下來,溫情無力地睜開雙眼,車門被打開,一張熟悉的臉孔在她面前放大,是藤井沐陽?怎麼會事他?
他一把把她扛在肩上,引得她一陣眩暈,上樓梯的時候,她震得被幾乎要嘔吐出來。藤井沐陽把她帶到二樓左邊的房間,兩位早就立在門邊的侍女把門拉開。跨進房間前,藤井沐陽說︰「下去。」兩位侍女便乖乖地點頭彎腰,把門拉上。
一進門,溫情就被藤井沐陽摔到床上。這不是公寓里軟綿綿的席夢思,而是日式地板上直接鋪的厚面被,傳統的榻榻米。這樣的撞擊和直接撞擊堅硬的木頭沒什麼區別。腦部受到的重擊從中央向四周波狀似地擴散,引得溫情頭痛欲裂,背部的痛楚也延伸至五髒六腑。她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繃著臉的男人,他握著的拳頭關節發白。
溫情艱難地支撐著風中柳絮般飄搖不定的身體,臉色刷白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是冷酷無情的魔鬼。一句玩笑話把她獨自一人扔在冰天雪地里,幸得好心人的相助,她才從鬼門關走回來,可他,不管她的死活,硬把她從醫院中擄來。
「你沒有遵守約定。」溫情指控他說。
「你沒有來櫻花園。」溫情的聲音愈加急促。
「你只是……」
還要說的話已經被淹沒在藤井沐陽粗暴的吻中,他臉色鐵青地親吻著她每一寸肌膚,好像要用自己的踫觸把什麼骯髒的東西覆蓋掉一樣,霸道且蠻橫。不理會她的反抗,他流連在她綢滑的肌膚上,少女的青春氣息引得他一陣陣低吼。她是他的,誰也別想踫,什麼深山景什麼楊輝,全部都別想!他怒氣沖沖地侵略她,在兩人合一的瞬間,溫情疼痛地幾乎要昏過去,眼淚婆娑地浸濕著凌亂的被褥。
藤井沐陽披著深藍色浴袍依靠著牆坐下,嘴里吐著一圈圈白煙。他發怔地看著棉被上觸目驚心的一抹嫣紅,心里悶得像被人擊了一拳。溫情迷糊的雙眼看見一個紅點明滅地閃著,然後她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屋里空無一人,只有沒著衣物的自己以及被扔了一地的衣衫。溫情雙手支撐著地板坐了起來,窗外,高大的杉樹被水霧迷蒙了身影,就像此刻的溫情,她看不清楚未來的路。
眼楮忽然瞄到牆角木桌上的東西,用盡全力爬過去,是賣身契約,一張無限額黑卡和一張支票,支票上的零多得數不清。這次,溫情沒有像上次在拍賣會上那麼驚訝,可能是心里已經有所預料?可能是因為她出賣自己身體那一刻已經沒有了靈魂?反正,這是她出賣自己得來的,她應該是心安理得的,不是嗎?「扣扣,」有人敲門。
溫情心里一慌,往外面喊了一句,「請稍等。」她用被子裹著自己的身體,吃力地把自己的衣服撿起來,一件一件地套在自己身上。把襪子也穿上後,她拉開了門。門口正站著兩名侍女,好像是藤井沐陽把自己扛進來時為他開門的那兩位。
「溫情小姐,公子請您到餐廳用餐,用餐以後請到藥池,他在那里等您。」一名侍女微笑著做出請的手勢,溫情點點頭回以尷尬的笑臉。
她剛跨出門,另一名侍女則欠了欠身然後走進了房間。走到樓梯邊上,溫情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快步走到房間門口。已經太遲了,侍女已經看到被她抹上嫣紅的被單了。她神情淡定地收拾被褥,像在打掃自己的房間,沒有一絲慌亂和尷尬。溫情紅著臉,抿了抿唇又轉身走開。
別墅的某個角落里,藤井沐陽透過私密監控看見溫情的這一舉動,嘴邊竟有了一絲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笑意。
雖然這些天來沒怎麼吃過東西,但由于身體才剛恢復,她根本沒有進食的胃口。粗略地喝了幾口稀飯,溫情放下了筷子。看見她放下筷子,侍女面露難色的想要開口說什麼,卻又忍住了,很快就恢復了職業性的表情。
溫情被帶到一個叫藥池的地方,進門後,他看見一個男人在露天浴池里坐著,由于水霧迷蒙,果裎的上身在水汽氤氳中若有似無。站在池邊的兩名男子面無表情地背對著藤井沐陽,看見溫情來了就徑直地走出了浴室。
「過來。」一個飄渺的聲音從水霧中傳過來,溫情思索了一下,慢慢地來到池邊。
「下來。」藤井沐陽突地轉過身面對著自己,語氣中帶著強硬。
溫情連忙月兌掉身上的衣物,跨腳踏進了藥池。
「嘶……」身上的疼痛讓溫情不自覺地擰了擰眉。這是何時受的傷?她怎麼不知道。好痛,但又有絲絲酸軟,好像傷口在藥水的浸泡下自行消毒,自行愈合。
溫熱的水帶著淡淡的藥味,像小時候外婆給自己熬藥時滿屋飄著的味道。貪婪地,溫情閉著雙眼深吸了一口。驀地,一雙大手把自己環住。溫情睜開眼,對上那雙眼楮,是她看錯了嗎?藤井沐陽此時的眼神是溫柔的。由于疑惑她發愣地看著他,可在男人的眼里,那樣的迷離眼神卻是對男人的呼喚。他情難自禁地吻著她,她的眼眉,她的唇,她溫柔的發。是溫熱的水汽起作用了嗎?她竟覺得有些癱軟,全身顫栗著。
「別怕,我會疼你。」藤井沐陽在她的耳邊呢喃著。像魔咒一般,溫情的雙手不自覺地攀附著他的頸項。
不似昨夜的狂暴,藤井沐陽小心翼翼地向她索取,和她一起享受著片刻的歡愉。
溫存過後,藤井沐陽又恢復了以往的沉默冷靜,穿上西裝和外套,坐上車離開了。站在窗邊,溫情看著黑色的車子沿著山道蜿蜒而下,心里似乎一陣輕松。正要走開時,她看見帶她到餐廳的那名侍女正提著行李箱哭咽著和另一名侍女告別。是好奇心使然嗎?她快步走下樓,穿過長長的連廊,來到兩名侍女站著的地方。
看見溫情,兩名侍女立刻停止說話,向她鞠躬問候。
「你要走?」溫情嘗試著問。
「是的。」侍女點了點頭,臉上是剛哭過的痕跡。
「為什麼?」溫情又問。
侍女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溫情想起今天吃飯的時候,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因為我嗎?」溫情直覺是和自己有關。
侍女一臉的驚訝,但還是沒有說話。她的表情更印證了溫情的想法。
「為什麼?你不說我是不會知道的。」看見她的樣子,溫情急了。
另一名侍女突然哇地哭了,跪了下來,「溫情小姐,請您讓冬子留下吧,冬子的女乃女乃生病了,爸爸欠了債務,她的弟弟還在上學,冬子需要這份工作。」
「秋子……」那名叫冬子的侍女感激地看著秋子,也跪了下來。
「你們先起來,」溫情蹲下來扶起她們,「冬子,你為什麼會被辭掉?」
「這個,因為,因為,我做的飯菜不合溫情小姐的口味。」冬子吞吞吐吐地說。
「怎麼不合我的胃口,我覺得冬子做的菜很好吃。」溫情有些發蒙了。
「那您為什麼只喝了幾口粥呢?」秋子著急地問。
「因為我生病了,身體剛恢復,沒什麼胃口,要換在平日,我能吃很多的。」溫情說。
听到溫情的話,冬子的臉上恢復了一些神色,但隨後又黯淡下去,她吶吶地道︰「可公子已經把我辭退了。」藤井沐陽因為她沒吃幾口飯菜就把冬子辭掉,他怎麼可以這樣草率?難道他沒想過很多人要在世上生存有多難嗎?
「你別走。」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溫情搶過冬子的行李。
「溫情小姐……不行……」冬子既感激又害怕,感激溫情的善良,害怕溫情會因為自己被公子責罵,公子會把溫情小姐拋棄的。
「听我的,雖然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是,我會盡力的,只要有機會,就要抓住,不是嗎?」溫情這些話像是對冬子說,更像是對自己說。
溫情的表情堅定,她握著冬子的手給了冬子一份力量。冬子忐忑地點了點頭。
「好了,今天是聖誕節,我們就開開心心地過吧。」溫情笑著握著兩個女孩子的手。
「那我去布置房間。「秋子說。
「我去準備晚餐。「冬子用手背抹了抹淚痕說。
「我去幫忙。」溫情雀躍地準備跟著她們走,卻被她們擋了回去,「溫情小姐,要是被公子知道了,我們就慘了。」
看著兩人為難的神色,溫情就此作罷,她百無聊懶地在庭院里閑逛。這座宅邸真的很大,大到溫情好像迷路了。在一棵棵相似的樹下,她來回徘徊,就是走不出那八卦迷陣。
天色逐漸暗下去,天氣更寒冷了,她那破舊的毛衣根本無法抵御冷冬夜晚的陣陣寒意。寒風一吹,似有鬼哭狼嚎的聲音,嚇得溫情直哆嗦。
突然,一個龐然大物竄到溫情面前,她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一不小心崴了腳坐跌在地上。龐然大物越來越近,一只高大的狼犬張牙裂齒地看著自己,那狼性的雙眼在黑夜中發出嗜血的寒光。它低吠一陣,咧著大嘴就要撲向溫情。一陣口哨聲把它喝止住,嗖地,狼犬跑向一個向溫情走來的黑影,它繞著那黑影轉了幾圈。
黑影慢慢地走到溫情身邊,蹲了下來,他的身後就是那條狼犬。看了看藤井沐陽又看了看那條凶猛的狼犬,溫情連想都不敢想嚇得一頭抱住藤井沐陽,縮進他的懷里,狼犬看溫情和主人的親密,不禁低低地鳴了幾聲。
「呵呵。」藤井沐陽笑了幾聲。
不可置信地,溫情悄悄地從他的懷里抬起頭,她沒听錯,藤井沐陽在笑,笑意還停留在那張帥氣的臉上。
「你再這樣看著我的話,我會在這里要了你。」藤井沐陽收回笑臉,邪魅地勾起溫情的下巴低聲道,說話的溫熱氣息撲在溫情的臉上。
听見他的話,溫情立刻垂下雙眼。
「呵呵。」藤井沐陽又笑了幾聲。這次溫情沒敢看他,只是偷偷地抬起眼角瞄了一眼。
倏地,藤井沐陽半蹲著轉身,以命令的口吻對溫情說︰「上來。」
猶豫地看著他和他身旁的狼犬,她乖乖地爬上了藤井沐陽寬厚的背。藤井輕輕地扣住她的大腿,像背棉絮一般,輕松地站了起來。
溫情側著頭趴在藤井沐陽肩上,垂眼一看,那只狼犬像跟屁蟲一樣跟在他的右腳邊。四周寂靜一片,除了風吹著樹木的沙沙聲,還有藤井沐陽踏在草地上的腳步聲。溫情轉了轉頭,臉被藤井沐陽脖子上的發角撓得癢癢的。溫情伸出環住藤井沐陽頸項的手抓了抓臉,然後用手撥了撥他的發尾。
被溫情的小手撥弄地怔了一下,藤井沐陽的面無表情換成了從未有過的溫柔臉龐,「再亂動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話一出口,嚇得溫情動都不敢動,乖乖地待著。
「是你不讓冬子走的?」在差不多見到燈光的地方,藤井沐陽停了下來。
溫情的心一下又吊到了嗓子眼,她咽了咽口水,用她認為最友善的語氣說︰「我不想因為自己害了她,她有能力勝任這份工作的。是因為我當時病剛好,沒什麼胃口,即使當時你換最好的廚娘做飯,我還是吃不下的。請你,請你給她一個機會,好嗎?」溫情像在等待宣判一樣,懷著緊張的心情,緊張地手心冒汗。
過了半分鐘,藤井沐陽繼續向前走,來到轉角的地方,他說︰「你決定。」
沒听錯,他剛才說她決定,那就是說冬子可以留在這里了,「謝謝你。」她開心地在他的背上亂動了一下。
「有這麼開心嗎?」藤井沐陽問。
「嗯,謝謝你!」溫情是真的很感謝他,盡管他對待自己或者只是像對待那個懷著孕到他公司門前大鬧的女人,但此刻,他確實讓人感激。藤井沐陽背著溫情穿過回廊來到了大廳,溫情看見一棵聖誕樹立在牆角,五彩繽紛的燈飾閃爍著明滅的光芒。她睜大圓眸,玻璃球般明亮的眼球也似乎閃著五彩繽紛的光芒,萬分迷人。
溫情拍了拍藤井的肩膀示意他停下,她又指了指那棵聖誕樹問︰「你買的?」。
「喜歡?」藤井沐陽沒有回答反而問她。
「嗯。」溫情點了點頭。
藤井沐陽沒再說什麼,把溫情背到餐廳。冬子和秋子已經把晚餐準備好,各站在一邊離桌子5米開外的地方,等候著吩咐。經過冬子身邊時,溫情趴在藤井沐陽身上給她做了個OK的手勢,冬子先是一陣錯愕,然後會意地微微鞠躬表示感謝。
為了避免害冬子和秋子受到責罰,溫情大口大口地吃飯,直到胃部已經有些不適,她才又放慢了速度。
「好吃嗎?」藤井沐陽看了她一眼,遞給她一碗湯。
「好吃,太好吃了。」看他問,溫情又往嘴里塞了滿滿一口鰻魚飯,滿臉歡喜的樣子。
藤井沐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會兒,說︰「走吧,我們去一個地方。」
听到他的話,溫情整個人松了下來,像得到特赦令一般放心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她的肚子快要撐不住了,要是他還不發話,她估計今晚得犯胃病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宅邸的庭院,第一次,她來到庭院外的火山岩地層。在他的帶領下,他們穿過窄窄的小徑,穿過竹林。溫情時不時地回頭看著那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總是繃著臉的保鏢,看到他們陰森的臉好像也在看自己,溫情又立刻轉回頭,加快步伐靠在藤井沐陽身邊。
「你們就在這里等著。」藤井沐陽突然停下來對身後的保鏢命令道。
藤井沐陽突如其來的止步使得溫情還沒來得及緩沖就直愣愣地撞上了他結實的胸膛,她舉起手揉了揉撞得生疼的前額。他的身體是鋼鐵做的嗎?她抬起眼角瞄了他一下。藤井沐陽扯開嘴角狡黠地笑了笑。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面前這樣毫無掩飾地笑呢。溫情又一陣錯愕。
走出竹林,眼前的景象讓溫情大為吃驚!這是怎樣的一片天地。
兩人站在翠竹與山巒環繞而成的天然院子里,幾個由昏黃柔美的燈飾砌成的「MerryChristmas」擺在中間,流灑著幸福的暖色調,旁邊是那棵擺在客廳的聖誕樹,他是什麼時候把聖誕樹搬到這里的?瀑布沿著山巒傾瀉而下,底下是一條叮咚作響的泉,泉水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花。她放開藤井沐陽的手,跑到泉邊,這是真的花,這是有生命的花!她實在不敢相信,在冬天居然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花。和宅里看到的櫻花樹和竹林不一樣,這里居然開滿了不同地域的花。
「你是怎麼辦到的?」溫情轉過頭一臉驚喜地問。
「泉水。」藤井沐陽淡淡地說,緩緩地走到她的身邊。
泉水?溫情蹲下來,遲疑地把手伸進水里,「這個也是溫泉!整個瀑布都是溫泉水!」溫情興奮地叫著。
「這是最富含營養的火山岩層,任何植物都能在這里汲取它們所需的營養。」藤井沐陽第一次對溫情說這麼長的一句話。
「哦。」溫情明白地點點頭,隨手撥弄那些開得正旺的花。
藤井沐陽輕柔地握起那藏在花叢中的小手,遞到唇邊親了一下,「可以請你跳舞嗎?」
像是被蠱惑一樣,溫情隨著他走到中間,就著泉水和瀑布的叮咚流水聲,兩人在百花盛放的夜里纏綿地翩翩起舞。燈光柔美,像醉人的月色透過樹梢,灑在兩人身上。溫情此刻有一絲錯覺,她和藤井沐陽不是情人間的交易關系,而是互相愛慕著的情侶。柔美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挺直的鼻梁上,就像夢幻中的王子,帶著高貴的色彩。
藤井沐陽看著她呆呆的眼神和微微嘟起的唇,像攫取櫻桃一般親吻著。夜越來越靜,人間仙境般的火山岩庭院內只剩下湍湍的流水聲和男女纏綿的愛戀聲新年終于不緊不慢地來到了,昨天的除夕之夜,溫情是和藤井沐陽一起度過的。冬子,秋子都讓她趕回家過除夕了,藤井沐陽說這里的大小事務她都可以做決定。
他們兩人在除夕的夜晚就像平常人家一樣圍坐著被爐,喝著屠蘇酒,邊吃年夜面,邊欣賞紅白歌會電視節目。每次出現溫情喜歡的歌星,她都會欣喜一陣。
等到1月1日的零時,他帶著她走到庭院,天空中盛開著燦爛的煙花,那閃耀天際的色彩迷炫了溫情的雙眼。
要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應該會和小舒一起等待寺院的大鐘敲響108下之後迎來新的一年。她們兩人會在被窩里談心到天亮,然後一起享用過年菜肴和年糕後,和優子一家前往附近的神社或寺院進行一年中的初次參拜,以祈求新年好運。她們會參與到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享受廟會活動的熱鬧。這一切,都是她和小舒之前計劃好的,可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但在看到藤井沐陽為自己安排的漫天閃耀的煙花時,她眼角濕潤了,是幸福的感覺,好像,除了去世的外婆和那無疾而終的初戀以外,他是第三個會給她這種感覺的人。
早上在他出去前,溫情偷偷往他的文件包里放了一張新年賀卡,這是傳統習俗,新年里每個人都盼望著收到新年賀卡。此時,他應該看到卡片了吧。溫情站在餐廳門口,發呆地拉了拉除夕時兩人親自拉上的稻草繩。她還在上面裝飾了松枝,插上門松,取意萬古長青,事事如意。突然,她想起了那個被燒傷的小男孩,現在,他應該已經痊愈了吧。
前幾日,她得到藤井沐陽的允許後到市中心辦幾件事情,可結果往往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去找之前的房東阿姨,想對她作出賠償,可她說已經有人賠償了,還給每個住戶分發了損失金,燒傷的小男孩也被安排到美國做最先進的植皮手術。問到是誰做的這一切,房東阿姨卻不知道。
溫情納悶了好些日子,直至除夕早上讓冬子和秋子回家過節的時候,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藤井沐陽為自己做的。司機先生因為有急事,讓回家的冬子幫他把一個病歷寄出去,溫情不小心看見了,是那個燒傷的小男孩的病歷,這才對整件事情恍然大悟。
他總是有辦法知道她的事情,總是能讓她對他心存感激,哪怕突然有一天他又對她惡言相向,她也不會真的生他的氣。而且,在她目擊他和他的父親之間的冷言相向時,她對他竟有一絲心疼。
那是在除夕的前一天晚上,一輛豪華的銀色奔馳停在溫泉別墅的庭院。正站在窗邊看風景的溫情,恰好看見下車的藤井風。他一臉剛毅和穩重,多年的歷練和顯赫的地位襯托得他魅力無比。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確實是一位很有魄力的商界傳奇人物。看見他,溫情就能想象多年以後的藤井沐陽是什麼樣的。
「少爺,明天是除夕,您還是回來過吧。」給藤井風開車門的一位老者對站在門口的藤井沐陽說。
「不了。」藤井沐陽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看著藤井風的,表情的冷漠是溫情從沒見過的。
「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創立的集團,商場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藤井風沉聲地說。
「謝謝您的提醒,沒事的話請回吧。」藤井沐陽說。
兩人眼神交流中,溫情看見藤井風眼中的隱忍和欲言又止,還有,藤井沐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如冰霜。站在一邊的老伯伯焦急地看著這對互不相讓的父子,愁霎了眉眼。
之後,藤井沐陽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里,直到天黑才出來。他什麼也沒說,溫情也不敢問。雖然她很想為他分擔點什麼,但她不敢越界,怕一不小心踩到了雷區,引火燒身。
嘆了一口氣,溫情甩掉腦海中凌亂的想法,已經過去的事情還想它干什麼呢。她穿過連廊繞過魚池,走進客廳。看到牆上的電話,溫情突然有種沖動,和小舒說說話。
撥通電話號碼,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好,我是小舒。」
「小舒,我是溫情。」溫情開心地說。
「溫情。」小舒的聲音是哽咽的。
「小舒,是不是你爸爸的事情……」溫情沒有往下說出自己的猜想。
「溫情,我,我好想你……嗚嗚……」小舒忍不住哭出聲。
「怎麼了?」溫情著急了。
小舒嗚嗚咽咽地道出家里最近發生的事情,小舒爸爸治療無效過世了。他爸爸去世以後,公司的合作伙伴和一些債主整天上門討債,公司被迫宣布破產,現在,連這家別墅也要拍賣了,後天就是他們搬走的最後期限。接到小舒的電話後,溫情的心一直是懸著的,她小跑上樓梯,拉開~房門,從櫃子的毛衣掏出一個信封。她從信封里拿出一張支票,救小舒要緊,找媽媽的事情可以再緩一緩。
就在這時,房門被打開,看到藤井沐陽,她忙把信封藏在身後。
「你,你回來啦。」她口齒不清地說。
藤井沐陽一句話也不說,直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奪過她身後的信封,看見上面的支票,他扯了扯唇角說︰「怎麼?嫌不夠?」
看到他扯動的唇角,溫情有點慌了,連忙否認︰「不,不是的,是,是我需要用錢,所以,所以拿出來的。」
「什麼事情需要一下子用掉一億?」藤井沐陽平靜地問,但這了無波瀾的臉卻引得溫情坐立不安。
「我,我的一個朋友有困難,她叫小舒,或許你還記得,那個小巧可愛的女孩子,我想幫助她。」溫情有些緊張。
「這是你的錢,你願意怎麼花是你的自由。」藤井沐陽狡黠的微笑讓溫情繃緊的神經倏地放松下來。可轉念一想才意識到他在開自己玩笑呢!溫情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嬌嗔道︰「你剛才是故意的對吧。」
藤井沐陽抓住她的手,一把抱住她,「謝謝你的卡片。」
「不,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溫情回應地伸出手抱著他的腰桿……
假期馬上就結束了,溫情從溫泉別墅搬到了市區的高級公寓。這所公寓位于澀谷區,離溫情的學校不遠,方便她上課下課。藤井沐陽已經辦理了休學手續,現在專心于他的公司。
溫情匆匆洗好碗,月兌掉圍裙,快步地走進房間,經過客廳時,她瞄了一眼壁櫃上的小白兔電子鐘,還差一個小時小舒就到了,要快點趕去機場。
溫情騙小舒已經找回媽媽,而且她的媽媽是個富貴人家,希望能幫助小舒家度過難關,還希望小舒繼續完成學業。溫情多次游說,小舒也不答應,直到溫情威脅她,如果她還拒絕,溫情也要離開東京回去找她,她才勉強答應。
去機場的途中,溫情給藤井沐陽發了一條短信︰「小舒今天回來,我去接她,飯菜我已經做好,你回來後直接加熱就可以吃了。」
那是藤井沐陽給她買的手機,手機里只存了他的號碼。在公寓里,她們過著夫妻般的生活,沒有保鏢,沒有侍女,只有他們兩個。
小舒剛出國際到達門口就看見溫情,她飛奔地撲到溫情懷里︰「溫情,嗚嗚,謝謝你!」
「小舒,快別哭了,一切不是都好了嗎,我們是好姐妹。」溫情輕輕拍著她的背。
「好姐妹?」小舒抬起頭看著溫情呢喃道。
「嗯,比姐妹還親!」溫情笑著說。
「溫情……」小舒感動得流了一臉的淚水,還蹭了溫情一身的鼻涕。
坐在豪華房車里,小舒這里看一看那里跳一跳,一臉崇拜地對溫情說︰「溫情,原來你媽媽是這麼個有錢人啊,實在是太夸張了,還給你配這麼豪華的車和專職司機。」
「還好了。」溫情苦笑著說。
「什麼時候我和你媽媽見一面吧,她這麼幫助我家,我要當面感謝她。」小舒停下因好奇而踫觸四周的手,轉身面對溫情說。
「那個,我媽媽去國外了,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以後,以後再說吧。」溫情吞吞吐吐地說。
「哦,好的!」小舒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挽起溫情的手臂,頭靠在她的肩上,語調不穩地說︰「溫情,真的,很謝謝你。」
溫情撫了撫她的小腦袋,沒有說話。此時,兩人的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道不出各自的心思。
把小舒送到優子家,兩人和優子一起寒暄了一陣以後,溫情就匆忙趕回家。出來這麼長時間了,她怕藤井沐陽會不高興。可當她打開公寓門,發現屋里面漆黑一片,他還沒回來呢。溫情把飯菜又熱了一熱,然後跑到浴室簡單地梳洗了一下,換上睡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夜已深,藤井沐陽輕輕打開門就听見一陣電視廣告語的聲音,屋內一片昏暗,還有電視屏幕閃爍的亮光。他換上棉拖鞋來到客廳,拿起電視遙控器按了開關鍵,屋里頓時變得寂靜無聲。他轉頭一看,溫情正躺在沙發上酣睡著。他輕輕地來到她的身邊,把她抱起。溫情有點受驚地睜開了迷蒙的雙眼,看見是藤井沐陽,又安心地閉上了眼楮。
「以後不用等我回來了。」以為溫情醒了,藤井沐陽輕柔地說。
「嗯……」溫情無意識地嘟囔了一句。藤井沐陽看著她小孩一般的睡臉,笑了一下,原來還沒睡醒。
到了半夜,溫情翻身醒來發現自己在床上,身邊卻是空空的。她應該在沙發上的,是他抱自己進來的吧,人呢?溫情揉了揉惺忪的眼,盯著還沒睡醒的腦袋走出房間。經過書房時,她看見有微弱的燈光從門縫傳出。她走過去,輕輕把門一推,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像警覺到什麼,藤井沐陽摘下耳機蓋上電腦屏幕,「嗖!」星形暗器對準門縫,直接飛出。就在星形物離那人的心髒只差5公分之際,藤井沐陽看到熟悉的烏黑長發,他用飛快的速度沖過去,摟著溫情,兩人同時趴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 當」一聲,他們正後方架子上的玻璃瓶瞬間被擊碎。突如其來的狀況把溫情嚇得喊出了聲,藤井沐陽扶起驚魂未定的她,「沒事吧。」
「剛才,那是什麼?」時間很短,溫情什麼也沒看清,只看到藤井沐陽沖過來翻身抱著自己跌落在地上,同時,她听見 當的聲響。
她走過去,看到架子上是花瓶的碎片和一個星形的東西,是飛鏢嗎?她把它撿起來看了看,然後遞給身旁的藤井沐陽,「這是什麼?」
他接過她遞過來的鐵片,「是暗器。」
「暗器?!」溫情不可置信地說,杏眸圓睜。
「是東瀛時期的暗器。」藤井沐陽補充道。
「可是,這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溫情听了藤井沐陽的話更加糊涂了,又不是拍古裝片,哪來的什麼暗器。
「剛才是我發的暗器。」藤井沐陽淡淡地說。此時,溫情像听天書一樣,更不懂了,她在懷疑,純粹是懷疑,藤井沐陽是不是有夢游癥。夢游癥發作的時候最好不要叫醒他們,那她應該怎麼辦呢?
就在溫情皺著眉頭想辦法時,藤井沐陽嗖地一聲把暗器發出,星形物體居然拐著彎,繞過柱子,牢牢地釘在客廳門的正中央。看到這一幕,溫情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藤井沐陽還有這本事啊!他究竟是醒著的還是在夢游呢?
溫情用手指戳了戳藤井沐陽的手臂,藤井沐陽轉過頭看著她,「怎麼了?」
「我是誰?」溫情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溫情。」藤井沐陽很配合地說,然後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呵呵,溫情擺擺手,勉強地笑了笑
那他是沒有夢游了,突然間,溫情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很傻,她撓了撓自己的頭,然後又問︰「你怎麼懂這個?」
「以前在武道學校學的。」藤井沐陽答道。
不知道是自己還是藤井沐陽,溫情突然听見肚子打咕嚕的聲響,她對他說︰「吃水餃嗎?我包了餃子放在冰箱里。」
藤井沐陽點了點頭。看著走向廚房的溫情,他松開了緊繃的下顎,她沒問他為什麼向她的方向發暗器。
香噴噴的水餃像大大的金元寶一般鼓脹著身體浮在水面上,可能真的都餓了,兩人吃得很香。溫情突然抬起頭跟藤井沐陽說︰「明天,我可以出去逛街嗎?小舒約我出去逛街。」雖然兩人已經很熟悉,他待她也很好,但溫情的心底里頭還是覺得他是金主,他們之間只是交易關系,所以凡事她都不敢自作主張。
「嗯,喜歡什麼都可以買。」藤井沐陽吃著餃子,沒有抬頭說話。
「嗯。」溫情柔聲地應了一句。
他已經給她買了很多名貴的衣服,多得她根本穿不完,她不怎麼喜歡逛街,以前和小舒去多半是windowshopping,只看不買,偶爾看到自己喜歡的,只會傻傻地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一陣。藤井沐陽給她買的衣服里面就有幾件是她曾經傻站著看過的,等到真正屬于自己了,她仔細地看了幾遍又覺得其實也沒那麼好看,可能那只是自己當初的一種憧憬吧,現在想去逛街也是因為喜歡和小舒在一起的感覺。夜晚的銀座是奢靡的,而白天的銀座也人氣十足,路兩旁的岔道里滿是藝術畫廊與精巧的食品店,還有一些工藝品的小店,充滿了精致的日式生活味道,溫情選擇了一家有露天桌椅的咖啡館坐下。遮陽傘的咖啡座上擺了幾只打扮時尚的帆布貓咪,溫情一邊攪動著精致瓷器里的咖啡,一邊用手輕撫著布偶小貓咪。
小舒「咚」的一坐在椅子上,搶過溫情手中的咖啡,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溫情錯愕地看著氣喘吁吁的小舒,「你是跑過來的嗎?」
「呼!」小舒大呼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說︰「我早就到了,看你還沒來,我就先去逛逛,剛才中央區那邊人太多了,我是擠過來的。」
「不等我就先逛啊,等一會兒你還有力氣走嗎?」溫情笑著翻出一條手帕遞給她。
小舒擦了擦額上的細汗,「嘿嘿」兩聲又說︰「當然嘍!不過我要先補充體力!」
和小舒找了個風味小吃大快朵頤後,兩人走到中央區的奢侈品店,每每看到自己喜歡的衣服和包包,小舒就愛不釋手,可是因為太貴了,最後只能憤恨地離開。
「溫情,有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小舒剛走出一家店,就面露難色地對溫情說。
「怎麼了?是不是家里又有什麼事情?」溫情擔心地問。
「不是的,家里的問題都解決了,是,是關于楊輝的。」小舒說。
「我和他已經是過去式了,不會再有什麼牽連了。」溫情幽幽地說了一句。
「你已經不想他了?」小舒追問。溫情點了點頭。
「呵呵,那就好!我想說的是楊輝和田窈已經訂婚了,我還怕你會為這個事傷心呢。對,你忘記就對了,他們那種人根本不值得我們放在心上……」小舒一陣輕松地說,根本沒注意到溫情此時的表情。
他們兩個訂婚了,這個消息像炸彈一樣在溫情的腦中炸開,心髒一陣絞痛,往昔的種種翻騰著涌來。楊輝,果真是愛著田窈的。大概一年前,他跑到機場阻止她,那時,他對她說他只愛她,一定會等她。雖然自己決心要斷掉這層關系,可听到他的諾言,內心其實還是有一絲期盼的。可現在,他真的和田窈在一起了,他成了田家的女婿。為何傷心?這不是自己期盼的嗎?期盼他成為人中龍,期盼他能月兌離自己後過得幸福。現在他真的做到了,不是很好嗎?
「小姐,這件衣服真的不打折嗎?你看,我試著多合適,你給我打個五折吧。」小舒邊照鏡子邊對身邊的服務小姐說。
「對不起,這是最新春季款,不能打折的。」服務小姐彬彬有禮地說。
溫情被小舒咋咋呼呼的聲音拉回了思緒,她走到小舒的身邊,鏡子里的小舒身著一件粉色背心棉布裙,裙身是用水鑽拼湊而成的兔子,裙子及到她的大腿中部,簡直是可愛極了。溫情二話不說地從包里掏出黑卡遞給服務員,「我們就要這一件。」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接過黑卡的瞬間眼前一亮,隨即又職業性地轉過身走向櫃台。
「溫情?!」小舒驚呆了,她壓低嗓音,「你瘋啦,這件衣服可貴了,我說五折那也是在胡扯的,就算他們打一折我也買不起。」
「小舒,你穿這條裙子真的很好看,肯定沒有人會比你穿的好看的,你就收下吧。」溫情望著鏡子里的她,一臉贊嘆道。
「溫情……」小舒一臉的感動。
「姐妹之間不需要計較這個,以前你經常偷偷給我買衣服,還說是不小心買大了一號,我知道你那都是為我好,那時我不也收下了嗎?」對于小舒對自己的好,溫情一直都抱著感恩的心。
「溫情……」小舒感動得閃著淚花,哽咽了。
「真好看。」溫情指了指鏡子里的小舒,笑著說。
小舒看著鏡子,破涕為笑,「呵呵,是吧,很漂亮吧,我是應該要體現它的價值的,呵呵。」
看著小舒的樣子,溫情的心情也好轉了。
回家的路上,小舒向溫情提及要去打工賺生活費的事情,一開始被溫情否決了,但最後是小舒贏了。
「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把書念完,你的生活費,我會,不,我媽媽會出的。」溫情一心急差點說漏了嘴。
「溫情,我真的很感謝你和你媽媽,你們為我和我家已經做的夠多了,我們一輩子也還不清。對于生活費,我真的希望能靠自己來賺。以前,爸爸在的時候,我總是沒心沒肺地過日子,從來不懂得為家人分擔點什麼,我真的希望自己也學會獨立生活。溫情,你相信我吧。」小舒認真地說。
溫情看著小舒堅定的眼眸,點了點頭,「那我和你一起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