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數顆星星掛在天空中,點點閃爍,柔和的星光灑落在房舍、花草、樹木之上,給夜色中的許府平添幾分靜謐和安詳。
許崇德、許先霆和許先霽三人都匯聚在正房的書房中。
「父親,今日二皇子的態度實在讓兒子很不安。」許先霆額頭微微皺起,語氣不無擔憂道。
許先霽也在旁邊點點頭,「二皇子生母為今上寵妃玫貴妃,雖非嫡出,母族卻勢力強大,若就此發展下去,極有可能影響太子的地位,屆時恐怕會引起朝中動蕩啊。」
許崇德模了模胡須,眉頭亦是緊鎖,嘆了口氣,「皇上目前態度曖昧,對待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疼愛有加,並無差別,這在有心人眼里卻是皇上給出的信號。太子雖是儲君,卻不斷受二皇子母族郭氏一族的打擊,再這樣下去,朝廷的態勢的確不容樂觀。今日三位皇子一同前來,觀之言行卻是貌合神離。由此看來,兩位皇子關系絕無調和的可能了……」
「父親,我們許家受皇上恩寵,在他們這些皇子眼里已是香餑餑,是一定要拉攏的勢力,我們現在該如何應對?」許先霆如今在朝為官,對朝中情勢深有體會。兩位皇子手下的勢力動作不斷,紛紛向他伸出手,意圖拉攏。他為官多年,對其中利害了然于胸,怎敢輕易讓他們得手,自是謹言慎行,對雙方勢力都是平等對待。
許崇德眼中露出堅毅之色,「自是緊跟皇上腳步,忠君愛國,忠的是皇上,愛的是國家,誰是未來的皇上,我許家就對誰忠誠!」
「話雖如此,官場中若想站得久,投靠一方勢力是必然結果,若想兩邊都不靠,有可能兩邊都不討好,到時候我們許家又當如何?」此事有關君主更迭,風雲變幻之下,選擇稍有差錯,就有可能帶來滅頂之災,即便許先霆做官七載,為人處世自有幾分老練,此時心中也多了幾分慌亂。
「大哥!你何必如此憂心?爹說得沒錯,我們許家世代忠良,只會站在今上一方,兩位皇子的勢力想拉攏我們哪有那麼容易!」許先霽愛好武藝,長得人高馬大。此刻他直挺挺地站在許先霆面前,語氣堅定,面含忠義,盡顯真男兒本色,看得許崇德和許先霆眼中都多了幾分贊許之色。
許崇德看著跟前的兩位愛子,話語中也滿是堅定,「霽兒所言深得我心。男子漢大丈夫,出則建功立業而強社稷,歸則馬革裹尸以耀家聲。若只為榮華富貴,何必當官?聖祖皇上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我風國在幾代君皇的共同努力下,百姓安居樂業,國力日漸強盛,外圍周邊小國俯首稱臣。你們祖父就經常教導我,做官要兢兢業業,為官一任,造福千里。無論將來由誰即位,我們都會忠于他,若是明君,自會了解我們的苦衷;若非明主……我許家權勢如此,也該是辭官歸野的時候。」
說到最後,他話中的無奈顯露無疑。所謂功高震主,歷朝歷代都是如此。雖然這其中有著各種不足為外人道哉的原因,但不知不覺中,許家的已從當初的默默無名成為朝中的舉足輕重的勢力。如今的皇上可以不介意,對他們信任有加,但未來的皇上卻不一定了,鳥弓藏,走狗烹,到時候丟官去職是小,搭上一家老小性命是大,他們不能不小心啊。
看到性格一向樂觀爽朗的父親露出這樣的神情,許先霆和許先霽心中也不由微沉。
許先霽道,「爹,您放寬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一家人凝成一團,孩兒不信有誰能動得了我們!」
許先霆亦輕聲安慰,「爹,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何苦如此?我和二弟都陪在您身邊呢,有我們在,絕對不會讓許家出事的。」
許崇德看兩個兒子如此,心聲安慰,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好好好!有兒如此,夫復何求?爹不想了!睡覺睡覺!明天還得上朝,霆兒、霽兒,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不說這邊父子三人如何議論,許嵐此刻則在自己的閨房中想事情。
今日她和大姐等人一塊聚會,雖發生了一些意外,但最後都順利解決,無甚大礙。但是,她今天卻不經意間發現了許府一個極大的隱患,若不解決,很有可能影響許家未來的運勢。由這個轉折點,許家此時如日中天的態勢極有可能會急轉直下,甚至危及許家上下上百口人的性命!
新哥兒滿月大禮,來的都是朝中位高權重的人物,那三位皇子就讓許嵐印象頗深。太子溫文爾雅,眼神中卻暗藏殺機;二皇子濃眉大眼,一身武藝,行事囂張霸道;三皇子面若潘安,一臉無謂,似乎卻是隱藏得最深。太子和二皇子爭位的消息她從許鋒那听到不少,她知道許崇德這便宜老爹、大哥和二哥此刻正避其鋒芒,躲得遠遠的,不欲涉入其中。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皇位之爭,許家這樣的豪門世家想置身事外又談何容易?這不,她今天就發現了他們的一個動作——太子和二皇子似乎都有意納大姐許凝雪為妃子。不同的是,太子現已有太子正妃和一名太子側妃,而二皇子只有一名側妃。更要命的是,許嵐還發現許凝雪這小姑娘貌似情竇初開,一顆芳心竟暗暗放在了二皇子身上!
這怎麼可以!許凝雪是許家唯一的嫡長女,地位特殊,身份高貴,對于許家來說意義非凡,親事自然要慎重考慮,因而她今年十六周歲即將到了,許崇德還是沒給她定下婚事,實在是京中世家子弟眾多,涉及許多勢力,又逢皇子爭位勢如水火,許凝雪的婚事怎麼可能草率了事?不過呢,她听說便宜老爹已經有了初步的目標,就是京城中書香世家的姚家嫡長孫姚泉。不過這事還只是許崇德的初步意向,人家姚家還沒人知道許家老爺看上他們的嫡長孫,要跟他們結親咧!
想到這,許嵐心中不禁感嘆道,「老爹啊老爹,你千挑萬選,動作慢悠悠的,再這樣下去,別人可要對你的大女兒先下手為強嘍!」
唉,看來這事她還是得提醒提醒老爹他們。
此時她是許家女兒,與許家關聯甚深,若置身事外,放任結果發生,到最後反而會有可能影響她將來的修行。因果因果,有因即有果,即便對許崇德沒有什麼父女親情,但他畢竟是她此時的嫡親父親,有生育大恩,不得不報。況且秦氏和先霖都在這,這三年來,許嵐對他們的感情日益加深,也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受波及。
許嵐不禁又心煩了,眉頭輕皺,「這賊老天,不讓我重生在一個簡單的家庭中,反而把我丟到這麼個復雜的世家中來,這不是存心為難我嗎?」
雪玲看自家小姐一進臥房就呆坐在桌邊的椅子上,見此,本來她放好熱水什麼都就要出去,這會子也不急著回房了,拿著雞毛撢子東撢撢西撢撢,時不時又偷偷觀察自家小姐。沒想到這小姐坐了許久不見動彈,臉上又露出這般表情,忍不住擔憂地問道,「小姐,您有什麼煩心事嗎?」
「嗯!」雪玲的話讓許嵐從沉思中回過神,看到雪玲擔憂的樣子,她連忙說道,「沒事沒事,你家小姐好得很,你別胡思亂想。」
「是嗎?」雪玲不大相信許嵐這明顯敷衍的話,不死心又問了一句。
「好啦,你真嗦!小姐說什麼,你就要信什麼!」說到這,許嵐還是看到雪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嗯?不準頂嘴!好,現在轉身!」
雪玲只好依照命令轉身。
「往前走!」
雪玲直直地走出了臥房。
「轉身!」
「關門!」
雪玲哀怨地看了許嵐一眼,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把門關上了。
「呼!」看到雪玲那張哀怨地小臉消失在門縫中,許嵐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以來,雪玲越來越有向秦氏看齊的趨勢,換言之,她越來越嗦啦,唉!大姐的事讓她知道,想必又是一番大驚小怪,還要費老大力氣給她解釋其中利害。現在大姐只是有這麼個苗頭,後續發展還不知如何,實是沒有必要讓雪玲知道。
敲敲腦袋,別想那麼多了,這事明天再找機會跟他們說一下。唉,本以為許家門風嚴謹,行事謹慎,不會惹上什麼大麻煩,看現在這個樣子,出事的可能也不是沒有。所謂「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老老實實修行,提高自身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想到這,許嵐趕緊鎖好房門,閃身進到了空間中,努力修煉起來……
第二日
此次滿月大禮隆重非常,座椅、物件,還有許家大廳、院子中布置的掛飾、擺設等自然也很多。昨日待最後一位賓客離開許家,已是凌晨時分。夜色深沉,又逢深秋的夜晚涼氣逼人,染上風寒就不好了,老夫人體諒下人辛苦,沒讓他們連夜收拾,故而他們今日才早早起來收拾了。
今日許嵐還是要按時到關氏那請安的,一路上她看到許府的下人們來來往往,搬運著東西,一副熱火朝天的場景,心中卻是微微一嘆,許家的安樂和寧靜不知道還能不能保持下去呢?
進到正房,毫無疑問,許嵐又是最後一個到位的。許嵐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她沒超過時間,愛誰說誰說去。
就這樣,如往日一樣,許家一干女眷又匯聚在正房大廳中。除了許凝雪,各人的神態與往前並無多大不同,只是都微微帶著些許的詫異看著許凝雪。
許凝雪此刻正站在關氏身邊,小聲說話,關氏似乎提到什麼,許凝雪臉上立即微微露出了喜意,雙眸含情的樣子明晃晃,實在難以掩飾。
許嵐眼神耳力俱是一流,許凝雪似乎是在說昨日滿月禮結束前李馨邀請她參加一個詩會,到時候許多的世家子女都會出席。嗯,許嵐想了想,李馨應該是自己離開許凝雪一群人後才將邀請說出來的。暗自撇了撇嘴,這些世家女子真是不得了,這詩會她倒不是稀罕去,只是昨日跟李馨他們自己那個熱乎勁啊,沒想到卻連這事都不曾打算讓她知道。
算了,以她現在的身份想交到什麼真心朋友實在是白日做夢,估計昨日他們跟自己說了那麼多的話還會覺得是抬舉自己吧?
多想無益,許嵐裝作沒看見也沒听到什麼,按規矩行完禮後站到了許凝霜旁邊,偷偷抬頭看了許凝雪和關氏一眼。心中暗自搖頭,看來這許凝雪修煉還未到家啊,這副樣子誰看誰都會生疑吧?看關氏的樣子,似乎很同意大姐嫁到皇室中,莫非老爹沒跟她說看上姚家嫡長孫的事?嗯,有可能,就連她知道這個消息也是因為眼線不經意听見的才匯報上來的。自上次大嫂的事,老爹就一直對關氏有意見,沒提也有可能。也不對啊,這許凝雪可是關氏的嫡親女兒,這終身大事怎麼會不跟她提?真是奇了怪了!
腦中各種想法很多,卻只是瞬間的事。關氏看眾人俱都請安完畢,又想跟女兒好好說話,許嵐站著沒多久,就和其他人一樣被關氏打發走了。
難得關氏等人沒出口刁難,許嵐自是很滿意,很快就帶著雪玲走了,不過,她並不是往錦繡閣的方向走,而是去了大哥大嫂居住的琳瑯閣。
大嫂剛出月子,雖然已經可以走動,但老夫人體諒她生下嫡曾孫勞苦功高,特意下令她再免請一個月的安,好好調養身子。現在這個時辰,想必大嫂已經起了,這時候過去正是合適。
許嵐一邊走,一遍琢磨這個事,今日見到許凝雪,許嵐覺得真的有必要跟大嫂他們說說。不過許凝雪表現得這麼明顯,沒準這事已經傳到大哥耳朵里也說不定,想到這,許嵐不由停下了腳步。
嗯,也不算是多此一舉,許凝雪今日表現雖如此,指向對象卻沒明說,這事她覺得自己猜得不離十,還是跟大嫂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