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一張宣紙,用鎮紙壓住,許嵐拿起蘸著墨汁的毛筆,在宣紙上一字一句的抄著,時不時停下來看看有什麼寫得不對的地方。
「小姐。」雪玲端著茶點走進書房。
許嵐未抬頭,繼續手上的動作,「怎麼樣?」
這幾天她發現錦繡閣和歸雁居那邊忽然多了很多雙眼楮。每時每刻被那些眼楮盯著,她覺得極為不舒服,感覺整個人被一張大網禁錮了一般,一言一行不敢稍有差池。
「是太太那邊的人!」雪玲睜著一雙大眼楮,眼中分明露出惱怒的神情。
許嵐雖未抬頭,但也能從雪玲的語氣中听出來她此刻的心情如何,臉上淡淡地笑了一下,「到現在還不習慣嗎?這麼一件小事何必生氣?」
「小姐!」雪玲听到自家小姐這般不咸不淡的話,心里有點著急,「太太都找上門來了,您怎麼也不上心呢?」
「太太找上門了嗎?我怎麼沒看見?」許嵐抬起頭,眼神故意在周圍繞了一圈,裝作疑惑道。
「哎呀,小姐,您明明知道奴婢什麼意義!」雪玲羞惱道。
許嵐被她逗得發笑,「好了,我當然知道你在說什麼。放心,她這不是要動手,只是想找我和姨娘的錯處罷了。」
「那也不成,錦繡閣里的人又不是什麼犯了事的罪人,憑什麼這麼盯著咱們?」
許嵐笑著看了她一眼,這些年雪玲在她的影響之下,除了對自己忠誠外,對關氏這些所謂的主子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覺得那麼高高在上了。在雪玲的心中,一切都以她這個主子的意志為準,如今見關氏這般動作,自會心有不平。「雪玲,如今我們只能走好自己的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主動去惹太太這種事我們不能去做,否則我們在道義上就站不住腳,在她面前我還得叫她母親呢!」
「知道了!奴婢錯了!」雪玲也不是什麼笨丫頭,她當然知道在這個禮法深嚴的時代,若走錯一步,等待你的就有可能是無底深淵,剛才那些也不過是她的氣話,「小姐,奴婢以後會更加小心,絕對不會讓太太抓到咱們的痛腳。」
「這樣就對了!」許嵐笑了笑,又囑咐道,「除了咱們錦繡閣,歸雁居和飛翎閣的下人你也多注意一下,讓我們這邊的人多盯著點,一定要做到人盯人,不僅不能讓那些下人主動惹事,還要防止有人搞事。別像當初的慧珠,被別人陷害了還不知道!」
說到慧珠,許嵐想起來,當初她被許凝霜打死的時候,因怨氣太盛,仍然滯留在這個世界,最後跟著許凝霜走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估計還是呆在清波閣里,伺機報仇吧?不過,人鬼殊途,作為一只弱小的鬼魂,想報復人類,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最起碼,他們連實物都接觸不到。她現在太弱小了,想依靠那點怨氣報復,根本不可能,除非她能找到吸收足量陰氣的辦法或者學會吸收月華增加修為,否則,估計許凝霜老死了她也不會有什麼機會。
「嗯,奴婢記住了!」
待雪玲出去,許嵐又拿起手中的筆繼續揮毫起來。這幾天被人這麼死死盯著,她的心情比以往煩躁不少,大白天的也不好躲在空間里修煉,只好練起毛筆字來。
書法,就是書寫的方法,每一個字都有它獨特的構造和意思,只有寫好了,寫對了,才能寫出每一個字中隱藏的靈魂。就如靈符中的符號,每一筆都有它的寓意,寫錯了或寫差了,靈符不是沒功效,就是功效大減。她現在的毛筆字水平很高,一筆一劃都仿佛盡得「書法」二字的精髓,寫這樣的字,的確能讓她的心情從煩躁中平復下來,
不知不覺,她的心境也在這一筆一劃中,慢慢提升了……
幾日的時光稍縱即逝,許凝露成親的日子很快到了。到了這一日,許凝露、李氏,以及許嵐的幾個嫂子一大早都忙活起來了,許家的幾個大男人倒是不用忙和這些,只須去榮府參加婚宴即可。
許嵐對古代的婚嫁習俗好奇得緊,之前那幾場婚宴,她不是為了避嫌,就是因為和新娘子關系不好的原因,沒機會好好看看。許嵐自認和許凝露的關系還可以,所以她這一次打算湊湊熱鬧,當然,婚宴還是不能出席的,但看看新娘子怎麼打扮她還是挺感興趣的。
新郎來許府迎接新娘子是在巳時(早上09時到11時),留給新娘子準備的時間並不長,估計許凝露一大早就開始打扮了。許嵐不想錯過這個時間,天蒙蒙亮就從空間里出來,略微梳洗一番,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和雪玲去了紫萱閣。
一進門,許嵐就發現紫萱閣里人來人往,看著是熱鬧的緊。有些下人是紫萱閣這的,有些則是嫂子那邊的,看到許嵐,他們趕忙行禮問好。許嵐可不想耽誤他們手上的事情,急忙讓他們起來,讓他們忙和自己的事去。
笑了一下,許嵐覺得挺有意思的,在雪玲的帶路下,順著鵝卵石小道,拐進了許凝露的閨房。
「四妹妹來了!」錢氏此時正在房中,一看許嵐進來,笑著招呼道。
「大嫂早上好,四妹對二姐的婚事好奇得緊,今日特來瞧瞧。」許嵐應道。
「這又啥好瞧的,過兩年就該輪到四妹你了!」錢氏笑著打趣許嵐。
「大嫂!」許嵐心里覺得這個話題挺無所謂,但考慮到這個時代女子遇到這種問題的表現,臉上又不得不裝著嬌羞狀,嗔了一句。心里暗道,我為什麼要來體驗這種詭異古代生活,一言一行都要符合適宜,這讓她感覺壓力很大啊!
為防止錢氏繼續打趣她,許嵐連忙走到許凝露的面前,「二姐,四妹妹來看看你。」
許凝露此刻早已穿好了嫁衣,正坐在梳妝台前,讓嬤嬤上妝。她听到錢氏跟許嵐的對話心里也是一陣好笑,「四妹來得正好,幫二姐看看,這打扮好看不?」
許嵐瞧了一瞧,發現許凝露已經梳妝完畢了,心里不禁有點懊惱,據說新娘子上妝前會有一番習俗要做,本以為她這個時候過來還能看到,現在看來她已經錯過了,估計許凝露天沒亮就起來準備了吧?許嵐仔細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水粉,臉頰上抹了胭脂,又將嘴唇弄得紅艷艷的,看著倒是挺喜慶的,與她想象中的新娘子是一個樣子,不由笑道,「新娘子不都是這個打扮嗎?四妹可瞧不出什麼好壞。」
錢氏在旁邊一听,又笑開了,「四妹啊,你還見過很多個新娘子?」
「那是!見過大嫂、二嫂還有三嫂!」許嵐故意盯著錢氏上下打量了一遍,笑了起來,「這三個新娘子里,大嫂最漂亮!」
錢氏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嫁到許家的時候,你還五歲不到,哪知道什麼是漂亮?」
「哈哈……」許凝露平時不苟言笑的,這回也被錢氏和許嵐逗樂了。
「唉喲,二小姐,可不能這麼大笑,等會妝又得重新畫了。」方嬤嬤看許凝露笑得這麼開心,連忙提醒道。
許凝露這才止住了笑,「不笑了,不笑了。」
這時候李氏也走了進來,一臉溫婉的笑容,「四姐兒來啦!」
「李姨娘好!」許嵐打了個招呼,臉上揚起了公式化的笑容。說實話,她一看到李氏就想起當初新哥兒差點被害死的事,雖僅是猜測,她心里也覺得膈應得慌。若真如她所想一般,這種心狠手辣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妙。
「好好好!」李氏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的笑容也比往日多了許多,「今日事比較多,四姐兒隨便坐啊,這邊有些新出爐的點心,想吃就自己拿,四姐兒可不要客氣!」
「李姨娘,我知道了,你忙自個兒的事去吧。」
「哎!」李氏笑著應道,又轉身去看許凝露去了。
許嵐走到錢氏旁邊,「大嫂,等會新郎來接二姐姐,我能去看熱鬧不?」
「當然可以,這可是妹妹送姐姐出門呢!」錢氏笑著回答道。
「那敢情好!」許嵐開心道,看看許凝露那邊,覺得沒什麼好看的了,便對錢氏說道,「大嫂,反正新郎官來接二姐姐也是在正房那邊,大嫂的院子離正房不遠,妹妹想去看看新哥兒。」
「好呀,新哥兒此刻由他的女乃嬤嬤抱著呢,你一過去就能找到了。」錢氏笑道。
「那四妹先過去了!」許嵐對錢氏說道,又看著許凝露說了一句,「二姐,我先走了啊,等會再給你送親去。」
「好!」
許嵐帶著雪玲去了琳瑯閣,找到呂嬤嬤和她手上抱著的新哥兒。
「見過四小姐。」呂嬤嬤打了個招呼。
「嗯,」許嵐一見到小家伙就笑開了眼,「呂嬤嬤,我今日是專門來看看新哥兒的,大嫂已經知道這事了,你現在將他給我抱抱吧!」
呂嬤嬤一听到許嵐說錢氏已經同意,當然不會拒絕,就將新哥兒的襁褓遞了過來。
許嵐小心地接過襁褓,掀開小被子的一個小角,新哥兒紅撲撲的小臉就露了出來。算算日子,小家伙已經有四個多月大了,許嵐問道,「新哥兒應該能翻身了吧?」
呂嬤嬤在一旁笑道,「四小姐猜得真準,新哥兒的確能翻身了。放在床上,他時不時的就自個兒翻一回。」
這時候新哥兒似乎聞到了許嵐的氣息,本還呼呼地睡著,忽然就醒了過來,一雙明亮的小眼楮看到許嵐,臉上立即露出了純真的笑容,「依依呀呀」叫了幾聲。
「新哥兒!」許嵐叫了一聲。
「依呀!」新哥兒應道。
許嵐不由笑了起來,一邊逗著他,一邊走到了屋子里。
「四小姐,小主子就麻煩您幫忙看看了,奴婢現在去弄點糊糊來給小主子。」呂嬤嬤說道。新哥兒現在快到五個月了,錢氏準備從第八個月開始讓小家伙斷女乃。為讓小家伙適應將來正式斷女乃的日子,她按照許嵐給的法子,弄了些芝麻、大米、黑豆之類的五谷雜糧,碾成粉末,煮成糊糊狀,代替女乃水給小家伙食用,當然,這糊糊只能偶爾吃吃,女乃水還是小家伙的主要食物。不過,小家伙倒是喜歡吃這個東西的。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許嵐笑道。
將新哥兒放在床上,將襁褓解開,小家伙此刻正穿著厚厚的棉衣,屋子里燒著炭火,房間里熱烘烘的,也不用擔心他會著涼。許嵐看著小家伙,笑眯眯道,「新哥兒,小姑想看看你翻身,給不給小姑看?」
「咿呀!」小家伙看了她一眼,將小手放到嘴巴里咬了咬,像是在考慮這個事情,過了一會,身子往右邊一轉,小身子就翻了過去。
「翻了,翻了,小姐你看,新哥兒小主子翻身了!新哥兒好聰明啊,他能听懂小姐您的話!」雪玲在一邊激動不已。
當然能听懂了!許嵐偷笑,那一次新哥兒在大嫂的肚子里極為凶險,她用針灸和靈力將他救了回來,小家伙因禍得福,早早地在娘肚子里就得了靈力的滋潤,生出來自然就聰明得緊,學習速度比常人快了許多。許嵐甚至還猜測過他是不是老鄉,後面幾番測試後發現不是,只是腦子比常人聰慧了好幾倍。現在他雖然還沒學會說話,但大人話里的意思也明白得十之七八,讓他翻身這種話當然很容易就明白了。
新哥兒似乎听明白雪玲的話,又笑了起來,頓時,孩童如鈴鐺般的清脆笑聲就充斥在屋子里,讓許嵐听得開心不已。
許嵐看呂嬤嬤現在不在屋子里,就湊到小家伙面前,悄聲說了一句,「小家伙,告訴你哦,不要那麼快學會坐和爬哦,要六月坐,七月爬,八月走路。」
雪玲在一旁哭笑不得,「小姐,小少爺怎麼听得懂這個?」
「誰說不懂的,我們新哥兒可聰明了!」許嵐對著新哥兒笑道,「是吧,小新哥兒?」
「咿呀!」新哥兒舉了舉小拳頭,像是在回應許嵐的話。
雪玲瞠目結舌,「小姐,新哥兒他……」
「好了,新哥兒,在其他人面前不能表現得這麼聰明,知道嗎?」許嵐沒理會她,又對著新哥兒小聲說道。
「咿呀!」新哥兒繼續動了動小拳頭。
「好聰明,來,獎勵一個!」許嵐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下。
新哥兒抹了一下臉上的口水,瞪著大眼楮,叫道,「咿呀!」
「呵呵!」許嵐樂不可支。
正好呂嬤嬤拿著糊糊走進來,「四小姐,新哥兒很乖吧?」
「嗯,很乖的!」許嵐笑了笑,看呂嬤嬤拿著小湯匙給小家伙喂糊糊,便對小家伙道,「新哥兒,小姑走了哦!」
新哥兒看了她一眼,沒理她,又回過頭吃糊糊,仿佛這糊糊比許嵐這個小姑還要有吸引力似的。
「呵呵。」許嵐笑了笑,帶著雪玲出了琳瑯閣。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是有這麼個娃,做夢都要笑出聲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