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把趙修送到了家門口,又幫他把行李提上樓才離開。
趙修進屋之後,四處看了看,決定過幾天買些東西回來,這里的保全雖然不錯,有些地方的漏洞還是很大,他得稍微改改,比方說走道里的那個監視器,最好也能轉個方向。
把行李隨意地放進房間,他想了想,撥了個電話。
一陣嘟嘟聲以後,電話被接了起來。
「趙九?你找我?」電話那頭姚三更顯然很意外,「沒事你也不會打電話過來了,說吧,什麼事情?」
「有沒有興趣跟我?」趙修說的直接了當,姚三更被他這句問得有點懵,沉默了半天沒說話。他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該說這個人大膽還是不自量力,但是上次短暫的接觸又讓他覺得,趙修沒有開玩笑。
「怎麼突然說這個?」他坐在沙發上,手邊放著一疊報紙,上面用紅筆畫了很多的圈。他對趙修的感覺不錯,短暫的接觸就讓他有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但是這些並不能幫他做出決定。
他的問話太突然了。
「我今天出院。」趙修淡淡開口,傷勢好了就立馬打過來了,這樣的誠意也夠了。
姚三更的聲音變得有些冷淡︰「憑什麼?」他的一句話就想讓人跟他,開玩笑吧?
趙修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林沅麒雖然放過了你的兄弟,但是你們老大不在了,你那些兄弟也就變成了一盤散沙,這些人要麼繼續在道上混下去,沒有幫派沒有歸屬,變成道上的邊緣人物,要麼就隨便找個老大跟了混日子,前途未卜,好的時候能吃香的喝辣的,不好時候……」趙修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姚三更眉毛一動,緩緩道︰「我們可以做正行。」他看了眼桌上擺著的報紙,說出的話連自己都不相信。
「正行?」趙修像是听到了極好笑的話,他嗤笑道︰「或許你姚三更可以,但是你的兄弟,你覺得他們能從這個地方輕易月兌身?在道上混的人,誰的身上沒背上一兩條人命,他們說不干了就不干了,最後也就是個死。」
這個‘死’字一出,姚三更拿著電話的手迅速收緊了,他低下聲音︰「跟著你就能高枕無憂?」趙修的目的不就是想要他們這群人?姚三更抿了抿唇,眼楮緊緊盯著那些紅色的圈。
林沅麒從醫院出來以後果然信守諾言放了他們這群人,幾個兄弟受了點傷,好在還不是太嚴重,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他們也想做正行,但是一來早已經習慣了道上的生活,二來他們這樣的人有幾個做正經生意的老板敢收,最後不是混不下去就是重新回這條老路,就算是他,拿著一張高中的畢業證書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頂多去搬搬磚頭,除了繼續在道上做醫生,他已經想不到別的能干的,那麼多人要吃飯,沒有錢一天都過不了。
趙修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可以說給了他們另一條路,但是要跟他也要看這個人值不值得,能不能帶著他們過得好一點兒。
姚三更在腦子里迅速地掂量著這件事情的得失,也在等著趙修的反應。
趙修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我不能保證他們能活到壽終正寢,但是有我趙修在的一天,他們至少都有一口飯吃,不會讓人看不起。」
姚三更沉默了下來,他緩緩道︰「你保證?」
「我保證。」
趙修笑了起來,這麼多年,姚三更的性格還是那個樣子。
姚三更不能否認,在剛剛听到趙九以趙修這個名字保證的時候,他動心了,本名雖然不是什麼隱藏著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但是在他們眼里,自己真實的名字代表的意思和綽號是完全不同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可以帶著他們過來,但是我有個條件。」
「你說。」
「一年。」姚三更站起身,把報紙扔進垃圾桶里,「我要一年的時間來觀察,如果我覺得你不行,我要帶著人離開。」
「可以。」趙修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在道上人看來非常奇怪又完全沒有好處的條件。
姚三更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那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老大了,九哥,今後要你多照顧了。」他的聲音終于放松,重新坐回椅子上。
「兄弟。」趙修笑了起來,拿著電話,抬頭看了眼天空,唰地一聲拉上了窗簾。
「還有件事情我想知道。」
「嗯?」
姚三更有些好奇地問道︰「如果我沒有選你而選擇去跟林沅麒,你打算怎麼辦?」
趙修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你不會的。」他慢慢說著,「林沅麒一開始就傷了你的人,你的兄弟不會那麼信任他,還有……」他頓了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更有意義,以林沅麒的身份和位置,你選擇跟他不過是讓他身邊又多了點人,他有心月復有人手,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得到重用,但是我不同,你們現在跟著我,就是最靠近我的人,我信你,才跟你說這些。」
趙修的聲音淡淡的,足夠蠱惑人心,有些話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比如他知道,姚三更之所在在那麼困難的時候不去選擇跟林沅麒,也因為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地位很高,是青幫老大的兒子,但是他心狠手辣,未來又禍福難料,選他無異于選了一條危險又充滿荊棘的路。
趙修沒有說出口,除了明白現在並不是坦誠一切的時機,還因為姚三更他們跟著他,未來也未必是通行無阻,在這條路走的人,永遠不能保證的東西就是命。但是,他不會讓這個人離開。
趙修從不否認自己自私,即使曾經猶豫讓姚三更回到普通人的生活,這種想法也只有一瞬,趙修要成功,姚三更這個人不能少。
他對著拉著窗簾的窗戶,臉上的笑消失無蹤,表情變得森然冷漠。
「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你是不是也應該向我證實你們的價值,至少讓我知道我做的不會是一筆虧本的生意。」
「九哥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就是了。」姚三更的態度轉變的也很快,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
「我要你們幫我收拾一群人。」
「什麼人?」姚三更挑了挑眉毛,想不出會有什麼人得罪了趙修,以他那樣的性格,得罪了這個家伙,會被陰得很慘吧。
趙修淡淡笑了起來,「一群人渣。」
第二天早上趙修起來吃早餐的時候,順便開了電視。
電視里正在播放凌晨近郊發生的一件入室搶劫的案子,一伙身份不明的外來人士在居住地被人打成重傷,搶走了屋子里的所有財務,後來調查發現,這些人是流竄在各個城市之間的職業騙子,身上背了不少案子,已經被通緝多時,搶劫案雖然沒查出什麼,這幾個騙子倒是一個不落的被抓進了局子。
趙修看完之後換了個頻道,大口地吃起剛剛買回來的豆漿油條。
姚三更他們搞定這群人的本事還是有的,趙修又看了眼電視台正在播的地方新聞,在鏡頭晃過一個人的臉時,他咀嚼的動作突然就放慢了,趙修眯了眯眼楮靠在椅子上,腦子里細細回憶起來。
突地,笑了起來,他拿起豆漿喝了一口,嘗試著許久沒嘗過的味道。
二十年前這個時間點真的太好了,很多事情還沒變樣,比如手上的豆漿,二十年後根本就喝不出這種味道。很多東西才剛剛開始,比如有些注定發際的人物還默默無名,有些日後成為掘金窟的繁華地段,現在還是一片荒地。
趙修輕聲笑了起來,從昨天起,他要養的就是一群人,不撈點錢是不行了。
把桌子收拾干淨,他又去臥室里換了一身衣服,順便習慣性地側身看了眼背後,發現上面什麼都沒有之後,他搖搖頭,套上外套。
姚三更解決了那幾個騙了沙沙的人渣,接下來就等著晚上會會黑山那群人了。
看了眼電視機里正在播放的短片,還要找個時間去一去九嶺區,也許他趙修也可以嘗試一把做地主的感覺?
晚上八點,B城三環線的外圍公路。
十幾輛價值不菲的車子停靠在路邊,一群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年輕人嘰嘰喳喳地圍在車子邊上叫囂笑鬧著,還有幾個穿著專業賽車服的人混在人群中,這些人看起來都在一起談笑,實際上卻涇渭分明。
比如那些穿著高檔,下巴可以揚起來當眼楮用的人就一直湊在另一邊,仿佛不想與那些混混為伍,在看到幾個賽車手的時候,眼楮卻在冒光,恨不得撲上去簽名。
這不是正規的賽車,車手也不都是專業的,但這個地方卻是這些人的地界,他們常年在這一塊賽車,幾個比較有名的車手外面的人也都見過,年輕人都崇拜有能力的人,那幾個能力出眾的賽車手在這些年輕人眼里就是酷、帥、值得追捧的對象。
他們願意花大價錢去賭,對于這些人有錢的二世祖來說,丟進去的也不過就是一些零花錢,黑山這群人利用的就是他們的這種心態。
玩就要玩得不一樣,賽車可不是泡吧把妹,這是屬于男人,能燃起整個人激情的東西。
對于渴望放縱的年輕人來講,這種刺激足以吸引他們為之瘋狂。
趙修坐在車里看著不遠處的這些景象,眼里有幾分莫名的懷念,在視線轉到站在一邊東張西望的Jerry身上時,這種懷念的神色才褪了下去,變成慣常的隨意。
他望了坐在身邊的林沅麒一眼,「你來就是看戲的,既然看戲就不要插開車門下了車。
林沅麒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看不出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把車子開到賽道旁邊。」他淡淡吩咐道。
「麒哥?」就算是這種私下的公路賽,一般的車子也不能靠近賽道的,阿文本來想開口,從後視鏡里看到林沅麒臉上的神情,立刻就把嘴邊的話吞回去了,他把車子開到靠近賽道的一邊,離那邊聚攏的一群人還有些距離。
趙修一下車,Jerry就看到他了,他幾步跑到他面前,看著趙修有些激動,他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地收起多余的情緒,「九哥,你來了。」
「嗯。」趙修望著一身賽車服的Jerry,穿著這麼一身衣服,這小子簡直像變了個人一眼,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幾乎已經看不出原本軟綿綿的個性,他的頭發被夜風吹得有些凌亂,手上還包著白色的繃帶。
「帶我過去吧。」趙修開口道,他望了眼那群賽車手站的位置,在那些人的後面就有黑山的成員,甚至在這群車手中間,也有他們布置的人。
Jerry猶豫地望了他一眼,「要不算了吧,九哥,我還能開。」他抬了抬手。
「你想死麼?」用這樣的手去比賽不是找死是什麼?「帶我過去。」幾乎已經是命令的語氣。Jerry下意識就點頭了,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趙修已經一個人走在了前面。
他小跑著上前,趙修剛好走到那群賽車扮平時是沒什麼,這時候放在人群中卻變得格外顯眼。
這樣的堵車實際上是不用穿賽車服的,這不是正當的比賽,而是賭博。
但是黑山就是與眾不同,他們開的局,人就得按他們的規定來行事。
因此在一群穿著賽車服的人中間,趙修就像個另類一樣。
本來還在說話的賽車手們看到他走過來,都停了下來,詫異地望著他。
趙修對著其中一個扎著辮子的男人笑了笑。
「跟我賭一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