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一場?」男人抱著肩膀靠在車邊,饒有興味地打量著趙修,從他的頭頂一直看到腳底,就差沒穿透衣服了,「你想賭什麼?」這種狂妄的不自量力地找上門的小子,男人不是沒有見過,可像現在這個一樣鎮定得不當一回事的卻很少,他有了點興趣,抬手止住準備上前的幾個人。
「馬上車賽就要開始了,當然是賭車。」趙修完全不為所動,他站的很直,眼楮里露出的野性的味道讓男人彎起了唇,好小子,似乎有點能耐啊。
「怎麼個賭法,你說說看。」
「我知道哪輛車最後會贏。」
男人一听,哈哈大笑起來,他指了指左邊和右邊的大群年輕人,「看看他們,這些人都會說自己知道哪一輛車會贏,如果光憑嘴巴說說這里的人都會講,這是賭博,沒人覺得自己會輸。」如果自己都下不了決心,怎麼賭?
「小子,別用這一套來唬我。」男人微微湊近,他的眼楮有些上挑,露出狡猾的味道。
趙修微微笑著,身子站著沒動,連視線都沒變,始終盯著男人的眼楮。
「如果不信,試試就知道了。」
男人緊緊盯著他,半晌,才冷哼了一聲,慢慢站直身,輕蔑道︰「你想來玩無本的賭局?」
「當然不會。」趙修把手□口袋里,慢條斯理地說︰「如果我輸了,就來做你的車手。」
「你?」男人話還沒說,周圍的幾個賽車手倒是笑了起來,嘲諷的味道十足。
賽車手可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做的,要想玩得利索,就得有真本事,還要不怕死。
趙修也沒理他們,只盯著面前的男人,淡淡道︰「三年前,石環路,DUCATI696,黑色幻影。」
趙修這一句話說完,男人的表情整個變了,靠著車子的身子直了起來,死死地盯著趙修,神情里糅合了一種既危險又興奮的感覺,他舌忝了舌忝唇,靠近趙修,「那天晚上的黑色幻影是你?」
「是我。」趙修彎了彎唇,「這樣的賭本夠了麼。」
男人拍了拍巴掌,「我找了幾年的家伙現在突然自己冒出來,這麼大的驚喜不收著怎麼行?不過……還要加一條,如果你輸了就要跟我再比一場。」
「可以。」趙修點了點頭,「我也有個條件。」他指了指一直站在他身後的Jerry,「這個家伙今晚不參加比賽。」
經他一指,男人似乎才注意到站在趙修身後的這個小子,他還穿著黑山的賽車服,大概是這次比賽的車手。
「我這個弟弟前幾天手上受了傷,開不了車,你讓他上車也是個陪襯,不如放過他。」
男人看了眼Jerry,又把視線放在趙修身上。
「他不開,你來代替他。」
「不行。」
「為什麼?」
「如果我開的話,那賭局怎麼算?」
男人緊緊盯著趙修,好一會兒,才緩聲道︰「比起所謂的賭局,我對黑色幻影更感興趣。當然,做事情要有始有終,既然答應了你,我不會反悔。」他朝後打了個手勢,立刻有個人月兌去了外套,里面穿著一身車手的衣服,「既然這個小弟弟受了傷,就好好休息吧。」他看也沒看Jerry,反而對著旁邊的幾個車手說,「今天的比賽記得全力以赴哦,可不要讓我們可愛的客人失望。」
「是,老大。」一眾年輕人居然回答得相當整齊。
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朝著趙修笑了笑,「記住了,我叫汪鑫。」汪鑫看他的目光如同看著囊中的獵物,興味中充滿了血腥炙熱的味道。
「趙九。」趙修的臉上很平靜,他甚至從口袋里拿出了煙,打火點燃之後放進嘴里,吸了一口,吐出煙霧,「差點忘記,如果我贏了,你也得付點報酬。」所謂賭局,當然就要有賭資。
「你想要什麼?」
趙修又抽了口煙,笑了笑,「我要入股。」
趙修帶著Jerry走到一邊後,汪鑫身邊一個瘦竹簽一樣的男人才湊上前。
「老大,這家伙真的是三年前的黑色幻影?」
「我怎麼知道。」汪鑫瞥了瘦子一眼,「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那還跟他賭?瘦子有些納悶,撓了撓頭。
汪鑫嗤笑道︰「你不覺得每天就這麼賽車賺錢賽車賺錢很無聊嗎?」多了一個找上門要賭的人,感覺又不是普通的軟蛋,就算他不是那個人,跟他玩玩也沒什麼損失。
瘦子搖了搖頭,搞不懂老大在想些什麼,他不是常把「賺錢是最讓人興奮的事」這句話掛在嘴邊的麼,這會兒又說無聊了。
「瘦子,有功夫在這瞎想不如過去那邊給我盯著那輛車。」
「哪輛?」瘦子四處張望了一下,終于看到了離他們這一片有點遠的那輛黑色MaybachGuard,那種車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開得起的,貴是一方面,難搞才是另一方面。
「我知道了,我這就叫幾個人去盯著。」
「嗯。」汪鑫又朝那邊看了眼,開著這麼醒目的車子停在那種地方,不是純粹招人注意麼,盡管車賽里什麼車子都有,但是經常來這里的人也是喜歡開車或者對車子有些研究的,看到那輛防彈車怎麼著也會忍不住留意,是哪個家伙整出的這麼不低調的事情?
汪鑫撇了撇嘴,今晚看來是不會無聊了,他又瞅了眼站在另一邊的趙修和Jerry,還有那個小子,居然說要入股黑山,這真是今年他听過的最有意思的話,黑山可不是那些上市公司,而是個純粹的賭博團隊,這樣的隊伍居然有人注資,注資打麻將麼?
汪鑫把安全帽放在手里掂了掂,嘴邊含著笑,這個趙九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找他說這些,他到底在盤算什麼?
「老大,今晚還是照舊麼?」瘦子走了之後,另外一個穿著一身紅襯衫,頭發挑染成五顏六色雞冠頭的年輕人湊上前,面無表情地問道。
汪鑫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照舊。」
年輕人木訥地點點頭,用著與外形毫不相稱地語氣,沉沉道︰「我已經讓他們準備好了,等時間一到就可以開場。」
汪鑫嘴角抽了抽,「你就不能用正常點的語氣或者把樣子整的正常點再來跟我說話麼?」
年輕人皺了皺眉,「他們說這樣的打扮是最適合小混混。」
汪鑫咳嗽了一聲,轉過頭不去看他,「算了,你去吧,讓他們今天都穩著點,別給我丟臉。」
「是,老大!」年輕人一絲不苟地應聲道。
汪鑫的心底生出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無奈,「阿直,你還是黑色頭發比較好。」
「像您一樣麼?」阿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扳正臉色︰「我盡力把它留長!」
「……」
趙修領著Jerry往沒人站的那一塊地方走,看到這小子從剛才開始就一個字都沒說一直低著頭,他就知道他肯定又在亂想了,趙修停下腳步,Jerry一個踉蹌,差點撞到他身上。
他抬起頭,訥訥道︰「九哥。」
「你怎麼了?事情解決了也不高興?」趙修轉身看著他,把嘴里的煙拿下來夾在手里,彈了彈煙灰。
Jerry搖頭,笑了笑,「不,我很高興。」這種勉強擠出來的笑難看得要命,趙修淡淡看著他,「不想笑就別笑,沒人逼你。」說著也不理他,直接往前走了,男人這點事情都想不通,難道還要人哄著麼?
趙修二十年後都沒有這樣好的耐性,二十年前就更沒有了,他對這個小子的容忍度已經很高了,當年趙修的兄弟就沒有哪個像這家伙的,優柔寡斷地跟個女人一樣,即便是長相清秀文弱如姚三更的,發起狠來也能一個打死三個。
Jerry見他要走,立刻慌了,他扯住趙修的手臂,「九哥,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這點事情都要找你麻煩。」他長吸了一口氣,「剛剛看到你站在那里跟黑山的老大說話,我完全插不上嘴,我……」覺得自己跟他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原來在馥麗晶的時候這種崇拜和佩服就一直都有,可是當這個人離開了馥麗晶,這種心情也跟著變了,他開始懊惱,自己比不上這個人,看到他的變化越大就越覺得自己跟他的距離遠,甚至沒有辦法迎頭趕上,就像剛剛,明明想和他一起過去面對,可是當黑山的老大望過來的時候,他居然不敢抬眼楮,只能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他們交涉談判。
太沒用了,真的太沒用了,Jerry緊緊地握住拳頭,牙齒咬著嘴唇。
這樣,什麼時候才能跟這個人站在一起?什麼時候開始,已經那麼迫切地想要跟這個人站在一起了,但是不管怎麼努力,似乎只能看著這個人漸漸走遠。
趙修終于停下腳步,他轉過身幾步走到Jerry的面前。
「我從沒指望你幫我什麼,你也不需要用這個標準來衡量自己,但是我希望自己的兄弟至少有膽量面對自己,從昨天你找我到剛剛我們去找黑山的老大,你都心神不定,為什麼?」明明不是害怕償還不了債務,明明知道照顧沙沙只要盡力就好不需要拼命,為什麼還要那麼恐慌?
Jerry低著頭,開不了口,身子都在微微發顫。
趙修冷眼看著他,幾秒鐘之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因為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