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做,二不修 第十一章 薔薇斜,采茶季

作者 ︰ 醉酒微酣

過了清明,很快又至谷雨。

左虓成婚後的日子,幾乎全是泡在「德容言工」四個字上。原本要求女子的三從四德,如今全被柳逸拿來教導于他,日日警誡。如若哪方面做得不好抑或訓誡背誦不能,便要挨戒尺板子。

是故左虓婚後一直愁雲慘霧,人也明顯消瘦不少。

除此之外,還有件鬧心事兒讓他恨得咬牙。

原來自從洞房那日以後,他便再也沒有機會和情岫同床共枕,只配睡在小偏房之內。

柳逸是這般解釋的︰「日後若無傳召,你不得擅自獻媚邀寵。咻咻需要你時自會叫你。」

如若只是這般還好,左虓有的是法子哄得情岫開口主動喚他相陪。可是這會兒又殺出阻撓的人來。

辛晴把玩著手中鞭子,淡淡道︰「你們年輕人不知節制,小心掏空了身子。咻咻如今年紀還小,這種事不宜過多,半月一次便好。她不明白這些,你這個當相公還不明白?」

鞭子一抖,左虓禁不住打個寒顫,訕訕道︰「懂了懂了……」

「嫁」進柳家也就算了,至少還有個小美人補償,可是現在連根手指頭都沒踫到……一想起洞房那晚貪杯誤事,左虓腸子都要悔青了,哀嘆連天。

掐指一算,終于又過半月。這天一大早左虓就摩拳擦掌的,一想起晚上便能名正言順地一親芳澤,心如貓抓。

情岫早起見他唇邊都掛著饜足之笑,好奇問道︰「九虎相公你踫見什麼好事兒了?這麼開心。」

左虓沖她眨眨眼︰「想知道?晚上告訴你。誒,小禽獸,今晚我陪你睡罷?你去給嬸嬸說一聲。」

情岫正要說好,辛晴從旁邊屋子出來,扔給左虓一個小竹簍。

「走,跟我去采茶。」

柳邊煙染荏,茶山谷雨前。

谷底常年背陰幽暗的一面,清晨白霧還未散去,像團團雲朵般落在山坡上,猶如流動的煙海,縹緲若仙。

在半山坡上種有一行行整齊的茶樹,如今正值春茶采摘的季節,女敕芽新葉,露珠襯著綠樹,格外鮮翠。

情岫腰間也系上一個小竹簍,指著對左虓說︰「采的葉子放進這里裝著,我們一人采一畦。」

說著她也給他掛上一個,接著示範起來。看準女敕芽,兩指捏住下端軟睫,一揪便下來了。

「你看好了,茶芽紫者為最佳,面皺者次之,團葉者又次之,光面如蓨者最差。我們自己摘只要最好的,今日必須采完這里,而且要趕在午時之前。」

左虓看著這小半畝茶園,心想只有他們三人如何采得完?遂道︰「小禽獸,明兒采不行麼?我這不是剛學還不會麼,慢慢來。」

「那可來不及。」情岫搖搖腦袋,一本正經說道︰「你沒見《茶錄》所言,采茶之候貴在及時,太早則味不全,太遲則神散。谷雨前後,其時適中。茶葉氣力完足,香烈尤倍。且浥露采要好于日中采,陰雨時卻又不宜采。好不容易踫上昨夜無雨有露加之今日晴好,這麼個合適日子,當然要能采多少是多少了。」

左虓驚奇地去模了模情岫的頭,道︰「看不出來你這小腦瓜子裝的東西還挺多,小禽獸,這些都誰教你的?」

情岫摘著女敕芽尖兒,笑道︰「叔叔教過,書里也看過,自然就記在腦子里了呀。九虎相公,你小看我,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左虓哈哈大笑,取笑她︰「哎呀呀,既然你如此博學廣識,為何當日卻不認得我的名字,天天九虎九虎的叫我?」

「是你那塊石頭做得不好。」情岫不高興努努嘴,「虓字我也不是不認得,但那石頭上的刻字分得太開了,而且背面還有個虎頭,我自然以為你就叫九虎嘛。」

她說話間便伸手進脖頸里要模玉出來,左虓見狀趕緊一掌按住她。

「得了得了!知道就行了,別拿東西出來,仔細被別人瞧見!」

他緊張兮兮的樣子自然惹得情岫疑惑,問︰「干嘛不讓別人看,不過是塊石頭而已。」

「就你只當它一塊破石,外頭的人不曉得多寶貝這玩意兒。」左虓嗤之以鼻地伸指頭一點情岫眉心,嘆道︰「罷了,不認得也有不認得的好,至少不會擔驚受怕的……喂喂,小禽獸話說你既然知道我名兒,干嘛不好好叫我,九虎相公這四個字,難听死了!」

情岫嘻嘻捂嘴,故意使壞︰「我就喜歡這樣叫你,九虎相公九虎相公九虎相公……」

「小禽獸我看你越來越不像話了,看我怎麼黏住你的嘴!」

左虓樂得和她打鬧,捧住巴掌大的臉蛋兒就狠狠咂了一口,愉悅大笑。

采茶須得動作麻利手腳輕快,左虓在家只懂品茗論香,哪里做過這等粗活,于是干一會兒便推說手疼,站在一邊扯葉子玩兒。情岫見狀倒也不催他,只是莞爾一笑,自顧自做事。

茶樹邊上長了一株野薔薇,花朵鮮粉,盛開正濃。左虓隨手就扯了下來,往情岫髻上一插。

「芳野薔薇斜鬢插,閑隨女伴摘新茶。小禽獸,這朵花兒配你好看。」

情岫羞赧地模了模頭發︰「真的嗎?可是叔叔都不讓我戴花兒,說是小家子氣,不如金玉顯得尊貴。」

左虓「嘁」了一聲︰「金銀才叫個俗呢!哪兒如鮮花嬌艷,襯著我家漂亮的小禽獸比仙女兒還美上三分。得,就這麼戴著,我送你的,不許摘!」

情岫抿唇淺笑︰「我才不摘,可是我怕這薔薇明兒就謝了,到時候可煞了風景,九虎相公,那你要再送我新的。」

「那是自然,往後我日日都送,你換著花樣兒往頭上戴,我看著也新鮮。所謂美人如花,賞心悅目嘛……」

兩人說說笑笑,到午時采了一小簸箕,眼看采茶的好時辰過了,于是兩人決心第二日再來,拿著這些茶葉便回了家。

采了新茶便要炒制了。撿去老葉及枝梗碎屑,一次取四兩入茶鐺,底下燃上樹枝,用手直炒。炒時手力必得均勻,否則茶在鐺中過久便熟過了頭,香味大散。

情岫熟練地炒著茶,教左虓︰「先要用文火把茶葉子焙軟,然後才用武火催熟,手一定要快,等到香味溢出便是時候了。你要不要試試?」

左虓看著新鮮,擼起袖子就想插手︰「來,我也玩玩兒。」

他拈起茶葉放進鐺里,剛揉了揉便猛一下縮回手來。

「嘶!好燙好燙!」左虓吹著指尖,眉心苦皺,「這也忒燙手了,小禽獸你怎的受得了?」

情岫攬過他的手放到嘴邊吹了吹︰「我第一次炒也覺著燙,習慣了便好了。以往只覺得茶湯好喝,香氛撲鼻,卻不知道從采摘到炒制卻要這麼麻煩……就和養蠶織絲一般,看似簡單,親力親為才知艱辛。正如叔叔所言,知曉了辛苦,才不會輕易浪費。」

左虓笑︰「你叔叔可真是個怪人,一天到晚淨教你這些民生疾苦,不像養女兒,倒像……想讓你做官似的。」

炒好了茶,用小扇鈔置被籠,純棉大紙襯底燥焙積多,待涼方可入罐收藏。

兩人手挽手結伴歸家已是黃昏,吃過辛晴準備的膳食,左虓樂呵呵看著情岫進了浴房,自己在外面抓耳撓腮,喜不自禁。

未料,柳逸沉著張臉從外面回來,手里拿了根長長的棍子般的東西,卻用藍布裹住了,看不清內里。

辛晴上前問︰「相公去哪兒了,等你許久也不見回來。我把飯菜給你熱一熱罷。」

柳逸一掃往日溫潤儒雅的樣子,抬眼冷冷掃了左虓一眼,目中寒光凜冽。

「不用。」他拒絕了辛晴,徑直大步跨入房門,漠然道︰「左虓,你進來。」

房門才關,柳逸「咚」一聲擱下手中之物,寒聲質問︰「你到底是何來歷?」

左虓不明所以,抓抓後腦︰「叔叔我不是都說過了嘛,我姓左名虓,東晉人氏,家住上京……」

「你還說你家世代書香,靠祖上基業過活。」柳逸嘴角一勾,似是譏諷,「若你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你如何解釋此物?」

話音一落,柳逸掀開藍布,露出一柄利劍來。

劍鞘已失,可劍鋒鋒利非常,寒光凜凜,吹刃斷發,且劍柄並非尋常模樣,上瓖綠松石與紅瑪瑙,隱約刻有虎頭紋。

柳逸指著劍說道︰「我在你掉落下來的地方附近尋到此物,柄底刻有你之姓氏,你休想抵賴不認此劍。」

「這劍是我的,我還以為丟了呢!」左虓倒是大大方方承認,毫不遮掩,他一把接過劍,拿起來看了又看,喜上眉梢,「我跌下來的時候還以為落崖上了,沒想到這玩意兒倒還認主,寧願跟我一同來此,不怕粉身碎骨。」

他頗為愛惜地模了模劍柄,道︰「雖然家父希望我踏足仕途,不過我卻更向往那等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有次正巧踫見位落了難的俠士,我便贈了他些銀兩,他不願平白受人恩惠,遂把此劍給了我。我瞧著喜歡,時刻都帶在身邊,出門更是毫不離身,隨時觀賞之余還能順便震喝一下歹人。」

「呵,好個心思敏捷的後生。」

柳逸冷笑一聲,卻是絲毫不信的模樣,他道︰「若是幾日前興許我還會信你這番說辭,但近些日子我發覺每當內子用鞭懲你,你只是一味躲避卻不還手,盡管躲不過去鞭子會落到身上,但絕不會傷及一處要害。她有心放你一馬也罷了,可若她無心你卻能巧避……尋常人斷不可能。」

「我……」

不等左虓解釋,只見柳逸又從袖間模出一物。左虓見了,平靜無畏的臉龐終于閃過一絲慌亂。

「這枚箭頭可認得?要不要和你腿上的傷口比一比?」

柳逸捏著箭簇,看著那銀光寒亮的箭尖,徐徐說道︰「四稜矢鋒,玄鐵所制,尾帶雙翼鉤,乃是東晉慎要司所有專用。被慎要司追著要命之人,你說會是平民泛泛之輩?」

柳逸扔過箭簇給左虓︰「說!你到底是誰,來此有何目的?!」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一不做,二不修最新章節 | 一不做,二不修全文閱讀 | 一不做,二不修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