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朝之上誰都看得出晉皇臉色不大好,眼神失落表情陰郁,雙目直直盯著一處許久不曾挪動,心不在焉又心事重重的模樣。
好些大臣見狀,把原本要呈上的奏表又咽了回去,只待改明兒找個好時機再提。陛下正是煩躁郁結的時候,湊上去討一頓罵可不劃算。
偏偏羽林衛右將軍王成爾是個沒心沒肺的,在這節骨眼兒上參了太子一本,直斥太子行為失德,居然調戲朝臣女眷,並且還拉出了吏部尚書孟大人、翰林書院蘇學士等幾人作證。這下群臣激憤,紛紛向皇帝哭訴太子的惡行。
晉皇本就心情不好,听聞此事雷霆震怒,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狠狠訓斥了太子一頓,氣得差點要賞他板子。最後太子黨的老臣出來說了不少好話,晉皇念及太子生母難產早逝,這才沒有下旨用刑,而是改為讓其閉門思過一月,罰俸半年。
太子失了萬懷安這個心月復,現在又因畫舫一事吃了大虧,對衛昇的恨意有增無減,只恨不能現在就把人剝皮拆骨吞入月復中。衛昇一派自然毫無懼色,看也不看太子,在下朝之後匆匆找紀玄微去了。
鐵甲銀冑,十萬禁軍統領紀玄微身著戎裝,身材高大氣宇軒昂,一對獵鷹般的眸子折射出龐大野心,頗有幾分睥睨天下的獸王霸氣。
「四殿下。」紀玄微見衛昇來找也不彎腰作揖,只是抱拳一拱,身子都沒傾一下。
衛昇倒是顯得平易近人彬彬有禮,略微躬身︰「紀大人,幸會。我有一事相求,勞駕借一步說話。」
紀玄微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同去,攤掌說道︰「請!」
兩人避開耳目走到廊下清淨地。衛昇沒有細說,只是告訴紀玄微剛下朝便收到侯府的消息,說老夫人在從庵堂回府途中被人綁票了,想請他幫幫忙,派駐扎京郊的禁軍前去救人。紀玄微一听,立馬聯想到同在庵堂的小妹紀婉蘭,趕緊差人回府打探。不消半個時辰手下回稟,說紀小姐直到現在也沒回家,隨行丫鬟眉兒亦無蹤影。
衛昇驚訝揣測︰「難不成紀小姐也被擄了去?!」
紀玄微大驚,他和紀婉蘭幼年喪父失母,二人相依為命感情甚是深厚,此時知曉她也凶多吉少,自然震怒非常。
手中金刀刀柄緊捏,紀玄微斂住動蕩心緒,沉聲道︰「若是小妹有個好歹,我定讓這群人生不如死!四殿下,我們走。」
衛昇暗地欣喜,面上一貫肅然︰「左世子已先行一步,待會兒我們跟隨引路的鳥便能潛入匪窩,屆時一網打盡。」
……
旌旗吶喊,火光刀劍。紀玄微用兵手段雷霆,從白鶴引路到深入匪窩擒住眾匪,統共只用了兩個時辰。一干女眷都被救了出來,老太太沒事,紀婉蘭也無恙,左虓不可避免地吃了點苦頭,好在都是皮外傷,並無大礙。
情岫非跟著衛昇出行,一直等在山腳,看到左虓一瘸一拐走下山來,趕緊提裙飛奔迎上去。
「九虎相公你嚇死我了!」
情岫嘴巴撅著都快哭了出來,拉著左虓看了又看︰「傷到哪里了?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小鶴尾巴那里全都紅了……」
左虓把她抱進懷中揉了揉頭︰「寶貝兒我沒事,別怕。」
紀玄微親自護著紀婉蘭出來,後面跟著紀府丫鬟,衛昇攙扶著左老夫人在最後。
左虓放開情岫,支使道︰「去給祖母問個好。」
情岫過去從衛昇手中接過老夫人自己攙著,掠過紀婉蘭身畔之時,沖她點頭笑笑打了個招呼,紀婉蘭也略微頷首示意。老夫人把這一幕收進眼中,甚為滿意二者表現。
紀玄微等幾人走近左虓,紀婉蘭首先施施然一禮︰「多謝世子救命之恩。」
左虓趕緊虛扶一把︰「哪里哪里,紀小姐客氣了,這都是份內之事。」
別看紀玄微平時一臉冷肅桀驁,在自家小妹的事上卻大有不同,罕見地出口向左虓道謝︰「無論如何,此事全賴世子盡力周旋爭取時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大恩不言謝,以後世子有事盡管開口,我定當傾力相助。」
衛昇見紀玄微示好,笑道︰「紀大人何需見外,不久令妹便要嫁予世子,妹婿救妻,乃是理所當然。」
經他一說,紀婉蘭臉色突變,一下蒼白如紙。左虓也不自在起來,臉上一僵,趕緊轉移話題。
「紀大人,這群綁匪來歷不明,也許背後另有主謀,審訊一事就有勞您了。」
紀玄微嘴角露出一抹陰狠︰「落于我手,他們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祖母我們上車罷,早點回府休息。」情岫扶著老太太往馬車旁走,她左右看看覺得有些不對勁,遂問︰「咦?琴畫姑娘在哪里?她沒有和您一起出來?」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老太太眼圈就紅了,掉下幾滴淚來。
「琴畫這苦命的丫頭……已經去了。」
情岫大驚,連忙探听是怎麼回事。原來一群女眷被抓去以後,綁匪倒還算客氣,沒有太過為難眾人,也沒做出不規矩的舉動來,行事作風倒顯出幾分嚴謹。可是到了匪窩,匪首看了眾女一眼,一下就把琴畫提了出來,認定她是左虓的侍妾,不分青紅皂白就拎到外面一刀結果了性命。
原來這群人一心想捉的是情岫,誰知左虓搶先一步把人接走,而紀婉蘭又誤打誤撞坐了老夫人的車。陰差陽錯之下,綁匪誤以為所捉人質里是有情岫的,而他們未曾見過情岫真容,只是听聞此女相貌妖媚。幾個女子之中,紀婉蘭相貌清秀談不上美艷,她的丫鬟眉兒亦不出彩,唯有琴畫是老太太選給左虓的侍妾,有幾分姿色,兼陪在老人家身邊穿戴的也好。所以她就成了匪徒眼中的世子愛妾,不明不白做了替死鬼。
原來白鶴尾羽上的血是琴畫的……
情岫垂眸看著依舊殘留了血漬紅印的手掌,久久回不過神來,心生哀憐。
第一次感覺到身邊活生生的人驟然離世,盡管琴畫平日對她不好,說話也難听,可情岫得悉她的死訊,心里只有悲涼和恐懼。
鮮活的年輕生命就這般逝去,以往的事也就顯得那麼不真實。情岫迷惘了,她不知道將來是否會迎接到更多的死別,或是生離。
綁票的風波過去,不知不覺入了六月,一年之中最酷熱難耐的日子也到來了。
晉皇移駕翠寒園避暑,在那里議政處理朝綱,定遠侯府承蒙皇恩,也獲旨隨行。左虓自然不放心留情岫在家,又怕她身份不夠不能入園陪伴,于是進宮去他姑姑那里撒嬌賣乖,終于求得允他帶人同去的旨意。
翠寒園佔地數百畝,其內密林茂竹,層巒奇岫,靜窈縈深,寒瀑飛空。晉皇及妃嬪所居之處在內園,外園的宅院閣樓則分派給各個皇子與寵臣。定遠侯因事滯留在漳州,左夫人決意前去陪伴照顧夫君,不日已經動身啟程。老太太依然在休養當中,不願意搬來搬去,左芝也不喜歡翠寒園那里人多,于是留在家照料祖母。于是只有左虓帶著情岫住進了照月軒。
安頓妥當,左虓按規矩要去內園向晉皇謝恩。他出門穿了身正式覲見朝服,等到回來已是滿頭大汗,進門就扯掉外袍隨便扔在地上,嚷嚷著叫下人端冰水來解渴。
淨了臉洗了手,一碗冰梨湯下肚,左虓覺得涼快些了。他問︰「夫人呢?」
翠寒園隨侍的都是宮人,一宮婢答︰「夫人命奴婢拿了冰塊,然後就去了小閣樓。」
「下去罷,這里不用伺候。」
左虓打發掉奴僕,興沖沖跑到閣樓看情岫在干嘛。如今這天氣熱得厲害,他什麼也不想干,就想躺在涼快的地方偷偷懶,順便聞一聞小媳婦兒身上的香味。
閣樓臨水而建,一池春水三面翠竹,地方是極為清幽的。左虓三兩步蹬蹬上了樓梯,一眼就看見珠簾後面的睡嬌人。
花窗大開,情岫面朝窗外睡在涼榻上,枕畔的檀木方架上擱著塊融了一半的冰坨,化出的冰水嘀嗒嘀嗒淌了一地,匯成一股清溪。
左虓輕輕撩起簾子,躡手躡腳走近,看見情岫只穿了件碧青蟬翼紗衫,內里空空,胸前兩點茱萸若隱若現,下面是綠芙蓉薄紗褲,因為怕熱都挽到了大腿根,兩條一覽無遺。長發被高高挽在腦後,只插了幾朵茉莉,白花襯著雲鬢,墨發烏光漆黑。頸後一大片雪白肌膚露出來,瑩瑩如玉。玉手捏著柄鵝毛扇,半搭在小月復上,媚眸輕闔,睡意酣美。
左虓一見就忍受不住了,身體像被縱火亂燒,又灼又燎的。
他單膝跪上榻沿,俯身下去在情岫臉頰親了口,只覺滿懷馥郁香氛,人都要酥了。
「九虎相公。」
情岫被擾醒,朦朧睜眼看見是左虓,遂喚他一聲,嘟嘴嬌嬌抱怨︰「我好熱呀……」
左虓拿過扇子給她扇了扇,接著索性整個人都擠了上來,伸手去撩她的紗衫︰「我更熱。寶貝兒來給我解解火氣。」
作者有話要說︰酒壺這個~~~~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