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安平說這番話的時候,夏听白已經怒火中燒,完全忘記恐懼,直想一拳砸在「假黃啟東」那張平庸而極度可惡的臉上。請記住我們的
她現在已經不是經偵支隊的女警,說得好听點是自由職業者,難听點就是她失業了,不得不暫時啃老。而在她看來,引自己一連串的遭遇罪魁禍,就是眼前這個面目平庸令人憎惡的男子,而與自己性格中的偏執一面完全無關。
雖然支隊領導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不讓她再無事生非繼續追查「黃啟東」。但夏听白既然已經確定這個「黃啟東」是個假貨,當然不肯就此收手善罷甘休。那些在石家莊元氏調查到的情況她不是沒有申報,但領導居然憑一個電話就偃旗息鼓,否定了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這讓她如何甘心。
其實經偵支隊的領導也有些頭疼。
夏听白的背景放在江蘇省或許不算什麼,但卻穩吃蘇州公安局,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那麼多警校畢業生,也不是都沒半點門路,怎麼偏偏就挑了夏听白來經偵支隊?是的,她是漂亮,而且不是普通的漂亮,但是對經偵支隊這樣專業的警察隊伍來說,就是再漂亮也沒有用武之地。
本來夏听白業務能力相當出色,又有背景,是要大力培養的,所以支隊將一些老經偵才有資格做的工作,提前拿給她練手。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位初學乍練的見習女警,竟然揪住黃啟東的古怪行為不放,非要確認其有罪才行。那些信息交到夏听白手中之前,其實已經經過檢查,確定其與經濟安全無害,在老經偵警員和夏听白這樣的新手之間,當然是前者更值得信任。
夏听白很不甘心。事實證明,她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所謂的古玩界新秀黃啟東和那張身份證上的人,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其中的問題很有追查的必要。越有能力的人越偏執,支隊領導越是讓她放手,她越是要查個水落石出,只有這樣,才能讓大家明白,她是個合格的警察,而不是大家以為的麻煩制造者。
請了幾天假,夏听白直飛北京。這次她準備直接找上多寶齋,而且也要找到黃啟西當面對質,看這些人是真不知道「黃啟東」已換了人,還是明明知道,卻因為某些見不得人的原因,而與冒充者妥協,甚至同流合污。
多寶齋很好找,但總經理于坤卻不好見。
夏听白表明身份,要求一位店員去通報于坤。那店員剛開始很有禮貌,給她倒了一杯茶讓她稍等,就匆匆上了樓去叫人。但十幾分鐘後,店員回來了,總經理于坤卻沒有跟著出現。尤其令人氣憤的是,那位店員的態度驟然大變,不但面孔掛上了一副很討厭她的表情,而且還拐彎抹角地想要驅趕她。
她倒不至于和一個店員生悶氣,但是見那店員下樓後,也不來跟她回話,就不由心中一冷,知道事情肯定沒想象得那麼順利。她只好主動問那店員︰「你們于坤總經理怎麼不下來?」
那店員冷言冷語道︰「我們總經理很忙的,要是誰想見就見,那工作就不要做了。」
夏听白氣道︰「這是警察在執行公務,不管他多忙,都必須配合,說明情況。別告訴我,你們連這個也不懂。」
那店員一點也不害怕︰「我們總經理說了,要真是公務,就請你將手續拿出來。現在騙子多了,不少人就打著警察的幌子到處招搖撞騙,我們不能不防著點。」
這一招正戳在夏听白的短處,她這次來同樣是私自查案,哪里有什麼手續。所以她明知道于坤這是在故意刁難,也不得不按捺怒氣,一無所獲地離開多寶齋。不過她也沒走遠,就在拐角一家茶社暫時停留,這一次哪怕一直等到多寶齋晚上下班,她也一定要見到于坤。
誰知過了沒十分鐘,于坤就從多寶齋出來,匆匆忙忙去停車場拿車。現在一些媒體上就有多寶齋的新聞和總經理于坤的照片,夏听白來北京之前,根本不用偷偷模模通過警察系統內部調閱資料,隨便上網搜索一下,就記住了于坤的長相,這時見他出來,便趕緊跑出茶社追了上去。
于坤其實一听警察要找自己,就猜到是要問吳安平的事,所以干脆選擇不見。不過,就算自己這里能嚴防死守,他也要擔心黃啟西和其父母那里出現變故,所以見那女警離開,他就放下手頭的工作,匆匆出了多寶齋,要先去黃啟西父母那里做些安排。至于黃啟西,打個電話應該就可以了,這小子現實得很,就算明知道有問題,也不會輕易說穿的,不然哪里還有人請他做「黃總」。
于坤剛啟動車子,就見有個年輕女人攔在了車前。雖然這女人沒穿制服,但根本不用想,她肯定就是剛才要見他的那位女警。他搖下車窗,頭伸出車外,故作不知招呼道︰「美女,有什麼事?」
這女人當然就是夏听白。她學著老警察,以一種逼視犯人的犀利目光,看著于坤道︰「于總經理是?我是蘇州公安局經偵支隊夏听白,有件案子需要你協助調查。」
要是還在網當管理員那陣,于坤還真有些怕警察上門,就算沒犯事心里也顫,但現在不同,作為成功人士他也有了些底氣︰「哦,原來剛才就是你找我。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要我協助調查可以,先把手續拿來,沒手續一切免談。」
夏听白知道這樣下去佔不到便宜,干脆將事情挑明︰「你們多寶齋的大老板有假冒他人身份的嫌疑。如果你知情,最好把事情說明白,知情不報就是從犯,要負連帶法律責任,希望你想清楚,別替人背了黑鍋。」
于坤笑笑︰「女警官,你剛從學校畢業?要嚇唬人,你還得多學兩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政策我比你明白,不過很可惜,我幫不到你。」說著,他不顧夏听白攔在前面,硬是開動了車子。夏听白見他這種態度,也不敢硬攔,只得無奈避開。
第二天,夏听白費了很大勁,終于找到了黃啟西本人。
當時黃啟西正在開會。那個原創站已經組建,雖然有冤大頭出錢,讓他做了黃總,而且沒給他任何盈利的壓力,但開始無所謂,等這網站因亂漲價成了行業公敵,他反憋起一股勁非要弄出個樣子來不可。原先自命不凡,把成功想得理所當然,現在真去干一件事,立刻現原來自己就是一渣,除了造糞真是半點用沒有。
因為開始關心,所以自然用心,一用心自然更關心,而關心則亂,所以黃啟西雖然有了點志氣,但看到網站運營不佳,那點賤人賤嘴的脾氣不但沒改正,反而更為揚光大,對著一眾同樣自命不凡的狐朋狗友組成的管理層,整日里又罵又奚落,一點也不閑著。幸虧這些人也明白了自己是哪塊料,更知道機會難得,所以才沒跟黃總翻臉,不然黃總早紅腫了。
昨天于坤已經給他打了招呼,開完會心情正不好,本來不想見,但听前台說是個美女,就勉為其難決定聊聊。
听夏听白把事情說了一遍,黃啟西再也耐不住性子,奚落道︰「美女,我現你怎麼老和我哥過不去,沒事非得整出點事來?是的,我哥年少多金,但你條件也不差,不用這麼死纏爛打,非要吸引他的注意?」他人賤嘴賤,一開口就把事情扯到了其他方面。
夏听白可沒想到黃啟西這德行,雖然氣得直抖,但還勉強壓抑怒火,提醒道︰「你哥去世了,現在有人假冒他的身份,並且以這個身份在干些見不得人的事,對此,難道你一點也不氣憤,不想將這個人抓出來?」
黃啟西撇下嘴角道︰「我現在不想罵你,但是我必須警告你,不要再說我哥的事,他可沒死,你別咒我哥。」
夏听白固執道︰「但你哥真的死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黃啟西一拍桌子,張嘴就罵道︰「你哥才死了!你們全家都死了!我這里不歡迎你,你給我滾!」其實他這時已經知道,前次在電話中他和警察說岔了,也猜到于坤和那個沒見過面的大老板另有蹊蹺,但是對警察的說法他卻嗤之以鼻。
就憑老黃家的情況,你跟人說有個億萬富翁冒充他哥,說破天去也沒人信啊!另外,就算于坤和大老板另有蹊蹺,以他的立場,不但不應該捅破還要處處維護才對,他的地位、前途全系于兩人身上,怎麼可能憑警察兩句話,就讓他把這一切丟掉,重新去當一個一無是處的窮小子?他可沒那麼傻。
夏听白氣炸了,真想不顧一切教訓一下這個賤人。
但就在這時,她的電話響了,接過一听,是支隊領導打來的。原來于坤將夏听白找他的事又捅到了經偵支隊,並聲稱受到了嚴重騷擾。領導在電話中的語氣很嚴厲,命令她必須立刻返回蘇州,不得再私自調查、騷擾任何人。夏听白默不作聲听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電話的聲音有點大,黃啟西在旁邊听到了,趁夏听白沒防備,他一把搶過電話,對里面說︰「趕緊把你們這位女警官叫回去,順便帶她去精神病院一趟,查查腦袋是不是有毛病,不然怎麼老咒我哥早死?」
夏听白將他手腕一扭,奪過電話「啪」地掛了,不過她沒放過黃啟西,一拳揍到了他肚子上。雖然是女警,力氣卻不小,黃啟西自作自受,痛到五官都擰成了一團。
回到蘇州,夏听白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難堪。當著所有經偵支隊警員的面,怒氣沖天的領導毫不留情地批了她一通,話說得很重,懲罰也很重,勒令她暫時停職反省,直到做出深刻檢討才準回來。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領導拐彎抹角地暗示,如果不是看她父親的面子,像她這樣不遵守紀律的警察,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夏听白沒有反省,她直接辭職了。這讓領導很難堪,臉陰沉得像能滴出水來。
回到家中,父親找她談話,也語重心長勸她考慮清楚,不要憑一時沖動就這樣不留後路。但夏听白主意已定,誰的話也听不進去。父親畢竟寵她,見勸不來,也就不再強逼她重回警局,只是說她如果心情不好,不妨先到處走走散散心。
于是,三天之後,夏听白便以散心的名義離開了蘇州,去到了義烏。當然,她去義烏絕不是為了散心,而是為了等到假冒黃啟東的那個人,也就是吳安平。
還在經偵支隊的時候她就查到,吳安平在義烏的倉庫租金付了一年。現在沒有了警察的身份,于坤、黃啟西更不會將她看在眼里,想調查清楚「假黃啟東」身上的謎團,必須另找突破口,她選定了義烏,決定在這里等到那人再次出現。即便辭職了,她也下決心將調查進行下去,這時候無關職責,而是為給自己有個交待。
終于,就在夏听白越來越沒耐心,以為義烏倉庫已遭棄用時,她等的人出現了。
跟蹤吳安平的是她,安排管理處胖大娘調開吳安平的也是她,而且,雖然接下來的一幕讓她驚恐不安,但在某種程度上,她的目的達到了,事實證明,「假黃啟東」確實有問題,而且是想都想不到的大問題。
但是夏听白還不知道的是,雖然剛剛只是藍光一閃,但引力場已經跨越八十年時空,將她從2011年的義烏帶到了1926年的西峰。夏听白只以為遭遇了空間轉移,卻不知道還有更大的恐怖在等著她。
「你惹了大麻煩!」吳安平還在說。
「去你的!」夏听白在陌生環境下,為求自保,率先動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