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章一些變化(1)
起出內加爾湖藏金後,西北擁有的黃金便接近四千噸。CO
如果西北施行金本位制,按照一比一行紙幣,那麼四千噸黃金代表的價值,差不多相當于十一億英鎊,二十六億美元,五十三億日元。按現在的匯率換算,也差不多是五十多億銀元。雖然龐大,但算起來也只是西北幾年的資金淨流入量,似乎不該多高興,但實際上不能這麼比較,有這四千噸黃金做準備金,其實足以支撐上千億美元的經濟規模。
日本現在是實行金本位制的,一日元含金量為零點七五克,現在日本經濟總量大概在兩百億美元上下,二十年前日本實行金本位制時,黃金儲量還不到兩百噸。由此看,如果不考慮實際生產力,而單純以黃金貨幣衡量,其實西北的財富已只在英、美兩國之下,只有這兩國的黃金存量過一萬噸。
當然,黃金只代表紙面的財富,並不能代表國力,以至也不能代表實際財富,但擁有巨量的黃金,在當前各國貨幣普遍施行金塊本位制、金幣本位制、金匯本位制等金本位制的前提下,只需利用好,無疑能迅推動實際財富的增殖,進而大幅度提升國力。
但是,吳安平並不打算施行金本位制。
金本質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由于貨幣價值的相對穩定,還是能對經濟和貿易的展起到很大推進作用。不過,正因為特地了解了金本位制從誕生到消亡的整個歷史,吳安平才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年內,由于經濟危機橫掃世界,為鼓勵出口,各國爭相將貨幣貶值,導致金本位制終究崩潰,直到二戰後才重新確立。
吳安平再有本事,也無法與這樣的歷史大勢對抗,明知金本位制即將暫時崩潰,他如何肯這時去插一腳渾水?而且,西北即便在這兩年展很大,也無法滿足數千萬民眾的所有需求,而且暫時隴東集團生產也主要是供應西北所需,並不打算靠貿易盈利,貿易管制肯定會放開,西北也絕對會處于逆差地位,如果實施金本位制,將不可避免會帶來黃金資產的流失。
現在沒挖掘和撈取的黃金寶藏,在世界各地還有許多,就算吳安平不去英美兩國盜取黃金儲備,想來用不多久,西北的黃金儲量也能過萬噸,不遜于英國和美國。這大概能夠彌補黃金的流失,但問題是,黃金資產即便再過一百年,也是一國最重要最核心的儲備,他覺得就算西北保有再多黃金,如非必要,還是緊緊攥著為好。
吳安平傾向于在西北施行信用貨幣制,也就是所謂的「法幣」,其實現在通過西北建設銀行行的銀元券,就是一種法幣,因為西北和其他地方不同,這里沒有人懷疑吳安平能否有足夠的本金兌換。其實,吳安平還真沒有足夠銀元兌換,但西北充足的物資供應,已保證銀行券不會貶值。說到底,這些銀元券就是一種生產力貨幣。
行法幣,黃金並非沒有用處,只需宣布行銀行必須儲備一定比例的黃金,就能對法幣形成強有力的支撐,從而提振民眾對法幣的信心。後世的歐元就是這樣做,雖然歐盟內部問題重重,但在多數人眼中,有黃金儲備支撐的歐元,其貨幣價值要比肆意印刷的美元大,而這也是歐元不斷升值的一個原因。
暫時來說,吳安平不會太關注出口問題,而是要準備培養出大批的中產階級,使用各種手段來提振內需,以刺激工業生產。這方面的辦法很多,尤其在這個年代,只需增消費券以變相提高工資,然後強制消費並不斷替換供應清單,就能達到刺激生產和提振內需的目的。說白了就是變相錢,但錢對吳安平來說根本毫無意義,不藏富于民還要它干什麼?
結束貝加爾湖之行後,吳安平一面和夏听白在後世的大洋深處四周搜索沉船寶藏,一面就琢磨起貨幣改制的問題來。由于黃金暫時已足夠用,所以探寶其實成為他和夏听白的兩人探險或旅游,每天只抽出一兩個小時就行,不再整日奔波于各地,也不會長時間在海底停留。
不過只需連續進行,該有的收獲還是不會錯過,目標水域再大,也總能探測完的一刻。
這樣一來,吳安平在西峰的時間就多起來。他召集戚遠山、姬奠川及從歐洲來的幾位銀行業專家,參考後世的方案資料和歷史趨勢,開始細致討論如何行法幣的相關問題。這需要成立一家儲備銀行,將銀行券的行權從西北建設銀行和西北工商銀行收回,並確定采用哪種印制技術,和具體需要建立多大的黃金儲備。
黃金的事吳安平已經和戚遠山、姬奠川做了說明,當然數量和來歷都有所隱瞞,而只是含糊說覺了一個寶藏,其中正有大量黃金。這大量具體是多少,也沒交代清楚,要看需要多少,他才會顯露口風。戚遠山見怪不怪,姬奠川就算驚疑,也不好向吳安平追問,這件事就這麼在小圈子傳開,一些人連續知道吳安平財力大增,都不免為之高興。
為儲存數千噸黃金,還有打撈起來的巨量珍貴寶物,吳安平又臨時挖掘出幾個秘庫,從西峰儲備庫將之轉移了進去。接下來,他準備在新疆建立一系列新城市,其中一個會是西北的金融中心,到時建好地下金庫群,再將黃金及寶物移入。西峰並不是不好,但這種規劃將能推進人們主動向新疆遷移,單靠行政命令不是不行,但多少不太合適。
夏听白除和吳安平每隔一日就進行一次探寶活動外,其他時間仍是在組織設備及物資采購,以朝八十年前的西北輸運。不過,由于前陣在印度南部的額外收入,使得西北的糧食儲量陡然倍增,只需羅家明那里的輸入量不減,就足以額外支撐數百萬人半年的消耗,所以夏听白暫停采購糧食,而是把這部分額度用在了棉花、大豆及作物種子上。
對機械設備的定制也有些變化,暫時集中到了工業機床及鍛壓機、液壓機、水壓機等大型設備,還有水泥、鋼鐵、電力、石化等重工業設備及機械上。另外就是特定型號的農業機械、機動車輛等的核心配件定制量特別大,這是吳安平特地交待的。北方重工如果全靠自產,短期內難以滿足西北所需,所以必須再建設幾個組裝工廠,這樣出貨量就能驟增十倍。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日,就在貨幣改制剛剛有些眉目,在制定具體的行動計劃之時,一個吳安平很想見卻又不願在這時見的人,突然來到了西峰。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他叫李大釗。
李大釗早已收到劉伯堅、宣俠父、鄧曉平的聯名電報,但卻不斷沒拿定主意要到西北來。對西北之行,他個人的意願不說,共產國際方面就爭論的很厲害。雖然由于吳安平對斯大林的攻擊,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提出與其和解的建議,但確實有相當多的人提出,應該讓李大釗走這一遭,聲稱只有了解敵人,才能處理敵人。
持對意見的人認為中國大的情勢已經很危險,這時應該將主要精力放在與的對抗上,而不應該旁生枝節,將力量再分散到西北。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所以在共產國際這兩種觀點都沒佔據上風,李大釗自己也正憂心當前的處境,雖然劉伯堅三人後來又了兩封電報敦促,但他赴西北的意願一直沒有很強烈。
但李大釗最終決定到西北來,還恰恰是因為局勢越來越惡化,國民政府內部暗流澎湃,他想試試能否從西北找到出路。共產國際還是沒有統一意願,但因為李大釗這次很堅持,也只得默認。在李大釗看來,要將大重新拉回正途,最好的辦法就是促成吳安平和蘇聯和解,並促成西北加入國民政府,然後與聯合,取得對的優勢或重新平衡。
其實這段時間西北的邊界封鎖很嚴,軍隊大整編和隴東集團大招工正在進行,整個西北也在為明年的建設熱火朝天做準備,所以並不願放松邊界,為居心叵測的人混入西北提供便利。當然這也只是暫時,等準備工作完成的差不多,還要從外省引進災民,對周邊勢力來說,這是兩便的事情。
得知李大釗經綏遠入境,吳安平詫異之余,不免要和蔣百里、左純庵等人分析其目的。沒人相信這位創始人,此行只是單純為應劉伯堅三人的電召。
此時,李章已到蘭州去,余大成、余鐵鵬、安柄朝乃至尚紀元、薩都刺等人,春節期間曾回西峰解放軍總部述職,但春節剛過就匆忙返回駐地,也不在西峰。不過,這次參與討論的倒不只是吳安平三人,在西峰進修西北軍政的馮玉平和正準確與余大成、安柄朝交接防區的楊虎城,也被邀請了進來。于右任春節前便離開西北到武漢去了,不然也可能會邀請他。
對員的軟禁早已經解除,但是劉伯堅、宣俠父、鄧曉平三人,仍然沒離開隴東飯店,不斷在那里白吃白住,夜以繼日地研究那些新奇的理論資料。他們並沒有吸收其他人加入,而是由宣俠父和劉伯堅出面,對解禁後的二百多黨員做了妥善安排,才又專心窩在跨院里,吃著定點送來的豐盛伙食,喝著提神的濃咖啡,然後日以繼夜地進修和討論。
吳安平在招待上沒有吝嗇,在隴東飯店的賬上留足了錢,吩咐曲振山一定要精心安排。各種供應即便不是最好的,曲振山也決不敢不當回事,飲食更是變著花樣來,各種菜系的招牌菜輪番來做,營養搭配的很好。但這樣豐盛的飲食,似乎也不養人,劉伯堅三人非但沒有變胖,反而更消瘦了下來,眼楮時常血絲密布,又顧不上理刮胡子,乍一看竟枯槁得嚇人。
中間吳安平倒是來過一回,聊了半個小時就又走了。倒不是不願多待,而是這三人因是他提供的研究材料,在不知是該謝他還是怨他的同時,也免不了要和他討論遇到的疑問,可惜的是,吳安平最多是知其然,也沒時間去研究其所以然,期間斷然下過幾次結論,隨即遭到三人輪番詰問,他水平有限應付不過來,不得不匆忙離開。
參與討論的五人中,馮玉祥與李大釗熟識,但正因為熟識,他反而無法判斷李大釗此來,到底是出于個人意願,還是帶著共產國際的某種使命。不過,有一點五個人倒是有共識,李大釗此次西來,絕對與當前國共之間愈趨緊張的情勢有關,仔細梳理這一背景,大概就不難猜出其來意。
一九二七年確實是一個關鍵的年份,按公歷說現在剛過去三個多月,南北局勢就已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中之波濤詭譎,變化之劇烈,就連身在局中的人,大概也將看個膛目結舌,不知道其從何來,其將何至。
其中一些變化和西北有關。
張作霖派出的專使在西北和山西商定協議之時就已來到西峰,待兩個大通電出之後,立即請見解放軍高層,代表奉系向西北表達了善意,並就北中國局勢提出了自己看法。當時出面接見的是蔣百里,他回應了奉系的善意,並轉述了吳安平的兩個要求,一個事關整個綏遠的控制權,另一個與興辦工廠和移民有關。
這時的行政區劃和新中國有很大不同,這時是沒有內蒙古這個省份的,大家的所說的內蒙,只是相對外蒙而言的蒙古族聚居地。在行政區劃上,後來的內蒙古現在主要分散在綏遠、察哈爾、熱河三個特別省的轄區。歸綏,也就是後來的呼和浩特,這時是綏遠的府,現被奉軍控制,解放軍其實最遠只能影響到包頭一線。
南口大戰之後,張作霖和閻錫山就沒有把綏遠問題處理,雖說表面上綏遠歸晉軍控制,但現實上奉軍不斷佔據著綏遠北部。日本所謂的「滿蒙問題」,其中的「蒙」其實就是指這一區域。吳安平特地向張作霖索要歸綏,其實是故意為難奉系,他並不想在這時就與日本生沖突,但也不想與奉系達成明確的協議,歸綏的歸屬就是為日後動兵特地留的借口。
移民之事倒無需多說,只是這是和救災聯系在一起的。
這兩年南北戰成一團,這只是,天災其實也不少。一九二五年,雲南兩次大地震,冀粵桂等六省蟲災川饑歉及疫病流行,黃河南岸決堤,災民動輒百萬,死傷無數;又一年,山東、安徽大水,綏遠干旱,同樣大災連連;甘陝其實也是氣候反常,旱災、雹災都有生,只是因保障及時物資充裕,才沒多大損害。
這些災民剛過大災又來大災,再加上遍地戰火,雖有一些慈善機構救濟和政府救助,但杯水車薪,根本談不上安置妥當,成為國內難民、流民,幾乎每個省份都有,為數眾多,日有死傷。南方現在鞭長莫及,但吳安平想和奉系在這個問題上做好溝通,將北方災民逐步引入西北,充實綏遠、新疆、寧青等地。
開辦工廠則是對北中國工業的提前布局,也是另一種的救災手段。能提前介入,就能在驅逐北洋之後,立即有一個工業及經濟基礎。另外,海軍是日後要大力展的軍種,但這並非朝夕可成,現在西北沒有出海口,想提前準備都無法進行,如果能天津及山東開辦屬于西北的造船廠,同時展遠洋捕撈及遠洋運輸,也是一個曲線建設海軍的計劃。
開辦工廠和向西北安置災民這兩件事,在奉系專使通報張作霖後,這位安大帥答應的很痛快,但移交綏遠北部控制權的事,他雖然聲明奉軍對綏遠絕無佔據之意,但卻將時間向後拖延,說是等安擊敗軍,那時再將歸綏移交解放軍控制不遲。這位大帥也提到了日本人的因素,並稱正是這個問題不好處理,才不得不延後處理綏遠問題。
這其實正和吳安平心意,但他沒有讓蔣百里和奉系專使簽署什麼協定,也沒有表什麼聯合通電,而只是口頭達成默契。這樣做的理由也好找,吳安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說是只有等到完全處理綏遠問題,才會考慮簽署協議,實現北方的長治久安。
張作霖也不好說什麼,其實只需吳安平答應不插手安和軍的戰事,他就已經心滿意足,這樣其實還有一個附帶的好處,那就是閻錫山的晉軍同樣也不敢再轉頭國民政府,就算其不參加對軍作戰,也是減輕了奉軍背後的壓力。張作霖可是早知道閻錫山有響應北伐之意,解放軍現在算是鎮住西北,使晉軍根本不敢輕動。
當然,就算真簽署協定,張作霖都不會深信,現在只是口頭上一說,奉軍和解放軍又沒有互信的基礎,他當然還是會防備吳安平背後捅刀子,所以察其言觀其行,他還要試探試探,挺進河南將會是一步好棋。另外,吳安平既然有意到奉系勢力範疇開辦工廠,也多少說明一點誠意,條件好說,能夠比日本人還優惠,只需他來,辦得越多越好,牽制自然也就越大。
吳安平大概能料到張作霖的打算,因為這些都是明擺著的事情,不用費腦子琢磨,但他有他的打算,只需西北的勢力滲入北方諸省,槍桿子硬、錢袋子沉、生財有道,就憑這三樣就能將奉軍瓦解掉。蔣介石的「銀彈」戰術用得最好,但吳安平既有「金彈」又刀把子硬,沒理由輸給蔣介石的。
但是,從張作霖的回復看,不管他誠意如何,但已經透顯露他對日本人的不耐煩和厭惡,這倒讓吳安平猶豫著,是應該加把火,還是最好暫時不要理會,留到最後再一起收拾。蔣百里的意思是,既然很有把握,那不妨留到日後算總賬,如果這時趁風添火,很可能會有不測的變化生,那反倒是麻煩。吳安平想了想,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