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特使
一個馮玉祥和閻錫山的專使都還沒到,一個吳安平絕想不到的人,卻先行趕到了西峰。
這個人就是國民**軍總司令部總參議張群,他是以蔣介石特使的身份來拜會吳安平的。吳安平先前並不知道張群這個人,但由張群的身份不難猜出他的來意如何。緊急查閱一些資料後,他才對張群的身份背景有所了解,也想听听從這位蔣介石倚重的智囊口中,能說出什麼新奇的見解。
中國局勢變幻莫測,只需一兩月時間,便可能面目全非。眼下就是如此,解放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敗西北軍,並威壓晉軍,已使北中國的局面出現全新變化,並可能對國民政府的北伐構成很大影響。張群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當口出現在西峰,自然不可能是湊巧,估計已經听到了馮玉祥落敗的風聲。
馮玉祥的投誠命令,只在西北軍內部傳達,並沒有發表什麼通電。不管是因為敗于吳安平之手,臉面上太過難堪,還是因為有後續事宜需要商談,不好過早對外公布,總之,這件事基本還局限于軍隊及部分政要、民眾知曉,並沒有廣泛傳開。不過,張群只要留意,憑借甘陝的國民黨支部,想弄到確信也並不算難。
當前的中國,應該說大體上的南北對峙已基本形成。
十月二十八日,**軍在江西發動總攻擊,只用一個多星期時間,就擊潰了南潯路上的孫傳芳五省聯軍主力。十一月七日,**軍攻佔南昌,蔣介石隨後進駐,並分兵規復瑞昌、九江、湖口及武穴。五省聯軍潰不成軍,其殘部先後被白崇禧及**軍右路縱隊繳械及俘虜,對孫傳芳而言,打擊非常慘重。
此外,戊守潮、梅的何應欽,鎮服陳炯明在潮、惠的余黨,後率師入閩,把福建督理周蔭人的六七萬軍隊打得望風而逃,一路攻城拔寨,在十二月七日已經攻破了福州。周蔭人殘部向浙江溫、台逃竄,企圖與孫傳芳在浙各部聯合。
江西、福建平定,是北伐**軍的空前勝利。此時,雖孫傳芳還保有江蘇、浙江及安徽三省,但形勢發展對他已很不利。這一期間孫傳芳很矛盾,一會兒主和,一會兒又反對和,大抵軍事形勢轉為有利時即主戰,軍事不利時即主和。鑒于東南局勢越來越惡化,孫傳芳遂北上天津,與張作霖會面,投靠了奉系。
再看中國北方。北京政局風雨飄搖,杜錫珪去職後,由財政總長顧維鈞兼代閣揆,他本是外交能手,可是政局動蕩,外交棘手,因此他就任月余,並無半點建樹。十一月九日,顧維鈞分電張作霖、吳佩孚、孫傳芳、閻錫山、張宗昌等北洋巨頭,申明引退之意。
這時,**軍先後抵定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四川的楊森也受命為國民**軍的第二十軍軍長,長江半壁已經是**軍的天下。馮玉祥也在西北響應,雖與吳安平的解放軍戰在一起,但無論兩方誰勝誰負,對北洋及北京政府來說,顯然都沒有半點好處。
為扭轉不利局面,張作霖由奉入關抵達天津,召集奉直(隸)魯各軍的中上級軍官,通宵達旦討論軍事部署計劃。沒幾日,在江西戰敗的孫傳芳秘密從南京乘專車北上天津,先行拜訪吳光新及張宗昌後,又由兩人陪同,到蔡家花園拜謁了張作霖。孫傳芳是來求援的,雖然時機上已嫌遲,但總比五省全失後再來要好。
這次天津會議,確立了奉、直(隸)、魯、孫聯合作戰的部署。諸方決意堅守長江以北,鞏固天津、徐州、鄭州這一鐵三角,各駐重兵,互相策應。從形式上來說,這一聯軍還包括閻錫山的晉軍和吳佩孚的殘余直軍。但閻錫山態度搖擺,後又被發現有投身北伐的傾向,已不可靠,而吳佩孚則頑固異常,明明無力進攻,卻死活不願將京漢路讓出,放奉軍南下。
天津會議中,最重要的問題是共推一個最高統帥,這所謂的最高統帥當然就是指張作霖。由于吳佩孚對天津會議表示沉默,對于擁張問題也不表示意見。十一月三十日便由孫傳芳領餃,張宗昌、褚玉璞、吳光新及奉系多名高級將領聯名發出了推戴張作霖的通電,閻錫山、商震也表示支持。由此,張作霖就任安國軍總司令,成為北中國實質上的第一人。
而這一期間,北京政府在內閣更易問題上雖有些反復,但顧維鈞內閣還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最終通電辭職,國務院會議停開,中央政事完全停頓,實際北京已成無政府狀態。這里面最賣力的是財政總長潘復,這人是張學良及張宗昌的賭友,長袖善舞,每日到財政部辦公,但因其他閣員如任可澄、羅文干、湯爾和等都堅決不願復職,所以諸事都已無法運作。
吳安平建立的西北臨時政府,現在既不受國民政府領導,又不服從北京政府命令,可以說完全獨立。而解放軍在擊敗西北軍之後,在外界看來,已有資格與奉軍並列,成為北中國最強大的一支軍事武裝。這時候,西北已成牽動整個中國政局發展的關鍵力量,若吳安平傾向北洋,北伐便勢難全功,若他傾向國民政府,則北洋或將惶惶不可終日。
吳安平自然是支持北伐的,但馮玉祥五原誓師時,已率西北軍整體加入國民**軍,若照此推論,解放軍其實是站在國民政府的對立面。現在馮玉祥落敗,而成其北伐目標的吳安平卻雄踞西北,再無抗手之輩,不知面對此情此景,張群又用何說辭,來說服吳安平不與張作霖沆瀣一氣,而與**軍為伍不與其為敵呢?
由于解放軍的兵力越趨龐大,可預見的是,其中樞指揮機構的人員也必將越來越多,所以吳安平便提前啟用了一座巨廈,由總司令部與參謀本部共同進駐,以與日後發展相適應。
這座巨廈四四方方,雖只有五層,但佔地面積極廣,在新城規劃之時,本是想給隴東集團做總部用,不過沒想到隴東集團發展速度太快,到需要總部時,這座巨廈還沒建好。隴東集團分由北方工業和西峰建築各選了一座高層建築,這里建好便空置下來,一時找不到用處,現在正好被解放軍用做最高指揮部。
十二月十六日上午,一輛最新式的黑色「福特」小轎車,開到了這座巨廈面前。車子剛剛停穩,從前座就跳出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他拉開後座的車門,一個身材中等、穿一身灰色中山服、修飾整齊的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便從車上走下來,昂首挺胸朝巨廈高高的台階邁了上去。這個中年人便是張群。
那年輕人緊跟在張群後面。而轎車里一個穿解放軍軍服的司機,將頭探出車外,看了看地形,隨後就按執勤警衛的指示,將車停在了左面幾十米之外。
警衛和司機拉話道︰「兄弟,你哪支部隊的?」司機道︰「我是第二師的,從漢中過來。」警衛輕聲問道︰「你拉的是哪一位,派頭這麼大?」司機道︰「這還真不清楚,不過肯定是南邊過來的。那年輕人我見過,是漢中國民黨支部的黨員。」警衛笑道︰「看來,這是要拉攏我們總司令北伐了。」司機咧著大嘴道︰「我們不是剛給伐一回嗎?」兩人大笑,越說越熱絡。
張群其實早就到陝西了。他經由四川進入陝南,開始名義上是來視察國民黨甘陝各支部的工作。余大成其實對他的來意心知肚明,不過他既不願說,也就不好點破。因知張群在南方政府地位很高,又來者是客,余大成還特意安排了一輛轎車供其使用,並挑選幾名戰士隨行充作護衛。
張群到漢中時,西北軍和解放軍剛剛開打,一時也看不出勝負,為防將注碼下錯,他並沒有立即提出到西峰與吳安平會面的請求,而是當真在漢中國民黨支部盤桓幾日,後又北上西安,在西安拜會了安柄朝,並分別與國共兩黨黨員做了交流。
這種交流其實很有意義,最起碼他有兩個印象,雖然這兩個印象都不是那麼令人愉快。
其一,吳安平崛起時日雖甚短,卻因各種政策的推行,已在西北站穩根腳。從坊間百姓的談話,就能很明白這個人受擁護的程度。而且,更嚴重的是,國民黨甘陝支部的各級黨員,竟因此發生了嚴重分裂,一派認為吳安平是可供爭取的進步力量,另一派則認為其將對**事業構成嚴重威脅,最好聯合各方,先將之消滅。
這兩種意見其實都不算錯。
吳安平的所作所為,其實是對西北社會最徹底的改變,比國民政府那種捉襟見肘的施政,效率要高得多,力度要大得多。張群對此不得不佩服,可惜的是,國民政府既沒有財力,也沒有足夠物力,去施行這一套制度。現在北伐還是靠得蘇聯援助,蔣介石倒是已與江浙財閥聯系,商量借款之事,數目可能有三五千萬銀元,但現在南北局勢還不明朗,江浙財閥可能感覺還不到時候下注,回應雖熱情,但錢卻拖著一直沒放。
說到威脅,顯而易見。吳安平有政府、政黨、軍隊,有難以數計的財富,又深受各階層民眾的擁護,這種條件連國民政府都不完全具備,簡直可說完全沒有任何漏洞。如果其勢力還弱,那還有將其融合瓦解的可能,但現在其勢已不遜奉系,實際已再難以找到遏制其發展的有效辦法。
奉系還有可能被擊垮,但黨政軍俱全、人財物俱備的西北臨時政府,已經不是憑借政治、經濟及軍事手段所能擊敗的了。共產黨可怕,其實吳安平比共產黨更可怕,他有無窮財力、無量物力、無敵武力支撐,又有自成一體的政黨、政府,以目前國民黨的實力及實際看,只能拉攏西北,絕不可與之為敵。
張群第二個不愉快的印象是,雖然現在是國共兩黨合作的蜜月期,但甘陝已與湖南、湖北類似,共產黨佔據著合作的主導地位。甘陝的國民黨支部中,共產黨員的數量比國民黨員多好幾倍,完全控制著整個支部的基本權力,決定著支部的發展方向。
在甘肅及陝西,雖然因為吳安平的出現,國共兩黨的發展都舉步維艱,但張群細心揣摩,覺得國民黨還有一些發展的空間。在解放軍控制區,階級對立的局面已經很緩和,或者干脆不復存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思想都很難在民間挑起**風潮,只有關注民生及民權,才有可能使民眾產生共鳴,這方面國民黨的宗旨自然要比蘇聯影響下的共產黨要明確的多。
但共產黨在甘陝卻有緩慢發展,國民黨方面卻完全停滯。這如何不讓張群印象大壞?
這些問題在與南昌聯絡之時,張群都向蔣介石做了詳細匯報,但蔣介石也找不出更好的應對辦法,只能衡量利弊輕重,吩咐張群還是先籠絡吳安平,以保證北伐大勢不受阻斷,至于黨派等將來的麻煩,將來再說不遲。北伐大業關系著蔣介石能否一躍而成為真正的中國領袖,這才是需要優先考慮的關鍵重點。
張群走進巨廈大門時,兩個站崗的全副武裝的解放軍士兵核對了他及那年輕人的身份,確定無誤之後,很快一個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年輕軍官從里面出來,伸手向兩人示意跟隨,帶兩人乘電梯到了巨廈第五層。
雖然外面氣溫很低,嚴寒陰冷,但在這座高大堅實、用鋼筋混凝土搭建起來的巨廈里,卻依然顯然溫暖如春,與外面仿佛是兩個世界。這一層除了筆挺佇立的警衛,幾乎沒看到有軍官和士兵來往,氛圍顯得安靜、肅穆。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幅漆成黑色的木刻的軍事格言,這更加重了凝重的氣息。
在一間雅致的客廳外面,年輕軍官朝油漆雕花的大門瞅了瞅,轉過身,板著臉對張群道︰「總司令正在處理很重要的事,請你稍等一會兒。」
「好的。」張群不介意道。
「先生,你喝咖啡還是茶?」年輕軍官雖然在盡待客之道,但語氣卻仍是冷冰冰。
「謝謝。既然有咖啡,我來杯咖啡好了,好長時間沒喝到這個了。」張群還真沒想到這里還提供咖啡,不過他不知道,吳安平這里的咖啡是由羅家明在美國收集的,遠比他以前在日本喝過的要正宗的多。
年輕軍官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解放軍士兵,手里托著一個十分精致的漆盤,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輕輕把漆盤上的一杯咖啡和張群隨從要的一杯綠茶,放到兩人沙發旁邊的小圓桌上,然後又像進來時那樣,沒有一點聲音地退到外面去了。
張群剛喝了一口咖啡,會客室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相貌平平、雙目炯炯、穿一身黑色士官服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看了張群一眼,突然笑道︰「你就是張群張總參議吧?久等了。我是吳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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