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開車,大概凌晨五點鐘的時候到了艾瑪城,韓昭彥又去先前住的那家成功旅館。老板看他是熟人,連D卡都沒讓登記。
「小韓,又來艾瑪城?」老板是個和善的老頭。
韓昭彥點點頭,接過他手里的鑰匙。
「挺辛苦的啊,連夜開車。」老板感嘆了一聲,「哎,外面的人都說艾瑪城是天堂,遍地是黃金,可是真正撿到黃金的又有多少呢?更多的人是辛苦了很多年,依然窮困潦倒。」
「老板似乎深有感觸啊。」韓昭彥順口接了一句。
「是啊,活了那麼多年,有些事也會看了。」老板笑呵呵地看著韓昭彥,忽然道,「其實啊,年輕人不要太逼迫自己,很多事情都要順其自然。上天最喜歡給人開玩笑,你越想得到什麼,他越不讓你得到。」
韓昭彥原本要走的,听到這話又停下來看著老板。
「哈哈,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外地人。」老板笑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雄心勃勃的,想著總有一天能賺大錢,後來拋棄了老婆來到卡瑪依,結果奮斗了二十多年一事無成,又沒臉回家,加上人老了,心也淡了。後來就不想著賺大錢,就想著過好小日子就行,然後就開了這家旅館,嘿,沒想到生意居然還不錯。雖然和年輕時的夢想差了很多,不過我現在很知足,我把老婆孩子也接來了,現在過得還不錯。」
「老頭子,又在吹噓了?」一個卷發的老太太從側門里出來,聞言哼到,「這話你說過多少次了,煩不煩哪?」
「哈哈,不說,我不說啦。」老板走過去扶著她,「怎麼起來了?」
「睡不著,過來陪你一起守夜。」老太太說著,坐到櫃台後面的凳子上。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個場景,韓昭彥心里很感慨。他踟躕了片刻,對兩位老人說︰「我先上去了。」
「好好睡一覺吧。年輕的時候一定要愛惜身體,別太拼啦。」老太太說。
「會的,謝謝。」韓昭彥沖兩人一笑,轉身上了樓梯。
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心里頭反反復復想著事情,根本毫無睡意。睜著眼楮到了天亮,他洗漱了一下下樓開車走人。
他心里在掙扎是直接去找陳奐生還是先去找陳曉曉,不知不覺間,他開著車朝陳家別墅所在的片區去了。
開著半路的時候,一輛車忽然擦身而過。只是一瞬間事情,他卻看到了開車人的樣子。
「楚恆揚?」他驚訝,他還沒回艦隊?
不知出于什麼動機,他下意識地開車跟在了那輛車之後。楚恆揚開車比較快,那輛車通體漆黑發亮,車型帶了點賽車味道,一看性能就很不錯。韓昭彥看過這種車,一些愛飆車的豪門子弟就喜歡這種車,又漂亮性能又好,特別是飆車的時候特別有感覺。
想不到楚恆揚那樣的人居然好這一口。
不過有報告說過軍人的暴力因子是普通人的兩倍,喜歡這種東西也可以理解。
韓昭彥開著輛小破車咬著楚恆揚的尾巴,很快被甩開了。望著前面的岔路口,韓昭彥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好笑,不明白追著人家做什麼。想了想,還是打了個方向盤,往陳氏的別墅開去。然而令他驚奇的是,當他到了陳氏別墅的門口時,他正好看到楚恆揚的那輛車開了進去。
楚恆揚居然進了陳奐生的家?腦中忽然響起咖啡廳見到陳曉曉的那次,陳曉曉好像說過楚恆揚是他爸爸的朋友。
韓昭彥迅速分析,楚恆揚和陳奐生應該是後來認識的,要不然當初被楚恆揚救上船的時候陳曉曉在飛船上不會什麼都不表示。不過這麼私人地到訪,看來兩人的關系匪淺。
韓昭彥思索著,把車停在路的一邊。如果楚恆揚進去了,陳奐生肯定會招呼他,自己進去也說不上話,還不如等著楚恆揚走了再說。
一早上沒吃東西,肚子有點餓。低下頭的瞬間,別墅的大門忽然開了,幾個黑西裝從里面沖出來團團將韓昭彥的小破車圍住。
「下來。」一個剃著光頭、滿臉橫肉的白人男子走過來敲敲韓昭彥的車窗,韓昭彥認出這位就是他第一次來別墅時為自己開門的那位保鏢。
雖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引起對方的敵意,但是韓昭彥並不想和這些人發生沖突,他下車說到︰「我是韓昭彥,有事找陳董事長。」
黑西裝也認出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原來是韓先生,請問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是來找陳董事長。」韓昭彥道,他能感覺到黑西裝的戒備。
「抱歉,陳董今天沒空。」
韓昭彥略微思索了片刻,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他又上了車關上門,準備將車開走。
黑西裝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起來听了片刻,又對韓昭彥說︰「陳董讓你進去。」
韓昭彥皺皺眉,打開車門走了下去,跟著黑西裝進入別墅。一進入客廳,就看到楚恆揚坐在客廳那組顯眼的沙發上,面前的大屏幕開著,里面在播報著卡瑪依的新聞。
「楚先生。」這麼大個人擺在那里,韓昭彥自然不能無視,走過去打招呼。
楚恆揚轉過頭,微微一笑,「不是說過叫我的名字嗎?」
韓昭彥一怔,雖然楚恆揚是這麼說過,但是誰會當真呢?
「過來坐。」楚恆揚拍了拍身邊的沙發。
「抱歉,陳董事長還在等我。」韓昭彥心里想的都是包力航的事,雖然他也想和楚恆揚坐一會兒。
「過來。他馬上會下來的。」楚恆揚口氣溫和得不容拒絕。
韓昭彥猶豫了片刻,走過去坐到他身邊,黑西裝什麼也沒說,自動退開。
楚恆揚沒說話,他很認真地看著電視,側臉的線條很漂亮。
有什麼好看的嗎?看著他認真的樣子,韓昭彥也好奇地把目光轉向電視屏幕。上面播報著一則礦區坍塌事故,礦井被埋了,現場一片狼藉,記者說依然還有一個人被困在里面。
「嘖。」韓昭彥惋惜地嘆了口氣,礦區坍塌成那樣,那人就算不被壓死也會被悶死。
「看來礦區的危險系數很高,比起和平時代的軍隊都要高。」楚恆揚略微感嘆。
韓昭彥忍不住笑了,「其實哪里不危險呢?比如說,每個人都會說戰爭殘酷,死了很多人,可真實的情況是,死于交通意外等各種事故的人比戰爭還要多。只是戰爭是劇烈而短促的,而日常事故是慢性的,所以大家體會不到。礦區,就是另一個戰場啊。」
聞言,楚恆揚轉頭看他,「你們那邊呢?危險嗎?」
「我們那邊的設備很好,除非是特殊情況,人一般不會入礦井。」韓昭彥指著電視屏幕,「上面那個肯定是小私礦,危險系數肯定比我們高。」
「小私礦,政府怎麼不管?把人命當成什麼了?」楚恆揚皺眉。
韓昭彥聞言無聲笑了,怎麼可能取締呢?一旦把小礦取締,其他的礦產只會並入大礦主的私囊里面。這不是絕了其他人的財路?
韓昭彥剛要開口,旁邊忽然□來一個聲音,「是啊,這些小礦主簡直就是要財不要命,根本不顧職工的死活。政府早該整頓了。」
韓昭彥轉頭一看,居然是陳奐生,他的臉上流露著顯而易見的不滿,「我的礦區從來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陳董。」韓昭彥站起來。
陳奐生的臉色恢復溫和,他呵呵笑道︰「坐坐坐,不用這麼拘束。」
邊說著,邊繞過來坐到了對面,「楚先生,我已經交代下去了。」
楚恆揚點點頭。
韓昭彥暗自驚訝,楚恆揚交代陳奐生做什麼呢?還有,陳奐生對楚恆揚的態度也太恭敬了吧?感覺不像是朋友,反而有點像是上下級。
「小韓有什麼事呢?」陳奐生轉頭問韓昭彥,楚恆揚也微微轉頭看他。
韓昭彥忽然有點難以啟齒,當著楚恆揚的面,他真的說不出口。看了看陳奐生又看了看楚恆揚,他大膽開口道︰「陳董,我想單獨給你談談。」
楚恆揚深藍色的眼眸里非常地劃過一絲不悅,濃眉緊皺緊,但很快又松開。
「楚先生?」陳奐生問到。
「去吧。」楚恆揚揮揮手,又轉向電視屏幕。韓昭彥從頭到尾疏離禮貌的表現讓他不快,明明他有說過讓他叫自己的名字,為什麼每次見面都和他這麼客氣?
陳奐生和韓昭彥站起來,朝二樓走去。
依然是那間辦公室。剛走進去,還沒坐好,陳奐生忽然開口問道︰「你和楚將軍認識?」
韓昭彥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答道︰「上次是他救了我們。」
「這我知道,但是我感覺你和他的交情似乎很好。」陳奐生望著他說。
交情好?韓昭彥想了一遍,搖搖頭。那個人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消氣了。第一次的時候,自己因為幫人送情人禮物得罪了他,還被安啟雲說了一頓;之後到了卡瑪依,逛了一次街,似乎氣氛又好起來;不過那次參觀礦區,自己又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放在心上。今天見到他,他依然很冷淡,看不出喜怒。
這種人,比起自己來還要糟糕,簡直把內心的感情全部壓抑到了心底,表面上用其他的表情來偽裝,自控力極強。
看不懂他。
「只是熟悉而已。」韓昭彥老實說。
「不止如此吧?」陳奐生說,「他不會讓人隨隨便便坐在他身邊,連我也不行。」
「陳董和楚將軍交情也很好。」韓昭彥試探地說到。
陳奐生頓了頓,忽然笑了,「啊,我們不談這個了,那個……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呢?」
韓昭彥理了理頭緒,把早想好的話說出來,「陳董,我想向您說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