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艾瑪城給楚恆揚打了個電話,韓昭彥就被楚恆揚示意著到了一家高級俱樂部。被服務生帶著上了五,在射擊室里見到了正在射擊的楚恆揚。
服務生退了出去,韓昭彥抬眼便看到楚恆揚穿著一身黑色休閑服,雙手舉槍朝前射擊,藍色的眼楮直直盯著前方目標,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條嚴肅的弧線。
韓昭彥輕輕走到楚恆揚的後側方站定,抬眼看著他拿著兩把槍對準前方活動的人形靶子射擊。靶子很快,但是楚恆揚的手更快,每一發都能神奇地恰好打中紅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靶子運動速度越快,需要射手的反應速度越快,身為旁觀者的韓昭彥也為楚恆揚緊張起來,眼楮緊緊盯著那些靶子。
楚恆揚從頭到尾專心致志地射擊。
大約三分鐘過後,前方忽然冒出十塊重疊累積的靶子,速度極快,韓昭彥忍不住驚得輕「啊」了一聲。然而身為當事人的楚恆揚卻臨危不懼,雙手持槍連連扣動扳機,把十塊靶子全部擊中了。
「太精彩了!」射擊結束,韓昭彥忍不住拍手贊嘆。
楚恆揚這才轉過頭來,冷肅的眉眼泛起點溫和的笑意,似有遺憾地搖搖頭,「又失敗了。」
「哪有?不是全中目標了嗎?」韓昭彥朝靶子方向說。
「有一發沒有中紅心。」楚恆揚指了指旁邊的指示牌,上面只有九十九分。
「有點分心了。」
「是因為我嗎?抱歉。」
楚恆揚但笑不語,看了他半晌,開口道︰「怎麼不穿女裝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韓昭彥嗯嗯兩聲,左顧而言他,「射擊啊,好久沒玩過了……」
楚恆揚欣賞了他尷尬的面容片刻,才不緊不慢地把手中的槍交給他,「要來試試嗎?」
「好啊。」韓昭彥抱住台階下,接過他手中的槍。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向前走了兩步,舉起槍,瞄準。
靶子動起來,兩人一同開槍。
隨著一發發子彈射出、擊穿前方的靶子,韓昭彥覺得心中的壓力也隨著子彈飛走了,心里盡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過了幾分鐘的樣子,靶子越來越快,韓昭彥打不過,干脆拿著槍一通無頭無腦地亂射。旁邊的楚恆揚看這人搗亂,也不生氣,依然認認真真地把靶子全射掉。
韓昭彥有點不好意思,便收斂了玩笑心情,舉槍認真地射擊。
最後一刻到來,十個靶子重疊著忽然出現,楚恆揚道︰「左邊。」
韓昭彥立即朝左邊的兩個靶子連連射擊,沒有絲毫猶豫,把剩下的八個全交給了楚恆揚。
十個靶子全部倒下,韓昭彥長松了口氣,有些僥幸地說︰「幸好。」
又朝楚恆揚道︰「還是你厲害,剩下的都能打掉。」
「嗯,不知道得多少分。」楚恆揚走到一邊的展示牌前看了看,聲音里帶了點驚訝,「居然滿分?」
韓昭彥笑著夸自己,「看來我這個門外漢也不是全然廢材。」
楚恆揚笑了,「是啊,真想不到。」
第一次就能配合得這麼好。
他確實是想讓韓昭彥射左邊的兩個,沒想到韓昭彥在他未說出口的情況下能領會他的意思。不知為何,楚恆揚心里有點淡淡的喜悅。
收好槍,兩人走進旁邊的側室坐下,韓昭彥想了想,有些局促地開口道︰「關于還債,本來前不久錢全部到位了,可後來出了點問題,現在手頭有點困難。將軍,能不能寬限幾天?」
楚恆揚瞅著他片刻,把放在桌上的文件朝他方向推了推,「這個,白紙黑字。」
韓昭彥翻開一看,里面是自己那天和楚恆揚定的協議,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要把手抵押出去。
韓昭彥冷汗,對方不是來真的?憑借兩人深厚的交情(?),他不會這麼對自己?
楚恆揚嚴肅地看著對面的人,對方雖然依然一如往常地鎮定優雅,但是略微緊張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的想法。
他還是怕了。
既然怕,為什麼開始這麼有恃無恐地認為自己不會追究責任呢?
是相信自己不會對他怎麼樣嗎?
這種也算是一種……變現的信任?
楚恆揚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線,但又很快恢復成嚴肅的直線,神色更是從未變過的面無表情,「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
韓昭彥看著他一張棺材臉,只能在心里說︰還錢唄!
「你要開公司,听說要不少錢?」楚恆揚問。
韓昭彥尷尬地笑了,垂下頭片刻,又抬起頭來道︰「請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會還的。」
原本還想憑借交情緩一緩,現在看來對方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在乎這段關系,自己只能把最後的老本拿出來給他了。原本這些錢是準備用來開公司的。
「不用這麼急。」楚恆揚卻出乎意料地開口。
韓昭彥驚訝地看著他,又驚又喜。楚恆揚又不急不緩地說到︰「昨天已經是最後期限,明天還有什麼意義?」
什麼意思?韓昭彥疑惑地看著他。
「既然過了期限,不管你還不還錢,你的手都是我的了。」楚恆揚好整以暇地說,「協議上是這麼說的。」
呃?是的……
韓昭彥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嗓子微干,「你……真要砍我的手?」
他沒想到這個男人真的冷酷無情、公事公辦成這樣,心里升起一股委屈和不滿,更是極度地懊惱和後悔。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當初要簽那樣的協議,更不明白為什麼心里會篤定對方並不是真的想要追究責任。現在那種篤定看來真的是莫名其妙,害死人了!
楚恆揚噗嗤笑了,「你連還債日期都不放在心上,不就是篤定我不會真的拿你怎麼樣嗎?」
韓昭彥違心地說︰「怎麼會呢?我只是最近恰好手頭不寬裕……」
楚恆揚凝視他。
韓昭彥鬼話說不下去了,尷尬地咳嗽兩聲,「那你是不砍我的手了?」
「嗯,不砍。」
韓昭彥還沒來得及心里一喜,楚恆揚又道︰「但是你要記住,你的手已經是我的東西。」
韓昭彥下意識模了模自己的手背,第一次意識到這兩玩意兒無比親切。
「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談談開公司的事。」
韓昭彥驚訝地看著他。
「上次不是說找我借錢嗎?」楚恆揚用手撐著腦袋,「我考慮了一下,決定借你好了。」
韓昭彥听了這話,原本被壓得跟孫子似的的氣焰忽然又抖了出來,笑道︰「楚大將軍就是愛嚇人。」
楚恆揚哼哼兩聲笑,又把韓昭彥的氣焰給笑得收斂住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低頭能換來那麼多好處,韓昭彥覺得裝孫子也值得。
「簽。」楚恆揚俯身又把文件翻了一頁,韓昭彥看去,居然是一份已經擬好的合同,不過依然極其隨便,好像是某人無聊的時候隨手寫的。後面是︰若一個月不還,韓昭彥必須用本身抵押。
看到這句話,韓昭彥的臉瞬間燒得熟透。他尷尬地咳嗽了一下,有點忸怩地說了一聲︰「這個……這個……」
「不願意?」楚恆揚挑眉。
「不是。」韓昭彥搖搖頭,遲疑了片刻,拿起筆在上面刷刷地寫下自己的大名。
「好了。」楚恆揚收回文件夾看了看,臉上浮出滿意的微笑。
韓昭彥咳嗽一聲,勉強鎮定一下心神,抬眼打量對方,對方臉上的表情卻並無多大的起伏。心里頓時升起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失望。
自上次楚恆揚說過「用身體抵押貸款」的事之後,他糾結了好久,一直認為楚恆揚對他有意思……咳咳,現在他依然這麼認為。要不然,這個玩笑般的協議是什麼意思?
對?
是這樣的?
他就是變著戲法表達對自己波濤洶涌的愛意?(喂!)
可是面前這個家伙卻一點表示都沒有!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是不是給個準話啊?
大約听到韓昭彥內心的咆哮,楚恆揚抬起頭,「嗯?」
韓昭彥拉扯住在腦海里狂奔的思維群,回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楚恆揚看他不說話,便把文件夾合上重新放到桌上。
韓昭彥熬不住了,忍不住開口道︰「將軍,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楚恆揚看他。
韓昭彥簡直算是拉下臉皮地問了,「那個抵押本身是什麼意思?」
韓昭彥很佩服自己用如此平穩、如此商業、如此嚴肅的語氣可以把這句讓自己糾結了好久的話問出來。
楚恆揚已經憋得忍不住想大笑了,但是他依然維持著一張棺材臉高深莫測地看著對面勉強鎮定的人。
大少爺,你不知道你的臉已經紅得不成樣了嗎?
「什麼意思?你認為是什麼意思?」楚恆揚嚴肅認真地問,聲線如同他在軍艦一般含著壓迫的力量。這人討厭的地方就是,只要擺出一張棺材臉就會形成強烈的威壓,讓周圍的人戰戰兢兢,認為他一定在思考著關于宇宙和平之類嚴肅崇高的問題。可誰想到他心里只是想捉弄捉弄面前的人呢。
真正了解楚恆揚的人,都會為他的劣根性而頭痛不已。
這人小時候就極其不安分,極其愛捉弄別人欺負別人,尤其是喜歡欺負那些驕傲臭屁的貴族公子,那會讓他很有成就感。可老天不開眼的是,因為這個純粹私心的行為,卻被解釋成「親民」「不高高在上」「為平民著想」之類明晃晃的高帽子,讓他畢業時候獲得了極高的人氣,也為他的官途加分不少。
不過在軍隊里呆久了之後,他這種劣根性已經收斂了很多,可是韓昭彥的出現重新勾起了他內心潛藏的惡劣欲.望。特別是韓昭彥的驕傲更讓他覺得想要狠狠打擊一下,讓他耷拉起耳朵、可憐兮兮地對自己搖尾巴最好。
韓昭彥說不出口了,他喜歡干脆一點,像這樣只有自己一個人糾結的情況真的很不公平!
「就這樣。」楚恆揚淡淡道,似乎打算揭過不談了。韓昭彥急了,月兌口道︰「你是不是……呃……那個……」
「嗯?」楚恆揚凝視他。
韓昭彥臉漲得通紅,話在舌尖打轉,但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有話直說。」
韓昭彥深吸一口氣,罷了罷了,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靜——
兩人對視。
過了好半天,楚恆揚忽然噗嗤笑起來。
韓昭彥先是怔住,接著是惱羞成怒!
這是什麼反應?!
「楚、恆、揚!」他憤怒地站起,剛要站起來甩手走人,一個字卻讓他全身僵住。
「是。」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叫速度和效率(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