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恆揚的笑容收起，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站得很近，近得幾乎要貼在一起。他低下頭，再一次用平穩的聲音道︰「是。」
韓昭彥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勉強讓自己不要孬種地後退，只是話語有點結巴，「什、什麼？」
楚恆揚又逼近一步，眼楮緊緊盯著他，灼熱而不容置疑的視線讓韓昭彥狼狽地轉開頭，下意識地逃離。但是卻在下一秒被人捧住了臉，掰過來重新對準那雙明亮的眼楮。
「你也喜歡我是嗎？」雖然是問句，但用的卻是陳述語氣。韓昭彥下意識地否認，「不是。」
「別狡辯了，既然能問出這樣的話，肯定是了。」楚恆揚的語言像是在念聖經，抑揚頓挫，堅定有力。
韓昭彥有種被人戳穿的難堪和被人捏在手心里的不爽，吸了口氣瞪著楚恆揚，「是又怎麼樣？」
楚恆揚嘴角的笑容漸漸綻開。韓昭彥額頭青筋直跳，正要發火，對方卻忽然一把抱住他，把他抱進自己懷里。
猝不及防之下，韓昭彥的鼻子撞到他結實的胸膛，一股酸意頓時從鼻梁傳達眼眶。
好痛！
「你放開我！」他推了推，楚恆揚只是抱住他低低地笑。
韓昭彥憤怒，「你放開！」
楚恆揚放開他，重新審視他的面容，他的視線前所未有地柔和，像是在審視一件珍貴的寶物。接著，他忽然愣住了。
韓昭彥正在為自己的鼻子而痛苦不已，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在楚恆揚看來，韓昭彥的眼眶里已經蓄積滿了眼淚，那麼明顯，像是拼命忍住又忍不住的模樣。
「……沒想到你這麼高興……」楚恆揚被他眼中淚水震住，喃喃道。
韓昭彥的鼻子痛得要死，痛得得他眼淚差點都要流出來了，他的鼻子很脆弱，輕輕撞到就很疼。听到這句話，韓昭彥抬頭莫名瞪了他一眼，「誰高興……」
楚恆揚的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笑意，那笑意像是潺潺的流水，緩緩地流進人的心間，消融了韓昭彥所有的語言。
韓昭彥從來沒想過，他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心里忽然泛起不可思議的柔和，像是喝了點酒一樣，帶了點暖，更帶了點眩暈。
只是那笑容就像曇花一現，極快地消失了。
「走。」楚恆揚又恢復了平日的不冷不熱的棺材臉，好似剛才微笑、擁抱韓昭彥的那人不是他一樣。韓昭彥甚至都開始懷疑或許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去哪里？」
楚恆揚挑眉，「不是說今天來看嗎？」
啊，確實是來看的。韓昭彥才想起確實是這麼回事，他驚詫于自己居然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掉，好像見到他之後就沒想過這件事了。
這個人對自己的影響出乎自己的掌控。
他微微打量面前的人，高大俊美、高高在上，表情不咸不淡，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他剛剛是表白了？難道表白之後不是該滿臉微笑，像普通情侶一樣說些好听話嗎？
或者剛才他說的那句「是」真的是自己的幻覺？
「對，我是來看的，我們走。」韓昭彥內心極其糾結。在沒弄清楚之前，自己糾結無比，結果他說出來了，自己卻更加糾結了！
還是說，談戀愛並不是電視小說那樣黏黏糊糊、相親相愛的？
雖然想象自己和楚恆揚兩個男人膩膩歪歪的情形就覺得雞皮疙瘩直冒，但是如果什麼反應也沒有，也讓他覺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空落落的，無比郁悶。
韓昭彥微微嘆了口氣，轉過頭往門外走去，沒有看到後面人又盯著他背影的溫柔雙眸。
出了俱樂部之後，韓昭彥剛要上車，卻被楚恆揚一把拉住上了另外一輛。在韓昭彥路標的指示下，楚大司機把車開到了近郊的一個園區。這個園區的建築很新，也很不錯，只是人氣比起市中心始終差了不少。
「怎麼選在這里？」楚恆揚問。
「這里便宜，而且政府對這一片有扶持政策。」韓昭彥道。
「原來如此。」
兩人停了車，隨著街道慢慢往前走，街道上的人很少，寬闊的大街綿延到遠方。韓昭彥忽然感到了點不自在，他下意識地落後兩步，慢吞吞地跟在楚恆揚身後走。結果楚恆揚很快轉過頭朝他道︰「過來。」
韓昭彥站定，微微皺眉，他還是討厭他那種命令的語氣。
楚恆揚看他不過來，便主動走過去抓他的手拉著走。整個動作極其自然，自然得讓韓昭彥沒有拒絕。
韓昭彥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有點走神。陌生的感覺，卻並不排斥。好像在茫茫星空中飄蕩的塵埃終于找到了棲身之地。對方的溫度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伴隨著安定人心的力量。這種力量很可怕，讓韓昭彥有一瞬間的軟弱，忽然想把身上的重擔扔一半到對方的身上，好把自己從神經緊繃下解放出來。
然而這個念頭一晃而逝，恍若流星。韓昭彥抽回手，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並排走。
他不是女子，並不需要別人的牽引；他也是男人，可以承擔責任。
楚恆揚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猶疑和一絲不確定。
韓昭彥的行為，是拒絕嗎？
韓昭彥朝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熟悉的傲氣和狡黠，讓楚恆揚剛升起來的猶疑如初雪消融。
或許就是這個瞬間，兩人都明白了兩人的關系發生了質的改變。一切都那麼自然，好像頭腦里一直隱藏的那個聲音在這個合適的時機說到︰「就是這個人了。」
就是這個人了。
相視一笑，兩人並排著走到一棟大面前。
「就是這里。」韓昭彥指了指大道，「在十。」
楚恆揚順著韓昭彥手指的方向看了半晌，點點頭，「我們進去看看？」
兩人走進大看了一圈。這棟已經有人入駐了，不過人不多。
十是空的，韓昭彥選的是其中的兩間。楚恆揚見了，有些驚訝，「這麼小？」
韓昭彥翻翻白眼，「你認為該有多大？像陳氏嗎？」
楚恆揚笑著搖搖頭，「我以為至少是一層……」
「我也想啊！但是沒錢哪能租一層？」韓昭彥趁機哭窮，「我現在還欠債呢，剛剛某人還追著我討債！哎，日子難過啊！」
楚恆揚被他說得好笑，擺擺手，「少來這一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喂，以我們這種關系，還講欠債不欠債的，太傷感情了。」韓昭彥無恥地說。
「公是公，私是私，我一向公私分明。」
「說白了就是不肯吃虧！」韓昭彥憋氣。
「要不還債可以……」楚恆揚在韓昭彥眼楮亮起來之前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除非你願意現在就把自己抵押給我。」
韓昭彥頓時面紅耳赤，勉強鎮定道︰「少來！」
「進去看看。」楚恆揚說著，當先走進最前面的大辦公室。里面空空如也，周圍一片雪白，地磚甚至能倒映出兩人的影子，牆角處還散著幾個箱子。
光線大把大把地從窗外灑進來，整個房間明亮到舒爽。
「怎麼樣？」韓昭彥有些得意。
「挺不錯的。」楚恆揚走到窗戶往外看。
就這樣？
韓昭彥對他不咸不淡的反應表示不滿，這人不能有點劇烈的感情變化嗎？
楚恆揚轉頭朝他一笑，金色的陽光照耀在他臉龐上、頭發上，讓他的線條帶著金燦燦的柔和，那一剎那，韓昭彥覺得他耀眼無比。當然，他一直都是很耀眼的。
不過，能讓自己看呆的耀眼還極其少見。
「你這樣盯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楚恆揚慢慢走到他面前，歪著頭笑。
這個動作帶著說不出的挑逗……哦，他一定是故意的！
韓昭彥別開臉，「過幾天我準備裝修……」
話還未說完，他便被人猛然抱住擁吻。楚恆揚的力道很大，緊緊地箍著他，唇瓣被人肆掠著，韓昭彥呆了呆，雙手還抱住對方的腰身微微張開口。
氧氣被奪走，頭腦有些眩暈。
慢慢的，韓昭彥覺得︰不對啊，不該是這樣的，憑什麼是他主動啊？
這麼一想，他身體更加貼近楚恆揚，雙手死死扣住他強健的腰身，變被動為主動，凶狠地撕咬著對方。似乎這樣做，可以把被他捉弄的不滿全部宣泄出來。
楚恆揚一怔，繼而放緩了動作，任由他像只蜘蛛張牙舞爪地撲在自己身上亂咬。
待兩人分開的時候，兩人喘著氣。
楚恆揚舌忝了舌忝嘴唇，眯著眼笑著說︰「嗯，破了。」
這個□意味濃重的動作讓韓昭彥不自在地別開臉，他剛要退開，身體卻又被用力箍住。身體貼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強有力的心跳。那體溫、那心跳、那氣息讓周圍的氣溫迅速升高。對方越來越重的氣息噴灑在額頭上，韓昭彥抬起頭，看到那雙深藍色的眼楮里幽深一片，恍若深秋的湖泊，埋藏著洶涌澎湃。
被他的視線看到，韓昭彥覺得呼吸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住，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身體也莫名地開始變熱。
大概，大概是個很好的氣氛。
他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手機卻刺耳地響起來。
「別管。」楚恆揚說。
「不管。」韓昭彥也沒想過要接。
兩人相互凝視著對方，頭顱越靠越近。
手機不消停，甚至連手腕上的電子指南也開始振動了。
「SHT！」韓昭彥惱怒地掏出來的。
楚恆揚無奈地放開他。
「快回來，政府派人來突擊檢查！」羅莎報告，「身為區長卻不在，到時候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謝謝，我會馬上趕回去的。」
韓昭彥掛掉電話，楚恆揚轉過頭來問到︰「要走了？」
「是啊。」韓昭彥點點頭，遲疑了片刻道，「工作上的事……」
楚恆揚哦了一聲。
「走。」楚恆揚說了一句，朝前走了兩步，猛然踢了箱子一腳，里面的廢物頓時灑滿一地。
他看起來很生氣。
韓昭彥走到他身邊，從後面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背上，「恆揚……」
只是短暫的時間而已。
身體被推開，楚恆揚別開頭，「你走。」
「別生氣。」韓昭彥心里忽然感到一絲好笑，他扳過他的頭，果然發現他緊抿的嘴唇，「下次我一定陪你。」
楚恆揚模模額頭，忽然無奈地笑了，「好。」
兩人坐車回到艾瑪城，韓昭彥乘車匆匆離開。楚恆揚看著一瞬間無影無蹤的黑色跑車，心里有些發悶。他坐回車上，眼角的余光看到旁邊那本文件，原本緊抿的唇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白紙黑字的賣身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