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彥開車回到礦區,恰好在安全環保檢查人員來之前的十分鐘趕到,匆匆換上制服,和羅莎一起來到大廳,安檢人員的車就停在了廣場上。卡瑪依政府針對陳氏的檢查並不是很嚴厲,只除了安檢這一塊。
在這個社會,礦山一旦出現安全事故,地方政府也會受到很大的連帶責任,所以每次安檢都會讓雙方神經緊繃。
還好,礦區里有羅莎打理,韓昭彥和一干區長跟著檢查人員跑上跑下,轉遍了所有的現場。當然,事先給伊萬他們打了招呼,安檢人員暗地里找礦工來問話的事,韓昭彥心里清楚,但是裝著不知道。工人們都很識相,只要安檢一問,只挑好的說。
安檢人員住了兩天之後,終于給予肯定的結果後離開。除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整改項目,完全沒有大問題,如此,公司在這方面接下來一年的預算將大大縮減,為此,公司上層很高興,有意無意地表達了對梅里礦區工作的滿意。
受到嘉獎,又年輕,在眾人看來,韓昭彥絕對前途無量,在陳氏絕對會大有作為,所以,當韓昭彥對羅莎說起自己將會離開陳氏自立門戶的時候,羅莎表示不解。
她不理解他為什麼要放棄這里前途無量的工作而自立門戶,要知道,自立門戶需要冒極大的風險,而在陳氏發展,韓昭彥才來沒多久就把包力航拉下來坐到了區長的位置上,上面似乎也重視他,以後的發展絕對是很好的。
韓昭彥讓她好好考慮跟不跟著他走,羅莎非常糾結。
事情完了之後,韓昭彥查了查賬戶,發現資金已經到位了。楚恆揚的辦事效率就是快。
想到那個人,韓昭彥心里泛起一絲陌生的溫暖漣漪,這種感覺陌生中帶著點熟悉,就像他想起弟弟韓昭君時的感覺,但是又有區別,是更深的、更沉靜的感覺。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像是被挖了一個洞,而這個洞必須要那人給予的感覺才能填滿。
忽然很想見他,僅僅通電話無法填滿那個洞。
他開車去艾瑪城辦理手續,來回好幾次,然而不是他沒空就是自己沒空,時間錯開得讓兩人都無奈。
「抱歉,今天沒空。」楚恆揚的聲音里含著歉意。
「這是老天在開玩笑嗎?明明以前我們想見面就能見面。」韓昭彥玩笑似的說,以前確實是只要約楚恆揚,他就能出來,然而這段時間自己去艾瑪城,楚恆揚總是月兌不開身,每次都說是有事。
一個星期之後,韓昭彥終于辦完了最後的手續,提交了辭呈,並正式邀請其他人一同出走。
他的行為太過突然,讓眾人措手不及。和羅莎一樣,眾人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放棄大好前程出走,更多的人覺得他太過野心。
對于走還是不走,眾人都需要時間來思考。就算是韓昭彥親自帶的那隊人,也有人不太願意再度折騰了。這種事逼不得,韓昭彥心里雖然忐忑,但是外表卻很大方,豪爽地表示不在一起依然是兄弟。
只是晚上的時候,偶爾會睡不著覺,一遍又一遍地在腦中把各種資源組合在一起過一遍,也會問自己︰真的做得成嗎?
失敗是什麼,他不讓自己去想。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的壓力會這麼大,比前一次帶人從龍氏里跑出來大多了,像是有無形巨石壓在頭上,脾氣也比以前暴躁了許多。前不久的時候,居然還把辛辛苦苦整理好的資料推倒的辛德拉大罵一頓。
躺在床上,他揉著太陽穴,覺得自己做得太過了。
新來的區長最近在和他完成交接,自己要走的事情沒有隱瞞的必要,估計陳奐生也松了口氣。
這樣皆大歡喜,挺好的。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機響起來,韓昭彥接起來一看,是楚恆揚打來的。
「恆揚?」韓昭彥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
「最近怎麼樣?」
楚恆揚的聲音一如往常帶著淡淡的笑意。
「還好。」剛說出兩個字,韓昭彥便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感冒了?」
「沒事。」韓昭彥揉揉鼻子從床上坐起,發現被子已經不在原位。側頭一看,被子不知何時被蹬到床下。難怪感覺涼颼颼的。
「等一下。」他下床把被子拉起來蓋上,身體緊緊裹在被子里,甕聲甕氣地說,「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不是忙嗎?」
語氣里的不滿很明顯,楚恆揚笑了,「現在不忙了。」
韓昭彥朝窗外看看,「所以半夜來騷擾我?」
「……啊。」楚恆揚語塞,他這才發現原來已經是半夜了,當他事情忙完就想著打電話給韓昭彥,沒看時間。
「那你睡。」楚恆揚掛掉電話。
「喂!」韓昭彥還沒來得及阻止,對方已經掛了。他拿著手機挑眉,這家伙就是這點討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己又沒說被打擾了。
韓昭彥無奈地把手機扔到一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只蠶寶寶,埋頭大覺。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做了很多很多的夢,亂七八糟的,一覺醒來全身冷汗。他起身看窗外,居然已經日上三竿了。
該起來繼續做事,交接完得收拾東西滾蛋。他剛站起來,忽然有點頭暈目眩。頭腦昏沉沉的,身體感到特別冷,雞皮疙瘩直冒。
糟,不會是感冒了?
一個響亮的噴嚏。
他揉揉鼻子,去洗手間洗漱了一番,拿過衣服穿上出門,抖擻著精神繼續工作。又是忙碌了一天,新來的人脾氣還不錯,沒有趾高氣揚的氣焰,兩人相處還算愉快。韓昭彥覺得越來越不舒服,辛德拉(這孩子已經把照顧韓昭彥當成自己的現了他的狀況,非常著急,強烈要求他停止工作去醫院看病,韓昭彥不想去,覺得感冒這樣的小病完全沒必要興師動眾地去醫院。
「好。」辛德拉耷拉下肩膀,過了片刻又抬起頭,「那我去拿藥。」
「嗯。」韓昭彥一手拿著文件一手拿著紙巾,趁著辛德拉跑到隔壁翻箱倒櫃的時候拿著文件出門,然而一打開門,卻看到楚恆揚門神一樣杵在門口板著一張棺材臉盯著自己。
韓昭彥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居然是——踫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韓昭彥!」
等到外面響起冷得掉冰渣子的聲音,韓昭彥才回過神自己干了什麼。哦,上帝,大概是感冒發燒燒壞腦子了。
韓昭彥把門重新打開,咳嗽一聲,「呃,那個,你怎麼來了?」
楚恆揚瞅了他片刻,抬腿邁步進屋,視線四下打量。
……這是什麼德行?當自己是視察基地的領導?
看著某人的動作,韓昭彥在一邊月復誹。
「這個,給。」
正月復誹著,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是一盒感冒藥。
韓昭彥怔了怔,下意識地伸手接過藥盒,詫異地看著楚恆揚,「給我的?」
楚恆揚點點頭,「是的。」
「……大老遠地跑過來就是為我送藥?」韓昭彥的眼楮里驟然散發出奪目光彩,昨晚上剛給了電話,第二天馬上來送藥。這人其實還是很溫柔體貼的嘛。
「當然不是。」楚恆揚毫不猶豫地否定。
「……哦。」韓昭彥臉上的光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略微不滿地把盒子放到一邊,「那你來干什麼?」
「不能來嗎?」楚恆揚微微皺眉。
「當然能來了。你是大將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里都能去。」大約是真的感冒了,說話有點沖。
楚恆揚笑容有些冷,「你這是什麼話?我大老遠來還做錯了不成?」
韓昭彥打了個噴嚏,擺擺手,「哎,我可沒這麼說……」他邊說著邊抽了一張紙巾擦擦紅彤彤的鼻子,「,你來做什麼?」
「看你。」
「看……我?」紙巾還在鼻子下,模樣有些可笑。
楚恆揚伸手一圈,就把他圈在懷里。
「你干什麼?這里還有別人!」韓昭彥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推開他。
楚恆揚不退反進,又伸手把他摟住,「怕什麼?」
韓昭彥無奈地瞪他,剛要說話,似乎鼻子不舒服,又打了個噴嚏。楚恆揚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里癢癢的,忍不住又抱緊了些。
韓昭彥掙扎未果,只能無奈放棄。
「這麼多天沒見了,有沒有想我?」楚恆揚忽然笑得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惡棍,明明先前還板著張棺材臉、像個上級領導視察基地般嚴肅,一轉眼就成了這樣子。
果然,這家伙就是一極度悶騷!
「你惡不惡心啊?」韓昭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臉有點紅。
楚恆揚輕聲笑了,面容越靠越近。韓昭彥心跳加快,意思意思地掙扎了兩下就也湊上腦袋。兩人的氣息噴灑到對方臉上,唇瓣越靠越近,然後——
「我找到藥了!」
辛德拉一手拿藥一手拿著水杯站在另一扇門邊,目瞪口呆的樣子像是見到了什麼震撼無比的景象。
韓昭彥慌忙推開楚恆揚,整理了一下衣服,咳嗽一聲,朝辛德拉招招手,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說到︰「楚恆揚楚大將軍來我們這里視察。來,給大將軍打聲招呼。」
楚恆揚背著手,點點頭,面上淡定得很。
辛德拉依然直直地看著兩人,太過明顯的震驚和懷疑神色讓韓昭彥老臉一紅,有點氣急敗壞,「還不快過來!」
有著金黃色頭發的男孩兒連忙端著水杯走過去,「少爺,吃藥。」
韓昭彥接過藥一口吞了下去,端著水杯對辛德拉說︰「你去看看伊萬,問他那邊怎麼樣了。」
「是,少爺。」辛德拉答應一聲,狐疑地掃視了兩人一眼後,才慢吞吞地離開。
屋子里終于沒人了,但是剛才的興致已經不在。楚恆揚雖然還想挑逗他,可是韓昭彥借口身體不舒服拒絕了,搞得楚恆揚特別郁悶。
「我感冒發燒了。」韓昭彥瞪著他,「我要休息。」
楚恆揚模模鼻子,「好,那你……好好休息?」
「我帶你去走走。」韓昭彥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說。
楚恆揚拿了他的杯子也喝了口水道︰「算了,你還是休息,這里沒什麼好看的。」
韓昭彥看著那個被他玷污的杯子,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你……」
「我口渴。」楚恆揚無辜地看著他,「我進來到現在還沒喝口水。」
……好像也是。
韓昭彥動了動身體。
「你房間在哪里?」楚恆揚問,「你回去躺下休息。」
「不要老是提醒我這件事好不好?這又不是什麼大問題。」韓昭彥不滿。
楚恆揚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很篤定地說︰「發燒了。睡覺。」
最後的結果是,韓昭彥抗爭不過,被楚恆揚用「你自己走過去還是我扛你過去」的言論威脅著回到自己房間躺下。楚恆揚拿了他的光腦在一邊看視頻,好像打定主意賴著不走了。
韓昭彥躺在床上,看著對方低頭的側臉,忽然感受到了名為「幸福」的東西。
這樣的感覺,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