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牌(簽約出版) 引子(上)[至]第二章 初遇(1)

作者 ︰ 涅槃灰

‘竟然又是一個晴天!’

走出圖書館的大門,我忍不住被曬在身上的火辣陽光逼停了腳步。

並不是因為我矯情怕曬黑,而是被連續十幾天都晴空萬里的風和日麗觸動了某種悲觀,這一頭頂的大好陽光應該已經走到了極致窮巷吧。物極必反,本來就是連老天也會遵守的自然規律,不是嗎?

懷里,抱著一堆早就從圖書館里借出來的參考書,這些書我依舊一頁都沒有翻開過,就因為不小心路過了一本《步上雲梯呼吸你》,讓那頁潔白的封面收走了我所有的理智,再度耗費了整整一上午,一口氣看完了這本別人的愛情故事。

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氣,暴露在陽光暴曬里的身體依舊冰涼一片,小說後遺癥讓我的靈魂深處始終源源不斷的透出涼意,冰鎮著我那顆原來就不怎麼有溫度的心髒。

果然,愛情根本不會有所謂的永恆,即便是曾經愛得那麼銘心刻骨的蘇懿貝和莫本溪,最後一樣會背對背重新出發,從此一生陌路。

「曉卉,你手機怎麼不開啊,有人來送快遞,堅持一定要你親自接收,我只好帶他過來找你了。」

「你好,江曉卉小姐是吧,這里有你的一個快件,請你簽收一下。」

被身前的室友還有這個送快遞的小哥擋住了陽光後,我茫然且被動地接過了一個皮鞋盒大小的快遞,在簽收單上簽上了我的名字,完成了物品交接。

「這張照片是對方給的,說是怕東西交錯人,現在東西也送到了,照片就還給你吧。」

收到快遞已經是讓我茫然萬分的突發事件,竟然對方還讓拿著照片來對臉,這事實在新鮮別說我了,就連室友也晶亮了眼神,湊著腦袋看著我手上這張打印版2寸報名照。

而此刻的我,卻被快遞單上模糊卻依舊可以辨識清晰的發件人名字徹底點穴當場,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游走全身。

和他們家從硝煙每一天到如今的老死不相往來,她竟然突然主動寄東西給我,絕對來者不善!虛使然,我胡亂編了個理由應付了室友,便拿著快遞盒再次退回了圖書館,找到了我慣常躲避的那個角落坐下。

繼續不由自主的深呼吸著,大抵又安靜坐了不下半小時,我才能控制住我的手不那麼沒骨氣的顫抖,

這才能有力氣從筆袋里拿出瑞士軍刀劃開了層層包裹的封箱帶,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這個盒子。

拆開快遞公司的橙色外包裝,里面竟然真是個鞋盒,

雪白的盒子上赫然印著三歲小孩都認識的黑色LOGO,

打開鞋盒的蓋子,里面靜靜躺著一雙純白的高跟鞋,

幸好,這雙基本款鞋子上並沒有一樣囂張的LOGO,只有一朵黑色優雅蕾絲山茶花繡在腳踝處隱約著它的名門出身。

正在我不理解這女人為什麼突然要送雙鞋子給我,被雙面膠黏在鞋蓋上的一個青色信封快速的映入了我的眼簾。

看來,鞋子只是一個借口,她真正要給我的是這封信吧!

撕開信封,抽出那張信紙,

一股玫瑰花的香氛立刻隨著空氣彌散到我的鼻息,

讓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身粉紅的那個長發公主,

還有她絕不離手的那個繡滿玫瑰花的黑色漆皮小包。

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去,我真的很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讓自己在看見寫有她名字的快遞時就果斷拒絕接受一切,

決不讓自己有機會看見這封信,

決不讓她有機會用姐姐的身份干涉我的人生。

可惜,人生不是小說,不是劇本,從沒有後悔的機會。

所以,我還是看見了那封信,那封只有寥寥幾行字的‘遺書’。

雖然很不甘心,也很不情願,

但我還是做不到拒絕一個和我有著血緣的親人的臨終囑托,

我終于還是因為她穿上了一身黑色,重新走回了那些人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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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歡《步上雲梯呼吸你》,或者你也會喜歡這個新故事,

如果你喜歡蘇懿貝,或者你也會喜歡這個江曉卉,

如果你會唏噓莫本溪和蘇懿貝的愛情,

那麼-----------「曉卉,我知道你早已經在心底決定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我也知道媽媽當年的不理智多少傷害了你和阿姨的自尊心,

但我也相信已經成熟的你多少能回憶起當年我們所有人都過得體無完膚的人生,

你和阿姨尚可以逃避以求清淨,

而我和弟弟,卻始終活在爸媽無休止的互相憎恨中,生不如死。

曉卉,不管你怎麼拒絕接受事實,我們都是親姐妹,

這雙鞋是送給你的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

抱歉始終都沒有能用一個姐姐的懷抱擁抱你一下。

曉卉,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來最後看我一眼,送我一程,對我說一句原諒,

讓我去天國的路上再沒有沒有遺憾。」

手,再次顫抖,我不敢相信我看見的每字每句,不敢相信這些字跡背後的真相。

‘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來最後看我一眼,送我一程,對我說一句原諒,讓我去天國的路上再沒有沒有遺憾。’

想將視線從這些字上抽離卻怎麼都做不到,

唯一能抽離的只有我自己的呼吸,還有我的理智,所有能鎮靜我情緒的理智。

她,死了?!因為生病嗎?還是意外?

難道是我曾經的咒怨之心真的起效了?

千萬別,那些惡毒的詛咒只是我小時候的一時沖動,

我從沒有真的想過讓她們都不得好死,特別是她,

這個唯一在那一場浩劫中給我過一次微笑的人。

就因為那個微笑,我曾經惡毒的所有咒怨中,詛咒她的‘悲慘下場’也曾經額外的網開一面了,不是嗎?

所以,他們葉家每個人如果都還好好的,怎麼都輪不到她先-----

即使在腦海里,這個死字,我依舊無法出口的順暢,

難道真的是因為有著血緣的關系,有著上天注定的某種感應,所以我的心口才會那麼堵塞地痛楚嗎?

猛然拿出了一直忘記打開的手機,我用著依舊在顫抖不已的手打開手機,

等到手機上出現了亮色便直接點擊上網搜索條,將葉曉儀三個字輸入了字符條,卻搜索不到任何的新聞。

是了,他一直是個低調的商人,網絡上如果連有關他這個富豪的新聞都搜索不到,又怎麼可能搜索的到他女兒的任何消息。

正當我在猶豫是不是該將搜索字符加上車禍、病逝這些,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媽媽兩個字。

有種預感,媽媽的這通電話正是和葉家有關,和這場葬禮有關的通知。

果然,接通電話後,媽媽低沉的聲音便證實了我的猜想。

「為什麼一上午都不開機?」

「因為在圖書館,所以沒開機,那邊,真的出事了嗎?」

隨著我開門見山的詢問,電話的那端媽媽突然變得沉默,在寂靜的圖書館里,我可以清晰地听清媽媽的凝重呼吸聲,母女連心,我想我已經知道讓媽媽梗在喉嚨口的話是什麼。

這些年,他一直都還和媽媽有著聯系,家里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媽媽絕沒有理由不知道,所以,一定是他希望我去葬禮。

再次看了一眼依舊攥在手里的那封信,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搶在了媽媽的前面先開了口︰

「是想讓我去她的追悼會吧,把地址時間告訴我,我去就是了。」「你知道了?他,直接打電話給你了?」

嘴角不由得劃起一抹苦澀,即使在媽媽的口中,那個人也只是‘他’,可見爸爸這個詞匯對我根本是個奢侈,是種貪圖,是種自不量力。

「沒有,我收到葉曉儀的信了,她信上說希望我去參加葬禮,去送她最後一程。」

「曉儀?她直接給你寫信了?」

听媽媽的口氣,她的驚訝程度絕不比我看見快遞時少一分,但旋即,她卻用理解的口氣替曉儀的行為找到了最合理的理由。

「還是曉儀了解你,如果不是她這麼做,就算是我開口,你也一定不會去的,卉卉,既然曉儀都-----」

「我已經說我會去了,記得把地址時間短信我就行了,我很忙,掛了。」

不願意再听媽媽的半句嘮叨,我果斷地掛斷了電話,一如我帶著行李離開家時的不耐煩。

我可以擋在媽媽身前接受那個女人的耳光,

我可以為了替媽媽報仇親口咬傷葉知賢的手臂,

我可以用最最惡毒的詛咒去回敬那個老妖婆對我媽貪財的定論,

我卻始終做不到體諒媽媽的所謂‘身不由己’,

做不到原諒媽媽去做別人小三的行為,做不到承認自己是個私生女的事實。

或許在我心底,對那些加固在媽媽身上的惡毒評價也是心虛的,

心虛到我沒有辦法真的理直氣壯,只能選擇逃避,無條件的逃避。

「江曉卉?真的是你,喂,你這是什麼眼神啊,要是想換個新手機去商店就行了,用不著用這種看殺父仇人的眼神看著一只手機吧。」

隨著身前出現了一雙球鞋,還有點神思恍惚的我本能地隨著話音的源頭抬起腦袋,

順著那一身藍色運動裝看清了來人的臉,看清了他臉上的招牌陽光笑容。

許是沒有料到我眼底的迷茫眼神會那麼‘悠遠’,鄭翌哲這才真的有點嚇到,眼神立刻下滑,去看了一眼放在我身邊的那個鞋盒中的奢華公主鞋,旋即又換回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現在的娃們下手夠狠啊,這雙鞋子至少可以買十幾條中華煙吧,呦,還有情書,可以啊,哪個系的娃?說給哥听一下,哥幫你去查一下祖宗八代,看看有沒有案底。」

看見鄭翌哲的眼神看著那封信,我立刻做賊心虛的將信揉成了一團,然後將信紙丟進了鞋盒里,蓋起了蓋子,這才猛然站起身,徹底中斷了他的居高臨下狀態。

鄭翌哲是圖書館負責人鄭老師的獨子,比我大三歲,也是本校的師兄,

鄭師娘和我媽媽是自小就認識的鄰居,

雖說師娘嫁人後和媽媽有十幾年都沒有見面,但彼此偶爾還有著聯系。

所以,當我考進這所大學後,媽媽就把我托付給了鄭老師照顧,

自然的,鄭翌哲也順便地把我當做他需要照顧的女人,因為他的自說自話,我和他之間的關系始終就那麼‘不清不楚’了整整2年,直到他前年畢業後才算略告OVER。

今天是周末,也不是鄭老師值班的日子,這廝怎麼混回學校來了,不會又是來找我麻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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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歡,請點擊收藏,然後等文文肥一點再回來看吧--「正義哥,你今天怎麼有空撥冗回校啊,

千萬別告訴我你又後院著火需要我救急,我今天真的沒有心情去演戲,

拜托閃開些,圖書館空氣不好,你杵在這更是雪上加霜。」

「卉丫,你沒事吧?不太見你臉色那麼差,發生什麼事了嗎?是不是真的有人糾纏你?要是真的,我幫你擺平就是了。」

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鄭翌哲一副管定閑事的表情,讓我本來就無處發泄的煩躁情緒徹底找到了出氣筒。

「放手,你以為你真是萬能的主啊,我說了今天別煩我,我沒有心情和你說話,不想翻臉的就閃開,我想自己靜一靜。」

「卉!」

「放開,你抓痛我了!」

大力揮開了鄭翌哲的大手,我的兩顆眼淚終于還是沖出了眼眶,

其實他根本沒有很用力,那句抓痛我了根本是莫須有的瞎掰,

可我的眼淚卻是真的因為心痛頭痛每根神經都痛的劇痛而奪眶。

一秒之後,在一股大力的拉持下,鄭翌哲已經將我攬入了懷中,

他的大手掌緊緊的按在了我的後腦上,讓我的眼淚盡數都浸濕在他胸口的T恤上,

他寬厚的肩膀徹底擋住了我試圖躲避的路徑,留給我的只有唯一的選擇,躲在他用手臂圍起的世界里寸步難行。

「心靜不下來的話,去哪里都一樣,想哭就哭吧,萬事有我在。」

鄭翌哲還真是適合去演戲的主,182的高個子擋在我的身前,加上這句偶像劇台詞一樣的安慰還真的點到我的死穴,

可惜從小到大,我都不是一個愛留眼淚的妞。

剛才滑落的那兩顆眼淚已經是我情緒極限的產物,但靠在鄭翌哲的懷里的我卻不急著掙扎了,

幾年的相處讓我們之間多多少少的有了點心靈感應,

他還真是懂我,這個時候,我急需的‘靜一靜空間’貌似還真是非他這個臂彎莫屬。

我並不知道鄭翌哲其實在圖書館門口就看見了我,還對著我大招手了一把,

只是我當時眼里只有葉曉儀的快遞,根本看不見他。

于是,他就跟著我一起回到了圖書館里,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我拆開了快遞盒,

看著我握著信紙慘白了臉色,直到我接完媽媽的電話,他才最終確定了快遞的來源,

這才果斷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霸道地給了我一個暫時可以發泄情緒的港灣。

躲避在鄭翌哲的懷里,我的腦子忍不住又開始胡思亂想,

不由自主的,腦海里漸漸清晰了曾被我狠狠拋卻的記憶,再度回憶起了葉曉儀以及他們那邊的所有人的臉,直到記憶終于帶著我再次回到了那些我曾想狠狠忘卻的往事里--------

捂著火辣的臉頰,我的心口灼燒起比臉上更為狂妄的火焰,

望著面前這個美婦人,明明有著和她同歸于盡的瘋狂念頭,

卻只能咬緊牙關瞪視著她說不出一句話。

「卉卉,你沒事吧?你為什麼要擋在媽媽面前?」

眼神,從那個美婦人臉上轉回到身邊的媽媽臉上,

看著她滿眼焦慮的淚眼,看著那副懦弱的樣子,我的牙根咬的更緊了-------眼神,從那個美婦人臉上轉回到身邊的媽媽臉上,

看著她滿眼焦慮的淚眼,看著那副懦弱的樣子,我的牙根咬的更緊了,

卻依舊沒有辦法說出任何的話,只能在心底瘋狂的吼著︰

‘為什麼?因為你再丟人,你再無恥,你還是我的媽媽,

就算全世界都有理由對著你吐口水,都有資格戳你脊梁罵你下賤,我還是會擋在你的面前,

這個耳光算什麼,就算要我為你的罪行賠上一條命,我也一樣會義無反顧,

反正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多余的,本來就是錯誤的。’

「江媛,你別以為讓你女兒擋在你前面我就會手軟,

有你這樣的媽言傳身教,她總有一天也會和你一樣變得下賤無恥。

你听著,這個信封里有兩張銀行卡,一張七十萬,一張一百三十萬,

是給你女兒的撫養費和你的養老費。

有他給你買的這套房子,還有這些現金,

就算你們母女這輩子都不上班也足夠用銀行利息活得滋滋潤潤。

公司的情況你應該也清楚,這些現金是我可以拿出來的所有流動資金,

我不管你究竟是不是為了錢才賴在他身邊,既然他還是決定不和我離婚,

那麼就請你這次徹徹底底離開他,離開我們的生活。」

「寧姝,你明知道知道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對你們母女已經仁至義盡,

如果你再讓我看見一次,我保證下次打在你女兒臉上身上的巴掌會比這次的更重更狠!」

「寧姝,我知道是我和子航對不起你,如果沒有卉卉,我真的不會再那麼厚著臉皮來求你,

和曉儀知賢一樣,卉卉也是子航的親骨肉,她也需要爸爸,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讓卉卉經常能和子航見見面,讓我們相安無事可以嗎?」

「相安無事?你有資格和我說這句話嗎?

人家做小三你也做小三,你怎麼就那麼沒有骨氣,既然連孩子都生了,為什麼還是搞不定葉子航為你拋棄妻子。

听著,我和你很不一樣,我們家曉儀和知賢也和你生的這個小賤貨不一樣,沒有爸爸,他們一樣會生活的很好。

所以,要麼就讓葉子航早點干脆的和我離婚一了百了,要麼就徹底在我面前消失,

我們之間,永遠沒有相安無事!」

听著媽媽的哀求,席寧姝的眼中再次出現了那種看待喪家犬般的輕蔑眼神,

高傲的下巴也再一次上升了點弧度,讓仰視著她的我再一次被這種眼神灼痛了本就傷痕累累的自尊心。

猛然站起身,我沖到了桌邊,拿起那個惡心的信封直接把它扔進了浴室的抽水馬桶,大力地按下了沖水鍵,

然後再一次回到了席寧姝的面前,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重重地踢了她一腳,在她的哀嚎聲中痛快的笑了起來。

「卉卉,你瘋啦,快和席阿姨說對不起,寧姝,你要不要緊?」

「這一腳是還她剛才打我的一巴掌,還有她罵我的那句下賤,

席寧姝,回去告訴那個老妖婆,還有那個男人,我江曉卉是私生女沒錯,但我並不下賤。」

說完,我再次將眼楮看向了媽媽,這個正被席寧姝嫌惡地推開身邊,卻依舊滿眼怯懦滿臉抱歉毫無自尊的女人。第一次,我發現,媽媽眼中近乎奪眶而出的眼淚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惡心的東西,我暗暗發誓,這輩子,我絕不會讓自己眼中出現這種惡心的東西,絕不!

或許是看懂我眼底的嫌惡,媽媽的眼神漸漸多了慌亂,伸手想要來拉住我,卻讓我後退的更為果斷。

「媽,你要是真的離不開那個男人你可以實話實說,別用我當借口,我根本不需要爸爸,而且從今天起,我可以連你都不要!」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房門,沖出了小區,發瘋一樣地在街上跑著,直到跑的筋疲力盡,直到腳下實在沒有力氣,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艱難地從那片回憶中走出來,我深深地自責起來︰

‘眼淚這種惡心的東西,怎麼可以出現在我的眼楮里,我今天這是怎麼了?盡然破戒了,是因為同情葉曉儀的死嗎?我憑什麼要為她傷心,她死她的,我活我的,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關系,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更沒有!’

想通後,我猛然推開了鄭翌哲的懷抱,努力深呼吸了一把,迅速恢復了平靜的情緒,這才抬起頭再次望向了鄭翌哲。

「有個遠房親戚的葬禮,媽媽讓我替她出席,可是我很怕這種哭哭啼啼的場面,你老是叫囂是我的親人,要不,親人,你替我去參加追悼會吧?」

「既然是你的親戚,還是你本人去才比較有誠意,我可以陪著你一起去當你的護花使者,隨時準備著把這個寬厚的肩膀借給你用,怎樣?」

「只是個遠房親戚而已,就算是有點悲傷情緒也不過是唏噓一把芳魂早逝應應景而已。不過,你陪著我去也好,你人高碼子大,到時候如果不小心遇見個把彼此都不想見的人,大你可以隨時當我的擋箭牌遮住我的存在免得大家尷尬。」

「你也知道我人高碼子大,這都快過飯點了,我還餓著肚子呢,走,我決定把我的葬禮陪同出場費預先拿出來請你吃飯,吃什麼你定就行。」

「且,不就是要我請客,那麼多廢話!」

听著我的嘟噥,這小子一邊接過了我手里的盒子和參考書夾在腋下,騰出另一只手毫不客氣地握住了我的手,擺出一副我男人的架勢帶著我來到了學校食堂,再一次在眾目睽睽下和我秀著恩愛,讓平日里多少對我有點曖昧想法的同系不同系的哥們都又垂頭喪氣了一把。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招人,老實交代,我不在的這些歲月你是不是一臉寂寞狀,搞得那些個孩子都對你有點那什麼的意思?」

用筷子將一個紅燒獅子頭一分二,我根本對鄭翌哲的興師問罪視若無睹,轉過頭看了一眼周圍有點眼熟的男同學們,滿眼不屑一顧。

對于愛情,我從來免疫,別說一直有著鄭翌哲這個多管閑事的人替我媽當著義工看守,就算沒有他,我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男人靠近我,他們身上的氣息會讓我不自覺的想起那個男人,那個惡心且貪婪的男人,會讓我惡心他的同時因為身上流著他的血順便也惡心到自己。我知道,現在頭頂上的那道光是鄭翌哲又啟動了X光線,這是他的習慣,可能我是他最近身卻最搞不懂的女人,所以,他真的很習慣動不動就對我放射X光線玩人體CT,要不是我免疫力強,這些年早就被他的眼神輻射弄殘疾了。

「演夠了沒啊,剛才是誰說餓的,你再不動筷子,這最後半個獅子頭我也吃了啊。」

「實習的公司落實了沒有?我听老爸說你準備給他做下手,什麼意思,你真想畢業後留校當個資料室管理員?」

「有什麼不可以嗎?大學里的崗位那可是金飯碗,人際關系又簡單,現在畢業生找工作那麼難,留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這不剛好有你爸這個靠山,我何樂不為。」

「真的決定了?」

「恩!」

「那也不錯,只是等我爸退休後,我要多回來幾次看著你,免得那些研究生閑著沒事一直跑圖書館找你麻煩。」

「真把自己當我男人啊?你拉倒吧,哥們,要不是你媽和我媽是發小,我們兩個的性格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做陌生人都還缺點緣分,再次提醒你,我對你----」

「沒有男女之情,咱兩充其量只是第二代發小,行了,這種話少說一句是一句,免得以後咱兩新婚之夜你自己覺得寒磣。」

對于鄭翌哲的自說自話,我還真的是習慣了,當然,知道男女受授不清,吃不到的是最好的,所以這小子才對我多少有點不甘心,但除此之外,咱兩真沒戲這點真相他和我都明白,否則也不會相安無事了這些年。

相安無事!

因為腦中又出現了這個帶著倒刺的詞兒,我的背脊不由得一陣冰涼,讓嘴里的一口蘑菇炒青菜猛然苦澀了好幾倍,愣是嚼了很久也咽不下去,一直就那麼梗在了喉嚨口。

追悼會,應該穿黑色的吧,可惜我並沒有任何一件黑色的衣服,便只能臨時向室友借了一條黑紗連衣裙穿上了身。這條及膝連衣裙在領口有著黑紗蝴蝶結,袖子也是公主泡泡袖,幸好裙子下擺不至于是層層疊疊的蛋糕裙,否則,系上一個圍裙就能直接扮作女僕去拍A-V。

可能是看出了我對裙子的不置可否,室友一邊撇著嘴一邊小聲嘟囔起來,抱怨她把新買來準備在畢業舞會上穿的裙子借我穿去葬禮已經很夠階級友情了,我不但不感恩,還一臉不滿意。

用力擁抱了一下室友以示感恩後,我便走出了校門,握著手機等到鄭翌哲乘坐的出租車停在我面前捎帶我直奔殯儀館。

當出租車停在了殯儀館的門口,望著沿街的一排花店,看著那些白色花圈花籃上大大的祭字,我的心再一次被輕易的劃傷了一長條口子。

「要買個花籃帶進去嗎?」

因為我的眼神,鄭翌哲自然是誤會了,我本想轉身走人,卻被一家花店門口擺著的一束白玫瑰吸引住了視線,忍不住走向了那家花店。「王老板,你們家的最大號花籃有沒有現成的,我又接到電話預定,說是送到葉家那個場子,我這里實在來不及做了,要不讓給你吧。」

「不行啊,我這里花也不夠,還有一小時追悼會就開了,現在讓倉庫送花也來不及了,我都把所有的備用花都用上了。」

「真是的,這個葉家什麼來頭啊,今天一條街都在接他們家的生意,還都不問價格,要是每天都是這種檔次的人來開追悼會就好嘍。」

那個老板說完,便伸手拿起了我看中的拿束白玫瑰,熟練地撕掉了包裝紙,將花束丟在了地面上一堆白菊花上。

看來,別說我想買一束花,就連買一支白玫瑰估計老板都不舍得割愛,算了,反正這一條街的花今天都是送給她的,花誰的錢並不重要了,不是嗎?

重新轉過身,便和鄭翌哲一起比肩走進了殯儀館的大門,看著門口的告示,找到了葉家包下的整幢3號樓。

剛走近3號樓的正門口,就看見黑壓壓一群人圍堵在門口,透過人群的間隙,隱約看見有一長條的簽到台攔在了大廳的自動扶梯前,簽到台後貌似站著一排5個穿著黑色短袖套裝的迎賓小姐,她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個名冊肅穆著表情,對著每一位參加葬禮的來賓輕聲地詢問著身份,然後快速的在名冊上找到對方該去的地方,除了簽到台,另有一排6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正在有條不紊的指揮著送花籃的花店人員排隊從貨運通道上樓。

「我是江曉卉,是死者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對,就是那個私生女。」

就算是心底排練,我都忍不住的自我鄙夷,所以,面對過機場安檢般的嚴查,我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腳步。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尷尬,鄭翌哲很是主動的當起了護花使者,擠進了人群試圖幫我去打听遠房親戚該去哪里站個腳,他動作快的讓我根本來不及拉住他,只能退到一邊準備等他出來後再一起離開。

既然我來都來了,就算無奈只能止步于此,但說一句祝福的話我還是願意的。

抬頭望向了即將在一小時後開始的追悼會的三樓窗口,偷偷將手放在心口雙手合十,我便閉上眼楮默默在心里開始了真心的祝福。

「曉儀,我來了,只可惜我最終還是進不去了,相信你在天之靈應該看得見我吧,雖然今生我們的緣分有點糾結,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你曾經對我的那個微笑里有著你的真心,所以我現在的心里也回應著一樣的真心,一路走好,姐姐!」

「喂,江曉卉,你千萬別告訴我,你現在心里在說的話是讓我一路走好!」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或者沒有能在大太陽下堂而皇之出現還對著人說話的鬼,那麼我身邊出現的這個女人就只能是人,活生生的人!

即便是這樣,睜開眼楮看見葉曉儀近在咫尺的站在我面前,正用著充滿詭異眼神打量著我,我還真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直接撞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看來還真的是,否則她不會這麼一副見鬼的樣子,江曉卉,我手臂上的疤痕還沒好全,你不會是要在我的腳背上再種個印記吧。」

說話是我身後的男人,他一邊說話,一邊用雙手直接握住了我的肩膀,近乎是拎小雞般的拎起了我的身體,讓我踩著他腳背的鞋跟重新找了個平坦的地面站穩。

如果不是那句手背上的疤痕確定身份,我真的不敢認面前這個高大健碩的男人就是以前和我幾乎一般高的葉知賢。

「曉卉!」

重新從人群中擠出門的鄭翌哲老遠就看見我被江知賢‘非禮’,立刻吼著我的名字沖回我的身邊,直接就擋在了葉知賢的面前,一臉的不友好。

這次換葉家姐弟郁悶了,葉曉儀站回了知賢身邊,對著鄭翌哲這個陌生人的橫空出現,眼底也是一片茫然,自然而然的望向了我,似乎在等著我的解釋。

我卻絲毫沒有心情解釋什麼,稍稍緩過神後看著葉曉儀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心底赫然有種被戲弄的怒火沸騰,卻又忍不住地思考著,如果今天的追悼會不是葉曉儀的,也不是葉知賢的,那麼會是葉家的誰?難道,是那個男人嗎?不會,應該不是他,否則媽媽之前不會以為是他直接給了我電話。

所以,是席寧姝?是自己曾用最最惡毒的咒怨針對過的席寧姝?

「是女乃女乃,因為肺癌晚期加上女乃女乃的身體熬不住化療,上星期三凌晨走的,我那封信上最後一段話,是女乃女乃臨終說的話,她說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來最後看她一眼,送她最後一程,對她說一句------」

「夠了!我明白了,我來過了,她的在天之靈應該也看見了,鄭翌哲,我來給你介紹,這兩位是我的遠房親戚葉曉儀和葉知賢,是今天z ng禮主人的孫子和孫女,這位是鄭翌哲,我的朋友,陪我來葬禮的,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了。」

「曉卉,你等一下。」

看著我說完就拉著鄭翌哲大步走人的架勢,葉曉儀試圖還想要挽留住我,一把拉住了我。

轉過頭望向這個依舊長發披肩一副標準公主相的葉家大小姐,努力讓自己展現出略帶關懷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道︰

「人死不能復生,你們節哀順變!」

說完,便推開了她握住我胳膊的那雙白皙完美的手,大步走向了殯儀館的大門,再也沒有回頭,我知道在我的身後,望著我離開的所有的眼光中,不僅有葉曉儀姐弟,還有另外一雙或者另外兩雙可怕的眼楮。

‘我們之間,永遠沒有相安無事!’

這句叫囂,這些年始終縈繞在我的耳邊,每當我知道媽媽又和他聯絡,甚至和他見面,我都會因為這句話而備受折磨,憤怒媽媽的不自愛,更生氣那個男人的貪得無厭。

所以,我一秒不想在那一家人的目光中存在,我對這家人最後的一點友好情緒因為葉曉儀的欺騙徹底消耗殆盡,這樣也好,我們之間終于可以一了百了再無瓜葛。

席寧姝,你放心,我會永遠記得你說的這句話的,我們之間,永遠沒有相安無事!

在坐上出租車前,我最終還是轉過身,對著那幢白色樓房的三樓看了一眼,這一刻,如果他們真的站在那扇窗口看著我,他們會看懂我眼底的這一切!追悼會結束後,葉家所有人都回到了家里,或許是因為追悼會生離死別的獨特氣氛持續在心頭,或許是因為某個人的出現帶起了各自心底的不愉快記憶,大家心照不宣的都各自回房,緊閉著房門各自安靜著。

換掉了黑色喪服,席寧姝洗完澡,換上了純棉米色的家居服走出浴室,看見葉子航靜靜地站在窗台前,月兌下的西服隨意地被丟在了沙發上,襯衫上的黑領帶都沒有取下。

繼續用手里的毛巾擦著頭發,席寧姝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不屑的弧線,根本懶得理會葉子航的沉悶狀態,自顧自的坐在了梳妝台前,擰開了護膚品的蓋子,往臉上涂抹了一層滋潤的乳液後開始一絲不苟的按摩著肌膚,讓被眼淚緊繃了一下午的皮膚徹底得到舒緩。

「離婚吧!」

依舊望著窗外,葉子航終于開口的口中清晰且響亮的說出了這三個字,讓席寧姝正在按摩額頭的雙手足足停了十幾秒後才又繼續有條不紊的恢復按摩。

「為什麼?因為你媽走了?」

「這些年辛苦你和我一起管理公司,離婚後,公司的股份不變,你的職位也不會變,對外,只要你自己不說,我不會主動去說離婚的事,至于曉儀和知賢的股份,我也不會去動,總之,我們之間除了多出一張離婚協議,其他一切都不會變。」

終于還是將手從臉上取下,席寧姝靜靜地望著梳妝鏡中的自己,看著眼角,唇邊那些掩藏不住的皺紋,始終面無表情。

「既然一切都不會變,為什麼還要這張離婚協議書,你以為事到如今,你再給江媛一張結婚證,江曉卉對你,對我們一家人的態度就會變?就會心甘情願的跟你姓葉嗎,葉子航,你還真是越老越天真,我早說過了,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相安無事。」

「離婚的事,明天就去辦了吧,需要的材料我會準備好,明天例會後,你和我一起到民政局走一趟就行了。」

終于,席寧姝的臉上再也沒有辦法保持平靜,轉過頭望向葉子航背影的眼神中滿是憤怒,積壓了十幾年來的憤怒。

站起身,一步步虛弱地拖動著腳步,直到靠近房門口時,席寧姝才借由握著冰冷的門把,讓顫抖不已的手稍稍恢復了些鎮定。

「十幾年前,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和我離婚,是你自己放棄的,既然放棄了,就別再奢望了,要給江媛名分的話等我死了直接續弦吧,雖然她比我還大一歲,但這些年她始終有著你的愛情咋滋潤著,她一定會活得比我久,等得到那一天。」

說完,席寧姝打開了房門,繼續堅持著讓僵硬地身體一步步的走下樓梯,直到走到女兒的房門口,直到打開了女兒的房間,直到看見女兒關切的眼神,她才徹底松軟了全身,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摟著葉曉儀,默然地流淚。

從一路車行的過分安靜,曉儀便知道這片沉寂後已經火花四濺的火山爆發危機,正如她寫給曉卉的信上所說的,爸爸媽媽之間的相互憎惡早已經成為一種可怕的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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