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好幾個念頭從心頭閃過,逃跑、抵賴、死不承認……隨後睜著一雙淚意盈盈的大眼看著劉子彬︰「怎麼辦啊,會不會賠很多醫藥費,會不會被學院開除,那可是山長的朋友啊!」
劉子彬朝樓下望了一眼,定了定神︰「文慧妹子不要擔心,區區一個山長的朋友我還沒放在眼里,一人做事一人當,醫藥費我自己會賠,被開除也沒什麼了不起,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先下去瞅瞅那小子死沒死?」
劉子彬的家里雖說不算富有,但祖上出過做官的,其父是錢塘縣的名士,跟縣令交情頗好。所以他才滿不在乎,失手傷了山長的朋友,頂多也就是賠賠錢了事。他笑了一笑,背著手意態悠閑的下樓。
郁文博正想跟上,被郁千雪一把拉住,低聲道︰「大哥不要多事,你知道被砸的那人是誰嗎?」
「是誰?」郁文博漫不經心的道︰「難道還是皇上不成?」
「是當今太子。」
「什麼,你怎麼知道?」郁文博大吃一驚,審視著妹妹︰「你說得可真的?」見郁千雪鄭重的點頭,登時心煩意亂,轉身追著劉子彬而去。
「你想母親和我都被砍頭嗎?」郁千雪冷冷的道。
郁文博身形頓了一下,道︰「我只是下去看看情況,放心吧,我知道事情輕重。」
郁千雪無奈,只好跟著走下去。
王安石半跪在地面,滿臉緊張的摟著昏過去的趙頊。劉子彬和郁文博都站在旁邊,前者表情冷靜,後者面色凝重。山長嚇得面色青白,站在一旁發抖。太子在他的書院出事,就是把砍了煮了也賠不起。
王安石對山長大聲道︰「趕緊叫大夫來,還傻站著干什麼。」他們這次是微服私訪,因嫌麻煩,侍衛們留在客棧里,不然早就有人上樓捉拿肇事者了。
「哦哦,我馬上去。」山長抖抖索索的說道,腳下卻不慢,很快跑得不見人影。
郁千雪見趙頊的額頭有一道兩寸長的傷口,王安石用手堵在上面,鮮血還是源源不斷的流出來。今日事件全因她而起,雖然砸人的劉子彬,如果不是自己踫巧到來,便不會發生。她可不想趙頊就此一命嗚呼,改變的歷史重任是起點種馬男的事情,她是晉江小女子,做不來那等宏觀偉業。
郁千雪走到趙頊身旁,用身形擋住另外兩人的視線。揮開王安石的手腕,默運體內的靈力,手指出現一層淡淡的銀色光輝。
王安石正想喝止她的舉動,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他驚訝不已。但見她的手指貼在趙頊的額頭上,銀光接觸到傷口,流血立刻止住了。
靈力能修補傷口,是她一次在切菜做飯時,切破了手指發現的。
「不要對旁人說起這件事。」郁千雪盯了王安石一眼,眸中一道靈壓逼過去。王安石心頭打個冷戰,胸口發悶,就算他不能理解,也明白遇見了高人,不敢多言,默默地點頭。
郁千雪目前修為淺顯,但對付一個普通人還十分管用,見王安石應允,便放下心來。事物反常即為妖,她還不敢明目張膽的使用法術。
「把他抬到房里歇歇,你們都過來幫下忙。」郁千雪朝郁文博和劉子彬吩咐道。
「抬到我們宿舍去吧,現在正是午間用飯時間,別的宿舍都鎖門。」
郁文博說道,其實別的宿舍未必都鎖門,他只想做些什麼,事後一旦追究責任好盡量減少罪行。招呼劉子彬,兩人將趙頊抬到二樓自己的宿舍,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王安石很不放心的模模趙頊的鼻息,再模模脈搏,雖然虛弱了些,還算正常,他稍稍放下心來。再看看額頭上那道傷口,已經結痂,看了一眼氣定神閑的郁千雪,心頭暗暗納罕。
「放心吧,死不了的。」
劉子彬適時說了一句,惹來王安石的怒視,郁文博趕緊向好友使眼色,叫他少說兩句。這時門外腳步聲響,傳來山長的喊聲︰「大夫來了。」
正好門敞著,幾個人都朝外看去,只見山長身後跟著一個身背藥箱的老丈,氣喘吁吁的走來,一邊走一邊不滿的直嘟囔︰「要真是離死不遠了我也沒辦法,那說明他命不好,醫者再有本事也救不了必死之人。」
王安石見到大夫過來,忙讓到一邊︰「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公子的傷勢如何?」
那大夫先查看了一下趙頊的傷口,不悅道︰「這明明是三四天前受的傷,都快好了還叫我來,你們不是在耍我玩嗎?」
山長走過來看著趙頊的額頭,不由得一臉的匪夷所思,難道說因為是鳳子龍孫,體質同常人也不一樣?郁文博和劉子彬在往樓上抬趙頊的過程中注意到了那傷勢,也不明白怎麼回事,聞听對看了一眼。
王安石被大夫的話噎了一下,道︰「麻煩你看看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大夫給把了把脈,嗦嗦說了一大堆什麼正氣不足、陰陽失調、五行紊亂的醫學術語,說白了就是失血。最後開了方子讓山長去抓藥,拿到王安石給的診金,背著藥箱離開了。
王安石威嚴的看著房間里的兩個大男生,對郁千雪他還是比較客氣的,不好朝她質問。
「剛才是怎麼回事?我看見那個水壺是從這里墜落的,現在是午飯時間,宿舍區只有你們幾人,別對我說整件事跟你們沒關系?」
劉子彬不屑道︰「水壺是我不小心弄掉的,不就是想要錢嗎?報個數得了,我給得起。」
王安石大喝道︰「小子無禮。」
「你少說兩句。」郁文博拉開劉子彬,對王安石深深的躬身一禮︰「我這位朋友冒犯了大人,學生代他賠個不是,請大人念他心性爽直的份上,饒恕他這一次。」
「誰要他饒恕啊?」劉子彬嘟噥道,被郁文博狠狠瞪了一眼,不好再言語。
「唔……」床上一直昏睡的趙頊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楮,郁千雪離他最近,正好對上那雙迷茫的眼楮。發現他在打量著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
這樣盯著人家姑娘看可不好,尤其是他們這種有教養的人更不可做出失儀之事。王安石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卻見床上那人的眸光移到他身上,再向周圍細細打量,眼楮似乎要凸出來,一副震驚到極點的神色。
卻見他從床上爬起來,赤著腳跑到窗口,俯身朝外面望去,只見綠牆紅瓦,遠處是一大片鱗次櫛比的殿堂,近處是一排整齊的木質樓舍。牆外是街道,道兩旁是各式店鋪,穿著古代服裝的人在街上來往穿行。
處處透著古香古色。
他臉色黯然,好像很不甘心,回身在桌子底下尋找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再鑽到床底去模索。
郁千雪驚詫的望著那少年,眼前的這幕怎麼跟她穿來的那天表現的那麼近似,難道……
「公子你想找什麼我替你找就是,傷成這樣要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王安石滿臉著急,彎著身子對床下的那人道︰「你到底要什麼?」
「不會是壞了腦子吧?」劉子彬聳聳肩,很壞心的道。被郁文博瞪了一眼,立馬住了嘴。
「我找電線、電插頭、電話手機、破手表,隨便哪一樣都行。」少年氣急敗壞的道,從床底下爬出來,滿身的灰塵。
郁千雪全身血液都涌進了大腦,嘴巴微張,想說些什麼,卻一聲也發不出來。這種狗血劇情一直是晉江的專利,她不過在那混了幾年而已,怎麼總是讓她遇上。是她倒霉,還是感染了晉江的穿越病毒。
這回真的完了,天要變了,可是改變歷史的重任不是起點種馬男的使命嗎?跟她晉江一個小女子有什麼干系,她真的不知道隨隨便便來一次壽昌書院就能把大宋朝的命運變動了。否則她一定慎重,再慎重。
王安石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的太子︰「公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很痛,腦子還糊涂著呢?」
「誰是你家破公子,又不是愚人節唬人玩啊,小心我告你。」少年指著王安石,目光又對上郁千雪︰「喂,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穿得那麼古怪扮古典美女啊,哥我不感興趣。還沒成年的小丫頭片子玩什麼熟女游戲,看過A`片嗎?」
郁千雪滿頭黑線,本想好心提醒的心思也淡了。朝王安石福了一福,道︰「看來貴府公子剛醒來腦筋不甚清楚,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攪了。」
她不等王安石出聲,抓起郁文博的手臂朝門外走去,劉子彬見狀也跟上。
到了樓下,郁千雪松了口氣。對郁文博道︰「大哥,你的宿舍既然被別人佔據了還是回家住幾天,等過些日子鄉試臨近,再回到學院不遲。」
郁文博點點頭,知道太子被砸壞了腦子,弄不好會抄家滅族,但即已發生,先回家躲一陣子再說吧,就怕到時躲不過。
劉子彬道︰「宿舍被人佔了換一間就是,用不著回家那麼麻煩,學院總不會讓學員夜宿廣場吧?」
郁千雪懶得理他,不是她不好心告之實情,因為就算說了也沒用,該來的躲不掉。現在只能寄希望那穿越男不追究,畢竟沒有劉子彬的失手,他也穿不過來宋朝,當不了太子。
雖然她不認為古代帝王生活能比得上二十一世紀的百姓更優越,就算他們有三宮六院,萬人之上的尊榮又怎樣?他們沒吃過冰淇淋,沒用過抽水馬桶,沒坐過汽車,沒乘過飛機。幾千里的路她只需小半天就能到達,他們卻需要大半年時間。
唉,都是穿越鬧的。
同志,你就慢慢享受吧,好歹你還是太子,我卻是個鄉野的小村姑,天地之差,悲催啊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