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之後,穿越團隊的所有工作都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狀態。範吾成、趙大偉返回了幽州城,為「逍遙樓」的開業做最後的準備。飛龍寨的曾志林等人開始配合審查部的鄭知微,對一百多俘虜進行審查、考核,以便從中挑選合適的人員加入飛龍先鋒營。與此同時,錢遠山和梁子岳也在流民營地做著類似的工作,從流民青壯中為即將組建的先鋒營三中隊選拔合適的人選。
考慮到張曉菲已經懷孕五個多月了,所以後備力量培養部的工作暫時由張維信接手。這一下,張七爺不得不城里城外的兩頭跑,甚是辛苦。不過,辛苦歸辛苦,這些後備人才的教育培養大權,張維信是絕對不會交給「西谷派」的。
正月十七下午,王崤峻正和張維信在小會議室商量二十日是否要去幽州城,湊「逍遙樓」開業典禮這個熱鬧,門外傳來親衛的報告聲,說是管家鄧安來報,「玉虛宮」的四爺派人過來傳話。
听說是四哥玉虛子派人來,王、張二人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連忙讓把人帶來。不多時,鄧安領著一個道士進了會議室,卻正是玉虛子的二弟子清風。
清風進得屋來,向王崤峻和張維信二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王崤峻讓清風坐下說話,然後問道︰「清風,師兄派你來有什麼事?」
清風謝過座後,回答道︰「稟師叔,師父讓小佷來,是向諸位師叔傳個話,祖師爺已經于昨日離開‘玉虛宮’回返華山了。」
听說太師父回華山了,王、張二人不免有些遺憾。這段時間以來,由于團隊里的事務比較繁忙,他們這些個做弟子的也沒能常去給太師父請安、求教,實在是有違弟子的本份。
王崤峻問道︰「太師父走的時候,可曾留下什麼話沒有?」
清風答道︰「回師叔,據師父講,祖師爺這次離開和上次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只留下一張‘吾回華山矣’的字條。」
王崤峻听了點點頭,和張維信互望一眼,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其實扶搖子老神仙的這種舉動是在他們預料之中的。他們知道自己的這位太師父是位喜歡清靜,行為無拘無束的人。如果他走的時候大張旗鼓,那才是真是出人意料的事。
隨後,王、張二人又和清風說了些閑話,問了問四哥的情況,便安排人帶清風去吃飯休息,第二天再返回「玉虛宮」。
送走了清風,王崤峻便通過電台將這個消息傳達給了「靜園」、飛龍寨和流民營地,讓所有拜過老神仙為師的穿越者都了解此事。
通報完了情況,王、張二人又回到小會議室,繼續剛才的話題。經過一番討論,二人最後還是決定參加這個開業典禮。考慮到張維信還要顧及後備力量培養的事,所以這次進幽州城由王崤峻負責帶人前往。
應歷五年陰歷正月二十,已經更名為「逍遙樓」的「晴雪樓」重張開業。除了範吾成、趙大偉以及楊氏父子——清塵因為要參與先鋒營新兵的訓練工作,已經去了飛龍寨——外,王崤峻、王峰和商貿部的其他成員也都到場助興。
幽州城最大的青樓重新開業,自然吸引了不少的新老客人上門一探究竟。而商貿部古今結合、中外合璧的裝修理念,不同于其他青樓的格局樣式,都令前來嘗鮮的客人們感到,經營者在樓外廣告牌上所說的「與眾不同」四個字絕非自我吹噓。
別的不說,單說懸掛在大門口和大堂內的那幾盞玻璃吊燈,就已經令所有進門的客人目瞪口呆的了。在這個一只小玻璃杯都能賣到幾百上千貫的年頭,一只一尺多高,由木框瓖嵌玻璃制造的吊燈絕對稱得上是無價之寶了。幾乎所有客人在踏進「逍遙樓」的那一刻,都會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嘆。然後,才會在伙計的提醒下,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真正目的。
在這些客人消遣完了,離開「逍遙樓」後,又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會跑去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吹噓自己的見聞,從而引得更多的客人,懷著獵奇的心情,親自來「逍遙樓」看一看那世所罕見的珍貴物件。
這樣一來,除了肯定會大幅增加「逍遙樓」的營業額和知名度外,一些身家豐厚的客人還會有意無意的向伙計、龜公乃至樓里的姑娘打听這幾件玻璃吊燈的來歷。而所有這些被打听的人,都會告訴客人一個相同的答案——這幾件吊燈都是「逍遙樓」花大價錢從「晶寶軒」租借來的,只在這里懸掛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到時候需要還回去的。如果客人們想多看看這些吊燈,那這幾個月就多來幾次。如果客人們想買一盞回家掛,那就得去和「晶寶軒」的趙老板商量了。據說,「晶寶軒」這種吊燈的存貨相當有限,要不是仗著「逍遙樓」的東家和「晶寶軒」的東家是兄弟,「逍遙樓」是萬萬不可能租到如此多的玻璃吊燈的。
于是乎,借由「逍遙樓」眾多客人的嘴,「晶寶軒」為自己的新產品做了一次免費的廣告宣傳。沒用幾天的工夫,整個幽州城乃至南京道的豪商巨賈們,就都知道了這種稀世珍寶的存在。這個消息甚至傳進了留守府,連蕭思溫都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他是南京留守,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直接跑去「逍遙樓」看這種稀世之寶,而且他也用不著跑到「逍遙樓」去看。作為「晶寶軒」私下里的合伙人,他只需要讓那位趙老板把東西給他帶府里來看就行了。
當然,這種話他是不會親自去和趙大偉說的,于是他就把馮程叫了去,詢問有關玻璃吊燈的事情。馮程連忙向自己的主子說明了情況,表示這種玻璃吊燈是從南邊來的新貨。之所以會把它租借——說是租借,其實不過是自己左手遞右手——給「逍遙樓」,主要是為了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讓盡可能多的人知道此寶的存在,從而擴大「晶寶軒」的銷售業績,為合作雙方帶來更多的利益。
听完了馮程的介紹,蕭思溫先是教訓了他一頓,提醒他今後有什麼新物件要讓他事先知道。現在他蕭思溫好歹算是「晶寶軒」的幕後合伙人,自己的店里有了新產品自己卻不知道,豈不是笑話。而後,蕭思溫便讓馮程去店里取幾盞燈來給他看看。如果確實是像外面傳言的那麼好,他打算選兩盞最好的送給當今聖上。那樣一來,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肯定還會再創新高。
對蕭思溫的要求,馮程自然是沒有不遵照執行的道理。不過,馮程在將差事答應下來之後,卻開始在心里琢磨起蕭思溫話里的意思了。如果光是取燈來觀賞一番,對于馮程來說,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他現在可是「晶寶軒」名義上的合伙人,要盞燈去給大客戶看一看,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令馮程動心思的,是蕭思溫後面的話——如果燈真的好,他要選兩盞送給當今聖上。
當然,把好東西進獻給皇上那是做臣子的本份,這沒什麼說的。馮程最關注的是蕭思溫在說這句話時,用的是個「選」字,而不是像上次拍賣玻璃酒瓶和酒具時說的「買」字。別看只是一字之差,其中的差別可就大了去了。很顯然,這位留守大人這次是不打算再從自己腰包里掏錢來置辦孝敬皇上的東西了。
這事多少讓馮程有點為難,因為他是知道這些燈的價錢的。按照穿越團隊給他的報價,這些玻璃燈的進價最便宜的要一萬貫,最貴的十萬貫。對外的售價是合作雙方共同商議的,最便宜的售價為一萬五千貫,最貴的則要賣到十五萬貫。考慮到這燈是要送給當今聖上的,所以肯定是不能選最差的,而一定要選最好的,而且恐怕最少也得選兩盞,這才能配成對。這樣算下來,即便是按進價算,也要二十萬貫的成本。
如此巨額的成本,需要賣四盞最貴的玻璃燈才能賺回來——就算對方的進價可能摻了水,但上下浮動也不會太多。以這段時間玻璃寶貝的銷售情況看,只怕一年之內也未必能賣出四盞最貴的燈。雖然作為合作伙伴的「清園」兄弟為了在幽州的發展,是不會為了錢得罪留守府的。只要他馮程馮總管說這兩盞燈是要送給當今聖上的,對方就是再肉疼,也會將燈拱手送上。
可是,二十萬貫畢竟不是小數目,這口似乎咬得對方有點太狠了,搞不好會把對方給嚇跑的。不管怎麼說,「清園」兄弟都是自己的合伙人,而且離了他們這玻璃生意也就做不起來了,自己不能把他們當成第二個範陽盧氏來對付,那可是丟了西瓜揀芝麻的傻事。
從留守府中出來前往「晶寶軒」的路上,馮程坐在馬車里,心里一直在盤算著如何既能向趙大偉婉轉的表達出留守大人的意思,又不會把對方給嚇跑了。經過一番思考,他決定隨機應變,爭取通過各種暗示,讓對方自己說出要送給當今聖上玻璃吊燈的話來。打定主意之後,他便命車夫加快速度,直奔「晶寶軒」而去。
馮程一進「晶寶軒」,就看到有不少的顧客正圍著一盞放在桌子上的玻璃吊燈指指點點,自己要找的趙大偉則站在一邊,為他們講解著這盞燈的奇妙之處,引得眾觀燈人嘖嘖稱奇。此時,有眼尖的店伙計看見了馮程,暗中提醒了正在滔滔不絕推銷產品的趙大偉。
趙大偉抬頭看到馮程,連忙停止產品介紹,讓旁邊的二掌櫃接替自己的工作,然後滿臉含笑的迎了上來,向馮程一抱拳,說道︰「馮總管來了,在下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馮程心里有事,也就沒跟趙大偉多客套,略一還禮,說道︰「趙老板客氣了。某有事和趙老板商量,咱們進去再談。」
趙大偉聞言忙搖頭道︰「馮總管若是有大事相商,那在下還是去把在下的五哥請來,由他來跟總管談豈不更好。」
馮程聞听王崤峻在這里,不由得心中暗喜。他知道這位王崤峻王老板在「清園」眾兄弟中,是說話算數的主事人之一。與他直接商談,可以減少許多中間環節,從而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留守大人交待的事情。因此,馮程點頭道︰「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那倒是省卻了許多麻煩,就請趙老板速速將王老板請來與某一晤。」
趙大偉答道︰「此事確實巧得很。五哥前幾日來幽州參加‘逍遙樓’的開業慶典,原說第二天就回良鄉的。但因為五哥的岳母韓夫人有些東西要五哥帶給正懷孕的五嫂,而這些東西需要時間準備,所以五哥就多住了幾日。本打算等明天韓夫人的東西準備好了就回良鄉,馮總管正好在今天過來找在下商量大事,這可真是天意呀。」
說著,趙大偉伸手相請道︰「馮總管請到後堂稍候,在下這就去客棧請五哥來。」
隨即,趙大偉大在頭前引路,將馮程領進了店鋪後面的辦公區,進了一間比較安靜的房間。讓下人端上茶水後,趙大偉向馮程告了個罪,才離開房間去王崤峻。
王崤峻住的客棧離「晶寶軒」不算遠,所以馮程兩杯茶還沒喝完,王崤峻就已經在趙大偉的陪同下進來了。雙方彼此寒暄一番,說了幾句客套話後,馮程非常婉轉的將蕭思溫的打算向王崤峻透露了一下,而後便等著對方的答復。
以王崤峻的聰明,自然對馮程話中的暗示听的一清二楚。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希望對方能在合作範圍之外提出一些需求的。因為,馮程或者說蕭思溫的反應已經在穿越團隊的預料之東的化工科將玻璃燈具開發出來時,委員會和商貿部就曾對玻璃燈具的銷售前景,以及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進行了分析,並得出了一個大家都認可的結論︰
第一,玻璃吊燈會為團隊帶來巨大的利潤。
第二,如此巨大的利潤必然會招來各方勢力的關注。
第三,作為「晶寶軒」合作方的蕭思溫肯定是最關注此事的一方勢力,而且以蕭思溫的性格,很可能會向穿越團隊提出一些超出合作協議的要求。
對此,委員會和商貿部經過討論,定下了應對方案,即,對蕭思溫超出合作協議的要
求既不能硬頂,也不能輕易答應。硬頂,必然會破壞雙方的合作關系,為團隊帶來大麻煩。輕易答應,一來會使對方的胃口越來越大,最終損害團隊的根本利益。二來,也會引起對方的懷疑。畢竟如此貴重、稀有的物件,任何人都不可能非常痛快的就答應白送。
因此,處理此事,一定要把握分寸、軟中帶硬,既讓對方獲得他想要的面給予穿越團隊一定的利益作為補償,從而達到以利換利的目的。而穿越團隊所希望得到的利益很簡單,那就是希望蕭思溫可以利用他的職權,使穿越團隊獲得在幽州地區的鹽鐵經營權。
之所以要得到這兩項特權,一是為了能夠公開進行冶鐵、煉鋼活動,為「涼園」基地竣工後,科技部材料科的大規模研發工作做準備,這是屬于科技方面的好處。二是為了能夠進行合法的食鹽買賣,為劉文東、謝天提出的,建設海邊曬鹽場的計劃做準備,這屬于商業方面的好處。至于如何與對方進行溝通、交流,達到雙贏的結果,那就要靠相關負責人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了。
因為已經有了既定方針,王崤峻應對起馮程來就非常輕松了。他先是向馮程強調了一下這些玻璃燈具的珍貴,然後又說了一下兄弟們謀生的艱難,在得到馮程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附和後,才把話鋒一轉,隱晦的向馮程傳遞了自己希望能夠通過留守大人的關系,獲得在幽州地區經營鹽鐵業的權利。當然,他同時也表示此事絕不會讓留守大人白做的。
以馮程的精明和經驗,自然能夠從王崤峻的話中听出其真實意圖。雖然他對王崤峻敢于和留守府討價還價多少有些意外,但並沒有因此就怪罪王崤峻不識時務,反而覺得這位王老板有膽識、有魄力,是個干大事的人。與這樣的人打交道,自己的才能可以得到充分發揮。而且這樣一來,對自己完成留守大人交待的任務非常有利,自然沒有指責對方的道理。當然,考慮到鹽鐵之利頗豐,特別是鹽,其利潤之大,只怕不亞于玻璃生意,所以馮程決定再敲一敲王崤峻的竹杠。
因此,在假意思索了一番後,馮程故作為難狀道︰「此事恐怕不太好辦。王老板也應該知道,這鹽鐵向來是官營的買賣,一般民間商賈是不能參與其中的。雖然留守大人是本地主官,但朝廷的制度在那里,留守大人也不好公然違反。如果留守大人只以官位壓人,勢必會有損留守大人的名聲。」
王崤峻自然明白馮程的意思,連忙配合的說道︰「在下自然明白留守大人的難處,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有些事留守大人確實不好硬壓下級來辦。所以,在下希望馮總管向留守大人稟明,期間若需要銀錢打點,一切花費皆由在下來出。此外,此事若成,吾等兄弟必將厚報。」
隨後,王崤峻還向馮程透露,這次從南朝得到的玻璃燈具中,有兩盞燈因為制作的過于巨大、精美,遠比在「逍遙樓」和「晶寶軒」中展示的要高檔的多,絕非尋常百姓、官宦可以使用,不適合在市面上銷售。所以,他希望可以通過留守大人,將這兩盞特殊的宮燈送給當今聖上,以表幽雲百姓對聖上的擁戴之情。
見王崤峻主動向自己提出要向當今聖上送玻璃燈具,馮程更是心中暗喜。現在,他不但可以解決留守大人要送當今聖上玻璃燈具的問題,還能為留守大人和自己帶來相當大的實惠,真是老天幫忙呀。至于王崤峻要向聖上獻燈的目的,他並不是很在意,無外乎就是小人物希望借此向聖上表忠心邀寵罷了。更何況,真要通過留守大人把燈獻到了聖上手里,這肉自然是留守大人吃,他王崤峻王老板恐怕頂多能喝到點兒湯。
不過,暗喜是暗喜,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而且,無論怎麼說,允許私人經營鹽鐵都是大事,也不是他一個總管能決定的。因此,馮程說道︰「王老板的意思某都明白,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非某一個總管可以決定。某還需返回留守府,向留守大人稟報此事,由留守大人定奪。」
王崤峻立即附和道︰「這是自然。只是,希望馮總管能在留守大人面前為在下多美言。此事若成,在下絕不會忘了馮總管的恩情。」
馮程聞言自然是假意客氣了一番,並表示,一有結果,便會過來通知王崤峻。然後便向王崤峻告辭,返回了留守府。
在巨大有利益面前,無論是馮程還是蕭思溫,辦事的效率都很高。馮程與王崤峻談過的第三天,便再次來到「晶寶軒」,讓王崤峻準備厚禮,與他一起去拜訪南京鹽鐵使王大人。鹽鐵使是主管本地鹽鐵業的行政長官,馮程要王崤峻和他去拜訪此人,也就說明蕭思溫已經同意了王崤峻的要求,並已經知會了相關性的官員。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隨著馮程帶著王崤峻拜訪了鹽鐵使王大人等幾位官員,並將一對巨大的玻璃宮燈和一對稍小一些的吊燈送到留守府後,一紙經營鹽鐵業的官方許可便經由馮程交到了王崤峻的手中。
對此,王崤峻自然是連連稱謝,一方面又準備了一份禮物托馮程轉交留守大人,另一方面也沒忘給馮程送上一份厚禮,感謝他為此事的多日奔波。馮程照例客套了一番後,滿意的帶著禮物走了。望著馮程遠去的馬車,王崤峻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