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光閃過,宏通鎮方圓百里一陣地動山搖,連環的爆炸聲從小鎮正中央的一家酒樓中響起,爆炸的沖擊漸次向著宏通鎮四周蔓延,不多時,剛剛還熱鬧繁華的宏通小鎮樹倒地陷,房屋坍塌,高牆傾圮,人仰馬翻。震耳欲聾的大笑聲在小鎮的正中響起,只見一個赤膊大漢站在一片廢墟上邊罵邊笑︰「女乃女乃個熊,你個不要臉的蘭芷宮,老子我搶的寶貝怎麼會便宜你們這群小白臉,若不是師父他老人家不在,怎麼容得你們猖狂!蘭溪那個陰險狡詐的東西怎麼不親自出馬,莫不是死在那些個小娘們兒的肚皮上了,哈哈哈哈——」
那大漢瞠目叱罵,手中一把金環大刀揮的虎虎生威,赤金色的罡風將他的周身要害護得密不透風,每三五息間,便有金光從大刀上的金環中溢出,那金光仿佛有生命一般,離開金環後徑直向著圍在大漢周圍的幾十人的身上飛去。那金光又快又耀眼,讓人防不慎防,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有七八人被金光擊中,望著大漢周圍多出的幾堆血肉,那些圍在大漢周圍伺機而動的蘭芷宮弟子們的神色更加凝重。
就在兩方人馬僵持的時候,早就被屠戮殆盡的宏通鎮中突然響起了一聲聲稚女敕的歌謠聲,這歌聲似近還遠,字字清脆,好像由十幾個垂髫幼童齊聲唱出,偏偏又曲調蒼茫,詞句滄桑︰
「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
「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稚女敕天真的童聲哼唱著洞悉世事的調子,飄忽在尸橫遍野的宏通鎮上更顯詭異蒼涼,待到「人心憐羊,狼心獨愴」一句唱罷,在場拼殺的幾十個漢子只覺得滿目酸澀,一時間自憐自苦到了極致,不平的往事忽然歷歷在目,人人心緒難平。繼而又听到那清脆的童聲在耳邊輕輕吟唱「天心難測,世情如霜」,聲聲入耳,字字錐心,只覺得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紅塵萬丈,不如歸去!
那被眾人圍攻的赤膊大漢更是滿面淒涼,想到為了那一把不知有什麼用的玉箔羽扇,自己師兄弟五人一路拼殺,生時寢食難安,死又不得全尸,如今只剩下自己獨自一人,眼看著也要被這些宗門子弟們逼上了絕路,不禁雙目赤紅。大漢越想越悲痛,越想越心灰意冷,那連綿不絕,悠悠蕩蕩的歌聲依然在耳邊回蕩,「天寒地凍,問誰飼狼?」,那大漢不禁憶起幼年時的孤苦無依,兄弟五人沿街乞討的日子。若不是後來承蒙師父不棄,教化了他們兄弟五人,他們早就是亂墳崗子上的白骨一堆了。
歌聲還在繼續,大漢手中的金環大刀揮舞的越來越慢,原來密不透風的保護罩也慢慢露出幾絲縫隙,然而方才一直準備攻擊大漢的那群人卻也沒有動作,他們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就在這時,一道淺灰色的身影飄忽而至,轉眼就飛到了那名大漢的身邊,那人面目枯槁,表情似喜似悲,蒼涼的調子從他的月復中傳出,正是那首讓在場廝殺的眾人陷入魔障的歌謠。灰衣人抓住大漢心神恍惚之際,迅速出手,幾枚細小的蜂針無聲無息的襲向那大漢的幾處要害。
眼見灰衣人就要得手,宏通鎮的一個角落里突然響起一聲輕嘆。那嘆息之聲十分細小,卻讓沉浸在歌聲中的眾人猛然清醒,灰衣人的身形也是突然一頓,雖然外表看似無礙,一口心血卻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月復中的曲調再也發不出連貫的聲音來。清醒過來的大漢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近在眼前的毒針,他猛的大喝一聲,手中的金環大刀迸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將那些鋒銳的細針擋在身外,並且毫不猶豫的接連向著那個灰衣人揮出三拳,拳拳帶勁,硬生生的將人逼到兩丈之外的廢墟上。
「小子,你是哪里來的小賊,竟然想坐收我們蘭芷宮的漁翁之利,如今的散修都這般活得不耐煩了嗎?」圍攻那赤膊大漢的蘭芷宮的弟子們此時也清醒過來,沖著那名灰衣人怒目喝問。
「哼,爺爺我縱橫仙界的時候,你們蘭芷宮的那個宮主還不知道在哪里吃女乃呢?怎麼,如今攀上了軒轅宗,就敢在我灰道人的地盤上作威作福了?」那灰衣人面色不動,戲謔的聲音卻是從他的月復中發出。他看著幾個趾高氣昂的蘭芷宮弟子,目露輕慢,但全身的肌肉卻一直緊繃著,他在暗中戒備剛剛發出輕嘆的那個人。
听到灰衣人的話,帶頭的蘭芷宮弟子神色一變,似乎想到了某些傳聞,他抬手制住了幾名想要上前理論的弟子,沖著灰衣人抱拳道︰「原來是灰道人尊駕在此,恕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剛剛冒犯您老人家了。只是這名大漢盜取我蘭芷宮至寶,我等奉命追回,不想賊子狡猾,竟然跑到您老人家的地盤上撒野,我等也是出于無奈反擊,還請灰道人您高抬貴手,賣我蘭芷宮和軒轅宗一個面子!」
灰道人輕嘖一聲,顯然不相信蘭芷宮弟子的敷衍之詞,他今日其實也是奔著大漢身上的寶貝而來。若是按照他大羅金仙的修為,在場的這幾十名金仙還真不被他放在眼中,若不是方才有人暗中相助那名大漢,他此時已經得手了。想到暗中之人只是輕輕一嘆,便輕而易舉的破了他苦修多年的音域之術,灰道人心中凜然,知道那人的修為遠遠高于自己,今天這寶貝怕是難以到手了,便就著那名蘭芷宮弟子的話頭諷刺道︰
「這漢子竟然如此大膽,都偷到你們蘭芷宮去了,既然你們是奉命追回宮門至寶,我灰道人也不好阻攔,誰讓你們蘭溪宮主長得千嬌百媚,攀上了軒轅宗的那位仙帝!這藍顏禍水讓多少女修自愧不如,嘿嘿,那漢子,方才你可說錯了,蘭溪不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他是在軒轅宗主的床上欲仙欲死,哈哈……」
說道這里,那灰道人的月復中發出一陣怪笑,刺得那些蘭芷宮的弟子們滿面通紅,但想到灰道人大羅金仙的修為,領頭那人硬是從咬牙切齒的神情中擠出一絲笑容︰「灰道人慎言,我等敬你是前輩,卻也不能白白听著您污蔑我們宮主,無論外界謠言如何,我們宮主也是大羅金仙的修為,還請灰道人前輩不要人雲亦雲,平白和我們蘭芷宮結下仇怨。」
「哦?難道蘭芷宮和老夫沒有仇怨嗎?你等在我的地盤上大肆屠殺,難道還是給老夫面子,和我灰道人結個善緣?」灰道人掃視了一眼宏通鎮的斷壁殘垣,冷聲問道。
听到灰道人的話,那名領頭的弟子眼中一亮,雖然不知道傳言中一向難纏的灰道人如今怎麼輕輕放過了關于至寶那個關鍵問題,只圍繞著這些打斗中的損失說事,但是他也不猶豫,馬上接話道︰
「灰道人前輩,是我等行事唐突了。這些都是我蘭芷宮門下弟子考慮不周所致,今日事了之後,我等必定登門謝罪,不僅會賠償您的損失,還會送上我蘭芷宮的珍寶——三葉羅蘭一株,以示我們蘭芷宮的結交之意!」
這邊灰道人和蘭芷宮的弟子們當著大漢的面開始討價還價起來,絲毫沒有將大漢放在眼中。那大漢也不惱,掃視四周,發現自己的逃跑路線依然被這些人封鎖著,便干脆坐了下來開始自行運功療傷。他心里十分忌憚這名突然出現的灰衣人,短短一首歌謠就讓自己陷入魔障,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清醒過來,但大漢也知道今天生還的希望幾乎是沒有了。
幾句話的功夫,灰道人和蘭芷宮就做好了討價還價的買賣,再次看了那手持著金環大刀的漢子一眼,灰道人就如他突然出現時一樣,再次突兀的消失在眾人的眼中,那大漢也和蘭芷宮的弟子重新對峙了起來。
卻說那灰道人一離開眾人,便用盡了畢生的手段,向著遠方飛速逃遁而去,剛剛他和蘭芷宮的弟子們交談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股冰冷的視線一直在打量著他,那視線讓他脊背發寒,全身的警戒神經都緊繃起來,偏偏他還知道這視線的主人對他毫無殺意,這目光中的威壓僅僅只是那人的修為所致。等到他離開之時,灰道人還能感覺到那目光如影隨形,像一把抵在他胸口的利刃,讓他惶恐不安,心驚膽戰。
待到跑出了數千里,灰道人才松了一口氣,略微運轉了一周仙元,身上那股森寒之意終于消散了。他緩緩的撫了撫心口,就要換個方向繼續逃遁,但是,還沒有等他再有動作,一個冷淡雍容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響起︰「你這是要到哪里去,怎麼如此沒用待客之道,本座都到你的地盤上了,灰道人你怎麼能夠避而不見呢?」
听到這個聲音,灰道人一直僵硬的臉上慢慢出現了一絲裂紋,他悄悄在手中扣住了兩枚烈火符,狀似鎮定的抬頭看著前方緩緩走來的身影,躬身沉聲問道︰「不知晚輩可否有幸知道前輩是哪位仙帝?剛剛晚輩實在糊涂,沒有想到那名大漢受您的庇護,就貿然出手,還請前輩原諒灰某。」
「呵呵,我是什麼人不重要,只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名大羅金仙修為的修士,我有些事情想要詢問罷了,不過看你趕路趕的這樣焦急,可是有什麼急事,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那人漸漸走近,灰道人的目光微凝,他晉升大羅金仙已經數萬年,如今已是大羅金仙七層的修為。在這東青仙域里自然躋身高手之列,和各個宗門的仙帝和仙尊們也都打過照面,自然認識那幾十位帝尊的樣貌。而眼前這位帝尊雖然風姿卓越,灰道人卻從沒見過,灰道人心中驚訝,這人是其他仙域的高手嗎?
「前輩恕罪,是灰某一時膽怯,心生逃月兌之念,萬萬沒想到卻耽誤了前輩問詢。前輩有什麼問題盡管詢問我灰道人,晚輩一定知無不言!」灰道人恭敬的向著來人鞠了一躬,起身時微微打量這位陌生的帝尊。
來人的相貌大概停留在二十歲左右,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寬袖袍衫,水墨畫一般的眉目間自有一股清華尊貴,雖然他面色溫和,氣質溫雅,但是墨玉一樣的眼眸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冷漠無情。注意到灰道人打量的目光,那人微微勾起嘴角,讓清峻的眉眼間平添了一股自然而然的魅惑之息,他負手而立,看著灰道人說道︰
「灰道人,本座也沒有多少問題需要勞煩你,只是希望你給本座講講你知道的東青仙域的現狀罷了,想必身為大羅金仙的你,一定不會讓本座失望吧?」
听到來人的問題,灰道人心里舒了一口氣,他緩緩的收起藏在手中的符,同時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測。看來這人是來自其他仙域的帝尊,不了解東青仙域的現況,想要找一個修為和身份都不低的人了解情況。而自己就是那個被挑中的倒霉蛋兒,不,也許不是倒霉蛋兒,灰道人心中一震,若是能夠得到這位仙尊賞識,說不定自己還會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的。
「回仙尊,不是我灰道人自夸,我們是東青仙域既然是仙界四大仙域——東青仙域,南炎仙域,西白仙域和北玄仙域之首,自然地杰人靈,鐘靈毓秀。東青仙域共有五百零一塊大陸,每一塊大陸上都是靈氣充沛,大大小小的各種勢力數不盡數。但是我們東青仙域上最著名的宗門只有七個,他們被稱為七大宗門,方才晚輩提到的軒轅宗便是其中之一。」
「這七大宗門瓜分了東青仙域的五百零一塊大陸,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塊大陸就是隸屬于軒轅宗的。七大宗門有十五位仙帝,七位仙尊,另外據晚輩所知,在散修中,我東青仙域還有八位仙帝,兩位仙尊,這便是我們東青仙域最頂層的修仙力量了。」
灰道人將東青仙域的情況娓娓道來,甚至把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傳聞和八卦也都毫不隱瞞的說了出來。如灰道人所想,反正這些消息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只要這位前輩有心,這些事情他早晚會知道的。灰道人一邊說著,一邊將他的所知所聞錄入一枚玉簡當中。等到灰道人說完大概的情況,他就將手中的玉簡恭恭敬敬的送到來人的面前。
「前輩,晚輩方才只是將東青仙域中的大體情況說了一遍,還有一些詳細的信息,如一些大羅金仙率領的門派和勢力分布情況,還有就是每塊大陸的地理位置,大陸概況以及我們東青仙域中的一些約定俗成的事情和規矩,晚輩都將這些信息記錄在這枚玉簡中了,希望對前輩有所幫助。」
接過灰道人的玉簡,那位仙尊微微的點了點頭,隨手從儲物手鐲中取出三個小巧精致的玉瓶,對著灰道人說道︰「你很細心,謝謝你的幫助。本座名為司徒青嵐,這三瓶丹藥就算是你幫助本座的報答吧。」說著,司徒青嵐便將玉瓶遞到灰道人的手中,看到灰道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司徒青嵐淡淡的解釋道︰
「你方才使用的音域的術法雖然還算高明,但是想必你也發現了,這樣的術法愈是修煉,對你的神識傷害就愈大,這里面的丹藥就是修復你受損的神識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可以支持到你進階仙帝的時候吧。」
听到司徒青嵐的話,灰道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狂喜,自家的苦自家知道,他所修煉的術雖然威力巨大,但是每提升一階,自己的神識就會受到一次傷害。到現在為止,雖然自己的修為是大羅金仙七層,但是神識的廣度和強度也才堪堪達到大羅金仙一層的程度。如今自己只是向這位司徒仙尊介紹了一下東青仙域的情況,就得到了這樣天大的驚喜,灰道人的心情可想而知,特別是根據方才的對話,他可以知道,這位俊美的仙尊實在沒有必要欺騙于他,這讓灰道人的心情更加愉悅。
灰道人樂呵呵的收起三瓶丹藥,剛想要好好感謝贊美一下這位大方的司徒仙尊,便看到仙尊向著他來時的方向望去,讓灰道人詫異的是,司徒仙尊那雙自始至終都冷漠異常的黑眸中此時竟然浮現出幾許溫和。
還沒等灰道人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抹藍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那人身姿挺拔,容貌俊美異常,周身威儀凜然,一股自內而外散發出的冰寒之氣讓灰道人剛剛還雀躍的心情猛的凍結到了谷底,他竟不敢直視來人,只能用余光悄悄打量。
「十五,事情解決完了嗎?」灰道人身後的司徒青嵐的聲音依舊輕淡,但偏偏就是比方才和灰道人談話時溫和了許多。
來人的視線越過灰道人,寒冰一樣的目光在看到司徒青嵐的時候便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蘊含著幾許春日柔和。這樣的變化讓被兩位帝尊忽略的灰道人暗暗咂舌,他悄悄向一側挪了挪,使自己移出了兩人的視線範圍,努力減弱自身的存在感。
被稱為十五的森寒男子微微頷首,「教導那位大漢的人大概是丹陽子,听他的描述,似乎東華子也在丹陽子的身邊。」說道這里,玉虛子露出了一個淺笑,「那兩人現在也在東青仙域的某塊大陸上,听說過得非常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注︰「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情如霜」原文出自古龍《蕭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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