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麼?
雷濤模索著戴上自己的眼鏡,試了兩次,才撐坐起自己尚還有些沉重的身子。因為體位的改變,頭有些暈,心也跳得快了些。不過這些比起心底的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抓起床頭櫃上的藥,看也不看,一大把地塞進嘴里,就著不知幾時的水一起咽下,滿嘴苦澀。
這是他住進第一人民醫院的第七天。而她,一次也沒有來過!
那天晚上,她奪門而去的時候,他也就倒下了。痛已算不得什麼,無奈的糾結、難言的懊惱和深切的迷茫讓那一刻的他幾乎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他本不想這樣的,至少,現在不想這樣。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他與她最終還是會走到這一步,與其讓她了解那些可怕的丑惡不如現在讓她深深地誤會。她會因此而恨他,不是麼?這樣的恨少過讓她受傷害,也算,對她,對他的一種解月兌吧!
他其實不知道那天究竟在冰冷的地上呆了多久,他只知道,倒下的那一刻,有液體從嘴角噴涌,渾身很冷,心口很痛……後來听醫院的人說,那天凌晨1點過,他被小胡背到了醫院。如果不是急救得法,恐怕……
銀行雷行長,深夜突發急病送院,好在搶救及時……這樣的消息必定第二天一早已傳遍醫院大小角落。他不相信她沒听說,他更知道小胡私底下去找過她。可是,她沒有來!她算不上一個決絕的人,而這次竟能做到這般決絕,只能說明,他真的傷了她,很深很深……
每日清晨胸口的慣常悶痛如期而至,他沒有去管。想來,離楚雲樵計劃終結之期也並不遙遠了。她現在已是這般痛恨著自己,等到一切大白于天下之時,想必只用眼光,自己便死無葬身之地了。那麼,現下這份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何軍查房的時候,踫到了王歡歡。這鬼靈精的婦產科小護士,幾乎天天跟著自己這個心內科主任查房,真不知是為了啥。據她自己說是幫朋友的忙,也不知是個什麼朋友,對一個心髒病人這麼感興趣,還不自己現身。
思忖間,已來到雷濤床前。看過他的基本情況,問了問昨天藥物的反應,交待了些注意事項,何軍便去了下一個病房。
「何主任,那個人沒事吧?」
「誰?」
「VP8號房那個行長。」
「哦,你說雷濤啊。這次是沒啥事了,過兩天可以出院了。不過,這人原本肺上就有問題,又有遺傳性心髒病,這以後啊,恐怕會成為咱們這兒的常客。」
「這麼嚴重?」小姑娘變了臉色。
「保養得法,戒煙戒酒,平穩情緒,整個情況興許會一些,不然……」何軍猛一抬頭,曲娟娟已走到面前。
「曲大夫,你怎麼在這兒?」
「我……找歡歡。」曲娟娟的臉慘白著,向一邊的王歡歡走去,倒讓何軍當了個「丈二和尚」。
「娟娟姐,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他?」王歡歡見她過來,指了指VP8號病房,壓低了聲音問。
曲娟娟輕輕搖搖頭,「看了又怎樣?」她拉住王歡歡的手,「歡歡,你還小。等你愛上一個人,再發現自己其實永遠也走不進他的心時,你就會明白我現在的感覺了。」
王歡歡突然臉紅了,被曲娟娟握住的手也輕抖了下。只是,陷在自己情緒中的曲娟娟並沒有發現。
雷濤隔天就出了院。曲娟娟站在自己三樓的辦公室,透過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輛黑色「奔馳」遠遠地駛過來,平穩地停在醫院門口,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小胡迅速地開了車門,上去扶住那個清瘦的男人。站在車前,他似乎向著她的方向回了下頭。曲娟娟下意識地往窗後一躲。不過,僅僅是十來秒,再悄悄探頭時,那輛「奔馳」已消失在視線之外。剛才那一眼,也許,就是自己的錯覺吧。可是,很快,她的手機便來了短信我出院了。曲娟娟久久地看著那四個字,眼前漸漸迷離。仿佛過了很久,她才抬起手,慢慢地按下了「刪除」鍵。
轉眼便是春天了。一切似乎都按著它預定的軌跡有條不紊地前進著。除了,那個女人,再也不曾來過別墅。那日出院,思忖再三,還是發了四個字給她。也想過不會有回應的結局,但等待良久,那種結局清晰無誤地展現在眼前時,心還是狠狠地痛了。現在,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們真的不再聯系,不再見面,同這個城市絕大多數陌生人一樣,漸行漸遠……
雷濤輕咳著從落地窗前轉身,臉上是一貫的淡定從容,剛才那些突然的起伏洶涌已在轉身間掩藏得干干淨淨,直到,楚雲樵的電話突然來臨。
「雷濤,看今天的早間新聞沒?許還山被聯合調查組調查了!」
握電話的手驀地一緊,他听見自己的聲音竟是異常的冷靜。
「什麼時候?」
「今天早晨。」
「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雷濤緩緩地在座位上坐下來,點起一支煙,深吸了兩口。煙霧立刻升騰起來,把他的臉隱隱地罩在其中。他的臉突然變得有些白,如紙一般,神情說不出的淒迷悲愴。
這一天終于是來了麼?許還山的覆滅日!終于為雲桐討回公道的紀念日!還有,和曲娟娟最後說再見的……日子!
可是,自己的心為什麼會這樣痛?不似往日般隱隱的悶痛,而是撕咬著、拉扯著分崩離析般深刻的痛!
在煙灰缸中狠狠地摁滅了那支煙,拿出手機,快速地一個一個摁下那個多日不曾摁下的數字。不過,當手指移動到「撥出」鍵時,卻硬是顫抖著摁不下去。頹然地放下手機,他突地抱住自己的頭,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低低的、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吼。
「我是……天煞孤星!」
作者有話要說︰1-2章,讓曲完蛋!
我徹徹底底成了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