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鬼地方參加什麼狗屁茶會,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啊!」
手中端著不知沾過多少口水的精致茶碗,屈膝跪坐在有些扎腳的粗糙席子上,菲里盡管在臉上依然勉強保持著僵硬的微笑,但在一幫肌肉男的零距離貼身包圍之下,還是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快要冒出來了。/
透過敞開的紙窗,溫暖的陽光撒進了狹小的茶室內。窗外是用繡籬圍成的精致庭院,假山清泉,荷塘垂柳,痕斑駁,布置得十分幽雅恬靜。靜靜地坐在窗前,一面欣賞著池中錦鯉游弋,池畔翠繡蔥,一面聆听著清泉潺潺地流入竹筒水斗,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濕潤水汽。待到心靜目明之時,再啜飲上一口溫熱的茶水……粗看起來,似乎既典雅自然,又淡泊悠遠,很能讓人放松精神,體會到「禪」的意境。唯一的問題在于……
真是惡心死了,我為什麼要和這些基佬交換口水啊!
菲里在心中暗暗咒罵道,偷偷地活動了一下因為跪久了而酸痛麻木的雙腿,同時象征性地將那碗簡直比黍米粥還要粘稠,表面還泛著一層綠色泡沫的「濃茶」稍稍沾唇,便仿佛對待燙手山芋一般,忙不迭地把茶碗遞到下一個人手里。
被東瀛島國之民所引以為傲的茶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玩意?
對那些完全不懂行的外人來說,所謂的茶道,就是一幫人扎成堆擠進半封閉的籠子間里,花費足足四個小時來喝兩碗茶的腦殘舉動!
對那些沉迷于此的業余愛好者來說,茶道乃是修身養性,培育情操,暫且拋開俗世煩惱,體會幽雅意境的絕佳消遣。尤其深受那些討厭運動的懶人們所喜愛。
而對那些一生浸婬于茶道之中地職業茶人來說,茶道不僅是他們的賺錢途徑,也是他們在家參禪修煉,領悟所謂「和靜清寂」深意的人生歷練儀式。
那麼。對于一群身為職業武士地基佬來說。茶道又有怎樣地意義呢?
按照菲里這個外行人原本地想法。所謂地茶道會。應該就和後世公司組織地茶話會差不多。上司和員工之間放下架子。一起喝杯茶。吃些點心。聊些輕松地話題。拉近彼此之間地感情。並且就某些事情作一些必要地溝通。而自己作為這伙東瀛浪人武士地直屬上司。哪怕只是暫時地。也應該在工作以外地時間里保持適當程度地交流。免得因為上下出現隔閡。導致最後鬧出什麼亂子來。
不得不說。雖然菲里地人品不怎麼樣。既貪財又沒多少膽量。尤其缺乏犧牲精神和奉獻精神。但是至少在承擔崗位責任方面。還是做得比較到位地。
同時。對于茶道會這種從未親眼見過地消遣活動。他也多少有些好奇。
只是……俗話說。好奇心殺死貓。這道理對人似乎也是一樣。
茶會才進行了不到一個小時。菲里就開始感到後悔不已了︰七八個身材魁梧地大男人。擠在一間只有四張半榻榻米(大約8個平方米左右。還要扣掉爐子、壁櫃和小廁所地面積)大小地紙糊茶室里。彼此腳挨著腳。肩並著肩。一邊胡亂閑聊著諸如茶碗造型、掛軸畫風、庭院景色之類不著邊際地話題。一邊在體溫地包圍下。共用一只大碗輪流喝茶。讓各自地嘴唇通過它來間接觸踫……是不是有點像情侶約會時地交杯酒?
對于性取向正常的普通人來說,這種男人之間的眉目傳情,簡直比穿著比基尼走貓步的芙蓉姐姐還要惡心一百倍。但是對于這些一生充斥著殺與被殺,不知何時就會彼此舉刃屠戮地基佬武士來說,短暫而難得的悅樂就全都寄托于此。
但是,對這個歷史悠久地攪屎棍同好會,菲里可絕對沒有半點興趣。看到那一道道對著自己臀部直打轉的「熱切」目光,他是既惡心欲嘔,又毛骨悚然,深恐後庭不保——對于自己地相貌如何,菲里基本上還是了解的︰眉清目秀,面容皎好,身材縴弱,除了光頭稍微有些難看,其他方面都很符合那種男生女相地柔弱美少年的特征,或者說是偽娘。對于性取向異常的肌肉男來說,簡直是最妙的推倒對象了……
還好,這只是茶會,不是酒會,不至于搞出什麼酒後亂性的事情。而顧忌到彼此之間的身份立場,眾位基佬武士在清醒的情況下倒也沒有什麼太出格的舉動。但想要有什麼良好融洽的氛圍,也絕對是做夢了——在這麼多富有侵略性的目光「關注」下,可憐的菲里以極度不適的姿勢跪坐在地板上,感覺簡直是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此外,夏末的天氣依舊十分炎熱,結構單薄的茶室在陽光曝曬下悶得仿佛蒸籠。
再加上為了煮茶的緣故
又生著爐子……很自然地,基佬們強壯的肌肉表面,一層油亮濕膩的汗水。而在的水汽與裊裊的茶香之中,也逐漸混合進了一陣陣中人欲嘔的酸臭……此亦是去死去死團專用的非致命性武器之一,俗稱男人味。
然而,和這足以燻死蒼蠅的汗臭味相比,還有更加糟糕的問題呢。
既然是舉辦茶會,那就少不得茶點。但是武士畢竟不是廚師,煮個茶水就已經夠勉強了,更高難度的烘焙點心實在是力有未逮。主辦者黑島忠夫遂降低標準,從後山梯田找來一大片白薯,現拔現洗,就著煮茶所用之炭,一只只烤熟了剝皮分食……可是這烤白薯雖然滋味甘甜,搭配著苦茶還算將就。但卻很容易讓人消化不完全,排泄出大量硫化氣體……
須臾之間,茶室之中人人腸胃蠕動,臭屁如雷,將好好一間素雅的茶室,折騰得有如集中營毒氣室一般。眾人捏著鼻子實在憋得忍無可忍,只得不顧禮數,紛紛跳窗掩鼻而逃。
好不容易待到屋內和肚內的臭氣統統散盡,再輪換著品完濃茶。黑島忠夫親手洗刷茶釜,然後煮起了大致相當于咖啡濃度的「薄茶」,不料此時竟又出問題——由于烘烤白薯頗費燃料,事先預備的一點木炭早已用盡,這薄茶自然也是無從煮起。
沒奈何,黑島忠夫與黑島孝雄兩兄弟只得帶頭動手,在這院子里收集起若干枯枝用來生火。問題是前幾日暴雨連連,院中草木潮濕不堪。這兩天陽光雖猛,大多也僅僅是曬干了表層,這里頭還盡是水分。然而,黑島兄弟多年身居高位,一向以來受人伺候慣了,對此事不怎麼精通,只知道胡亂揀了些木頭就往爐膛里塞……其後果可想而知。
片刻之後,茶室內外黑煙滾滾,咳嗽連連,有如火災爆發,又仿佛被命中了一發大口徑煙幕彈。菲里當場就被燻得眼楮紅腫、涕淚俱下,終究是忍無可忍,連薄茶也顧不得飲,便把茶碗往地上一丟,自顧自跑掉了。
結果,他在路上又遇見了特庫姆塞。
「哈哈哈哈!怎麼樣?黑島家安排的這次茶會一定很有意思吧?」
望著滿身滿臉都是煙燻火燎之色,模樣甚為狼狽的菲里,特庫姆塞忍不住打趣地說道,「唔,最起碼衣服沒破,我原本還以為你會提著褲子淚奔出來呢!」
提著褲子淚奔?有你這麼詛咒人的嗎!菲里頓時听得是渾身惡寒,「哼!什麼叫領略一下東瀛風俗!您可瞞得我好苦哇!先別說一場茶會得要在粗糙不平的蘆葦席子上跪滿四個小時,連我的兩條腿都給跪麻了。更可怕的是,那幫基佬可是在拿對待獵物一樣的眼神看了我三個多小時,嚇得我寒毛都要豎起來啦!」他悶哼著抱怨道,「剛才您怎麼就不肯提醒我一聲?專門想看我的笑話?」
「這個麼……嗯哼,即便是同一樣事物,每個人也都會產生各自不同的看法啊。」
對于菲里的這點小小抗議,特庫姆塞微笑著直接就無視了。和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政客一樣,他也同樣擁有著一張刀槍不入的厚臉皮,一條慣于胡說八道的舌頭,以及一顆黑透了的心,抵抗這種程度的抱怨根本不在話下,「這種男人與男人之間,肉貼肉、心貼心的交流方式,對某些人來說固然是難以接受,但也頗有不少家伙樂在其中。出于對個性自由的尊重,我不能將自己的感官印象強加于你的身上……」
你這話繞來繞去的,是想說我有成為基佬的潛質嗎?菲里頓時感覺自己的心中更郁悶了。他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正打算直接去露天溫泉找蕾妮,用行動來證明自己是個異性戀者,卻被特庫姆塞一把拉住了胳膊。即使他用力掙扎了好幾下,也沒能掙月兌。
「喂,您這是干什麼?警告您啊,我可沒有那種愛好的,快給我放手!」
「哎呀,不要這麼急著走嘛,我也沒有那種愛好的。」特庫姆塞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地說道,「既然黑島家的茶會這麼受罪,那你索性就跟著我一塊兒出趟短差,去嘗嘗最純正的雪山犛牛肉、月亮湖魚和陳年青酒怎麼樣?」
「听著似乎不錯,不過我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北邊的金牛城,去參加印加部落聯盟大會!」特庫姆塞躊躇滿志地回答道,「想要填補精靈軍崩潰後留下的空白,區區三萬禁衛軍實在是太少了。我打算再一次召集起二十萬大軍,徹底橫掃這片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