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默然……
多謝沙沙抓蟲……由于偽王和洧王同音,特將偽王改為僭帝。
僭偽之朝,僭偽之庭,從古有之。他的聲音很特別。
悅耳,清冷,卻帶點詭異的淡漠,輕輕地顫動著,音色優美,如同寒冰擊地,爽朗又帶脆生。如細語喃喃,豐致動听……
「只是,你,有沒有那個命,等到那時候呢?」
他續又說道,嘴角泛起淺笑,輕容旋拂,淡煙春山墨籠眉,橫波桃花含長眼……
七月隨著趙湨亦是笑了起來,她壓低了聲音說道︰「當然……有!」
言畢,她一口咬破了舌尖,噴向了那張俊美絕倫的臉。
只可惜,沒有成功。他略轉頭,即刻閃開,血點只是濺在了他的薄緞深衣的肩膀上,杜若色染成了淡淡的藤花紫。
並不是意氣之爭,僅僅讓血污染上他的臉就滿足了。
目的。
是,以血破魔。
痛楚,加上體內生氣的流失,隨著鮮血的噴灑而產生,血肉五行破天地五行!又或者是其他的術魔之咒。
果然,身體的軟乏感覺有些好轉。
七月橫身踹出一腳,踢向趙湨的左太陽穴,用盡全力。
趙湨顯然吃了一驚,因他慵懶閑適的面容出現了一絲波動。
當然,他不是驚異于聞人七月的跆拳道,又或者是經周壅指點的體術。對他來說,這實在容易應付,只微微側開了上身,便就躲過眼前淡羅綾裳的女子的攻擊,且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而後,他淡淡地問道︰「不想,你竟然敢咬舌。先割腕,後咬舌,你不怕死麼?」
七月回答他︰「怕。可我更怕被恨你的怨念湮沒。寢食不安,恨望之深,有若行尸走肉。心中恚憤之至,怕不能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拆你的骨……做不到,毋寧死。」
青龍主,趙湨听畢,默了頃刻,大笑起來︰「好生有趣,有趣。」
在他這樣言笑晏晏之際,七月已經蹬足掙開他的束縛,再一次運氣浮空。
但是,趙湨的另一個手並沒有放開七月的手腕。
他拽住了她。
于是,白衫女子復又跌落。
這一次,他抱住了她,將她擁緊貼在了杜若色薄緞衣襟口,低頭吻住。
登時,紛紛擾擾的思緒又再凌亂繁雜地如潮涌入︰
…………
「媽呀!主上果然是!!!」
「果然是看上這女子了!!樊相一定大感欣慰。」
「關樊相鳥事?」
「別管樊相了,這事古怪得很!」
「跟著聖上這麼多年,可見尊主近過?」
「有是有的,後宮也年年充納,但是,但是不曾見過如此公然親密……主上不是最憎旁人未經允許靠近他身邊一丈以內麼?三年前,不也是因此才將白龍國來的李充華(注1)處死……」
…………
「實在可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廣仁國到底視我國為何物?這般肆意凌-辱!請將軍這就下令,我等立刻上前殺敵!」
「且不說其他,這位夫人明顯不敵青龍主,雖敵強我弱,可也不能讓人小覷,日後靈澤又怎在諸國前立足!」
「……」
「……」
…………
趙湨!到底在做什麼?
七月氣怒交加,幾欲吐血。惟心知也推不開他,齎憤之際,伸手模向男子的腰間。
他可帶了佩劍?
只是,阿壅曾說過,龍鱗堅硬,尋常刀劍,可刺得進?便是眼前男子尊貴為一國之主,所攜劍具甚是上乘,又能傷得了他麼?
還未等她模索到心中所想物事,求能拔出他腰間的佩劍,卻听男子笑道︰「只是尋常刀劍,花錯心思了。」
說著,趙湨稍直起了身子,看著懷中的女子,慢悠悠地說道︰「啊,也有,有好幾千年了吧,再沒听到‘我要殺了你’這樣的話……倒也,很是懷念。一對一的話,你身上所負五行之精氣,尚需二十四倍于今,方可輕松靠近我一丈以內,還尚是人身……若然是龍身,嗯,那便更難啦。今日,我可沒想要取你的命。不若,在芙蓉郡一戰之後,再說其他罷。你可放心,你既是靈澤太尉,則廣仁統帥,亦是三公之太尉;倘使你朝之周皓卿來領兵,那廣仁便來樊相應戰。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七月想了一想,臉色慘白︰「……若我想與你一戰,便需,便需,便需……做了那……那……」
趙湨粲然一笑,直若那雨日艷陽,掃盡陰霾︰「不錯。所以,我不是替你摧平前障了麼?與你同騎那位,周壅川,對嗎?他是靈澤國媯汭女帝的親弟,皇室宗親,雖不是真龍天子,卻也可建僭帝之朝。帝之後,稱女主(注2),亦可掌天下。」
趙湨,你瘋子!
趙湨懶懶地往後略松弛身骨,清澈俊美的眼眸瞥了一眼七月,悠悠然地繼續說道︰「靈澤女主帶兵宣戰,我定亦統領三軍,應你之役。」
趙湨,你確實是瘋子!
金上的男子說完這句話,終于松開了手,而後施施地月兌下了手上所戴的那副琉璃紺色菱紋羅手套,露出若凝脂若冰玉般的白皙雙手,握住了七月的手,猛地將她推了出去。
這一推之力甚大。
七月只听得耳旁風聲呼呼間,而後便「砰」地一聲砸在了顏朗的肩上,跌落在虎鷹之上。
偏顏朗穿著重甲,撞得極疼,只痛得她呲牙咧嘴。
似在一瞬間,所有的感覺都回來了,麻木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痛!
手腕!舌尖!後背!
盡如針扎刀割般的灼灼刺痛。
但七月來不及呼痛,前方廣仁國的青龍空行翼獸軍隊的動向令她瞠目結舌。他們竟然整整齊齊地隨著趙湨的坐騎,迅速掉頭,轉向往西北方而去,只須臾,便走得只剩遠影……
他們,來做什麼的?
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就是來殺阿壅?
想到阿壅,七月的牙齒又咬緊了︰那一定是個瘋子!趙湨!可是,又怎麼辦呢?趙湨明明射的是她!他又是怎麼知道阿壅會救她呢?!
身後的顏朗在說話︰「夫人,……我們還是速往汨羅府芙蓉郡吧!末將有罪,適才實在不能這樣拋下夫人獨自前往芙蓉郡,便是能領軍逃得生處,也定為主相大人、御史丞大人所怪責……」
七月勉強一笑,心知他對自己這個所謂太尉根本沒放在眼里,更不要提听令行事了,所幸趙湨並無意在此處將他們一網打盡,否則這仗還有得打麼?
其實,原本就沒得打。
沒有一絲勝算。
那個人,只是在消閑解悶。
雖說驕兵必敗,但……有幾成把握?
「大將軍……用兵之道,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我明知不可以戰,卻還意氣用事地沖上去,本就必敗。至于,顏將軍你,……」七月肚子里悶悶地說,顏阿蘇,將士們都听你的,同我這個掛名太尉上下不同欲,就算去了芙蓉郡,我們不同心同德,亦非齊心氣力,能否有勝算,可不好說。
況且,連阿壅都不在了……
想到這里,七月心里驀地一酸,脖子登時僵直在那里,不敢轉一分半毫過去。
只是,就算不回頭,也知道,就在那里。
就在那里。
左側稍偏後,丈許。
定有個青白色的身影,仿佛一如往日,直直佇立在那邊。
不錯,他穿的是墨甲,但是,但是,七月一想到阿壅,總是那個清清淡淡的男子,總是那身青青白白的裋褐,總是溫溫文文地站在身周不遠處。
她不由得低了頭,本欲對顏朗諷刺兩句的話語登時出不了口了,只泄了全部力氣,輕輕地軟聲說道︰「……听將軍的話,速去芙蓉郡吧……」
萬里晴空。
天色雲光一如來時,雲氣氤氳,緩緩流淌飄動,浟瀲灩如水,浮天無岸,如許寧靜。
阿壅,既然,六道是存在的,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相信生死有命,輪回轉生?
你現在在哪兒?
你這樣的人,不會去地獄道吧?
我果然,是有點兒後悔了。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想,我也不得不悔一次了。其實,說自己做事從來不悔,那是騙人的。你知道,我向來愛嘴硬,悔得要死也要說不悔。
听了我這樣的說法,你是不是很無語?
你別不高興,我去買銀絲冷淘和山藥元子給你吃,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愛吃筍辣羹和魚蝦棋子,其實你喜歡銀絲冷淘和山藥元子,對不對?我其實是知道的。我就喜歡故意欺負你,喜歡看你無語的樣子。
你放心,以後清明給你上墳的時候,我一定乖乖的,再不氣你。
其實,我說實話,我還是挺想氣你的,不過你那麼沉得住氣,一定不會因為生氣而從棺材里爬出來,所以……
少陽州,汨羅府,芙蓉郡。
芙蓉郡是一個背山險地,易守難攻。
無論是冷兵器時代,還是水陸空俱全的現代戰爭,佔據高地永遠是增加勝算籌碼的一個點。
所以,芙蓉郡,對靈澤來說,是一個很不錯的開戰地點。
前提是︰雙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
在郡衙公府的官辦館舍。
七月,一夜未眠。
待到第二日,剛剛雞鳴,聞人七月,便穿上了前一日求顏朗給她做了的淨白粗麻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