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 第二十八章 對峙

作者 ︰ 流光飛舞

天亮了,天也晴了。

樹梢濕漉漉的,掛滿了晶瑩的水珠,偶爾吹過一陣風,便簌簌地漂落下來,樹下便多了一層層水霧。地面甚是泥濘,草地無比濕滑,青石板鋪著的街道,到處都是或大或小的水窪,里面飄著許多落葉、雜草、映著頭頂那片漂著白雲的瓦藍的天空,瞧上去,深邃得近乎無限透明。

天還沒有亮,昨晚那場沖突便定下了勝敗。

邱飛一方除了一部分趁著黑夜逃月兌之外,大部分不是丟了性命便是成為了俘虜,而薛斐一方,陣亡了兩人,也傷了好幾個,雖然,少年們努力保持著隊形,不想分散開來,不過,昨天那種情況,他們很難徹底做到。因此,有些人掉了隊,有些人則沖到了前頭,傷亡的人便產生在他們中間。

無論如何,也算是一場大勝。

所謂勝負之間,只是一線之機,有時候,勝機偏向何方,純屬偶然,昨天那場戰斗,倒是驗證了這種說法。

敵我雙方的計劃完全相同,都是選擇夜襲,巧合的是出發的時間也差不多,也就造成了狹路相逢的局面。那時候,如果薛斐和徐世績並未當前開道,而是在隊伍的後面押陣,而邱飛一方則是鐵和尚、鄭亞東等人為前鋒,戰局或許便有所不同了。

薛斐雖然將少年們訓練得很好,不過,那些小伙子畢竟沒有經歷過幾次血戰,在昨夜的那種情況下,前鋒接戰一旦不力,便有極大的可能一潰千里,那時候,任憑薛斐勇冠三軍,也回天乏術。

因此,薛斐一方算是勝得比較僥幸。

不過,勝利就是勝利,失敗的一方也沒有什麼借口可言。

薛斐一方雖然勝利了,掃尾的時候卻遇到了一點麻煩。

昨天晚上,徐世績帶著部下曾經逼近寨牆,卻被寨牆上的護衛隊拒之門外。那時候,因為風雨依舊,黑暗依舊,徐世績也就不敢分兵,唯有等著薛斐前來。薛斐來了之後,以當家的身份號令護衛隊開門,同樣被拒絕了,借口非常簡單,黑燈瞎火的,難辨真假。出于安全的考慮,薛斐也沒有下令分兵。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邱飛率領心月復手下參加了戰斗。

天亮之後,在道旁的尸體里,他們瞧見了許多熟人的面孔,那些家伙都是邱飛在護衛隊里的心月復。

于是,薛斐便有了借口,他宣布邱飛為叛逆,下令護衛隊打開寨門。這時候,除非公然叛亂,護衛隊的人沒有絲毫的借口將新當家拒之門外。

寨門打開,薛斐和徐世績率領少年們上了牆頭,這時候,邱飛剩下的那些親信已然消失不見。

昨天晚上,徐世績率隊到寨門叩關未果之後,那些家伙就曉得事情不妙了,有的人隨後便下了寨牆,溜之大吉,有的比較忠心,仍然留在原地等候邱飛,不料,天亮之後,仍然不見邱飛的蹤影,又無法喝令同伴將薛斐拒之門外,他們也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只是,他們這時想走也走不了啦。

這幾個人無處可逃,他們闖進了薛斐的叔公薛大新的宅邸,將薛大新一家挾持為人質,和隨後追蹤而來的薛斐等人形成了對峙。

「怎麼辦?」

徐世績手持木槍,木槍的槍尾輕輕敲著地面,他掉頭望了薛斐一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天未大亮的時候,那幾個家伙便闖了進去,如今,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少爺,沖進去吧!」薛忠大聲說道︰「我們可以從旁邊的院子沖進去,前門佯攻,小的揮動大錘破開一側的院牆,一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薛忠身形粗壯,看上去沒有什麼機心,實際上,他並非什麼莽夫,碩大的一個腦袋里裝的不是什麼稻草,同樣會思考,這計策雖然粗陋,卻並非不能用,當然,前提是不在意屋內那些人質的性命。

「那老家伙和二叔他們走得很近,少爺當上瓢把子之後,他也沒有將少爺放在眼里,處處倚老賣老,和少爺做對,以小的之間,不如趁這個機會……」

薛忠在薛斐耳邊小聲說著,做了個用刀割脖子的姿勢。

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則,薛忠乃是薛家的奴僕,相應的,薛大新也算他的其中一個主子,他獻的這個毒計徐世績說得,他說不得,他說的話便是以下犯上,奴才弒主,乃是大逆不道之舉。

因此,一旁的徐世績听了他這番話之後也忍不住側目而視。

薛斐倒是沒有介意,他雖然也受到了這具身體原本靈魂的影響,不過,終歸是後世來的那個靈魂佔據了上風,也就不覺得薛忠有多麼大逆不道。薛大新雖然是薛忠名義上的主子,實際上,兩人之間並無半點恩義牽扯,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不行!」

見薛斐在思索,徐世績出聲否定了薛忠的建議。

「無謂為一時之快,惹來後患!」

「徐公子,為什麼這樣說?」

薛忠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大郎身為當家,最大的缺點便是聲望不高,不要說和師父相比,就連薛恩才,邱飛等人也比不上,那些族老支持別人情有可原,所以,大郎當務之急是做出一些成績,獲取那些族老的信任和支持,今日,若是借了那些賊子之手殺了薛長老,表面上,像是搬開了一塊攔路石,其實不然,那些老家伙絕對會遷怒于大郎,我們相當于一手將這些老家伙推倒了其他人懷里,如此,大郎以後要想坐穩瓢把子的位置便會難上加難……」

「嗯!」

薛斐點了點頭。

「此法不可取!」

「那要怎麼辦?那些家伙要我們用他們的老大去交換人質,若不然,一刻鐘之後就要殺人了,那邱飛見勢不對早已撤退,鬼才知道他在哪里?交不出人,莫非我們眼睜睜地瞧著那些家伙殺人?」

薛忠面有不忿地說道。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從街的那邊跑了過來,他向薛斐等人躬身行了個禮,然後說道︰「當家的,薛管事要見你……」

薛恩才?

他來做什麼?

昨天晚上發生了那麼大的一件事,他這個時候來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總要見上一面,早見遲見都一樣,便看他要說些什麼吧?

「讓他進來!」

薛斐點了點頭,為了對付邱飛的那幾個狗腿,薛斐把薛大新宅子附近的住家都搬空了,封鎖了整個街道,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許通行。那些護衛隊的武器全部被收繳了,人也被集中關在一個大院子里,整個寨子都被薛斐的人控制住了。

「他帶了幾個人,抬著一個擔架,上面搭著一塊白布,也不知道蓋著什麼?要不要檢查一下?」

少年遲疑著說道。

「無妨,讓他進來!」

薛斐倒想看看薛恩才這個時候還會玩什麼花樣,當初,邱飛可不會無緣無故地推選他為當家,當然,這也有可能是邱飛丟出的一個煙幕彈,轉移自己的視線所用,到底是怎麼回事?薛斐相信,總有雲開霧散一天。

「這薛恩才很有能力,我父親曾經說過,那家伙起碼有百里之才……」

徐世績神情鄭重地說道。

百里之才?

也就是說他起碼能做一個縣令了?

薛斐以前沒有听徐世績說過,不過,他不覺得徐蓋的話夸張了,薛恩才的確有才,管理庶務有一套,若非他輔助,自己的父親斷不能將這瓦崗十八寨管理得井井有條,只是,這家伙老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心有山川之險,說的便是這類人吧?

不多會,薛恩才便帶著幾個人從街那頭走了過來,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後面的幾個人抬著一個簡易的擔架,上面蓋著一塊白布,白布下面躺著的應該是一個人?

會是誰?

很快,薛恩才等人便來到了薛斐面前,謎團也很快解開了。

薛恩才向薛斐躬身行了個禮,口里喊著當家的,薛斐忙回了個禮,說著十七叔不要多禮,折殺小佷了,場中的氣氛其樂融融。

白布揭開之後,這氣氛也就變了。

「邱飛?」

薛斐其實也猜到了白布下多半是邱飛的尸體,不過,這會兒他臉上非常自然地露出了訝異的神情。徐世績和薛忠同樣如此,不過,這兩人是真的感到驚訝還是裝出來的,便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了。

擔架上,邱飛身上雖然滿是污泥,衣甲什麼的卻沒有什麼破損,看不出受了什麼外傷,他面色鐵青,雙眼鼓起,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樣子,嘴角、鼻孔附近烏黑一團,那是干了的血跡。

中毒?

「邱某人罔顧大哥的恩義,竟然發起叛亂,想要致大郎你于死地,自己登上當家的位置,如此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薛恩才指著邱飛的尸體,激動異常地說道。

「還好,上天有眼,大哥虎父無犬子,大郎你挫敗了這賊子的陰謀,使其走月兌無路,只好飲毒自盡了……」

「自盡?」

徐世績輕問了一聲。

「應該是吧?」

薛恩才皺著眉頭說道︰「天亮之後,家僕便發現這廝死在了我家的後門的巷子里,那時候,大郎的人封鎖了寨子,不許外人通行,半個時辰之後,方解開了封鎖,某家這才有機會將這廝帶到大郎面前……」

是這樣嗎?

薛斐不動聲色地和徐世績交換了一個眼色。

「對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薛恩才望了薛大新的宅邸一眼,轉移了話題。

這或許才是他前來的目的吧?

薛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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