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寨,位于河谷之中,兩側的山嶺甚是險峻,長滿了參天大樹。河谷兩岸,皆是肥沃的良田,地里的莊稼早就收割干淨了,留下了一些褐色的泥土和雜草,這會兒,鋪上了一層淺淺的雪花,田徑的邊緣,在那些野草的草尖上,掛著細細的冰渣。
一條木橋架在河谷上,潺潺的溪流從木橋下流過,溪水甚是清晰,站在木橋上能夠清楚地瞧見水底的鵝卵石,偶爾,還有幾尾小魚從橋下的水流中游過。
進寨有兩條路,這是其中的一條,此時,程挺和他的人正從橋上快步經過。
在寨子的另一邊,有一條小徑沿著河谷向前蜿蜒而去,那是紫荊寨通往其他山寨的必經之路。之所以將紫荊寨選為第一個打擊目標,便是這個原因,只有先打下紫荊寨,才可以將此當成據點,進行下一步行動。
當然,不通過紫荊寨,也可以繞到後方去,不過,那就要翻越兩側的山嶺了,要在密密麻麻的叢林里開闢出一條道路,要在崎嶇的山嶺上艱難跋涉,並非一件易事。
程挺和手下是最後一批進入河谷的山賊,金老頭和曾蠻子已經帶著他們的部眾走到了前頭,這會兒,恐怕已經來到了紫荊寨前。程挺和他的人負責看守木橋。他們不認為本方這數百人不能解決區區一個寨子,也不認為會出現問題,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人多勢眾的情況下,預先留條後路還是可行的。
那兩位讓程挺和他的紫荊寨的行動,但是,打下的戰利品仍然會分給他一份,自然是想打消某人的疑慮,以此來表明他們現在的這個聯盟是可靠的,不會有人玩花樣。
他當然樂得如此。
他的確要好好考慮一下那兩個家伙的建議。
這時,金老頭和曾蠻子和他們的手下已經來到了紫荊寨前。
「山賊來了!」
寨子里,突然傳出一聲淒慘的吼聲。
雪花下的寨子原本很安靜,突然間,就變得像是沸騰的滾水一般嘈雜,小兒的哭聲、人們驚慌失措的吼叫聲、狗吠、雞鳴交雜在一起,在河谷上方久久飄蕩。
「兒郎們,給我沖進去!」
曾蠻子單手持刀,大吼一聲,隨後,他便向寨門沖了過去,他的那些手下緊跟其後,田野上,雪地里,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腳印。
有人將寨門關上。
曾蠻子的速度非常快,寨門堪堪關閉之際,他已然奔到了寨門前,隨後,他大吼一聲,腳在地上猛地一蹬,人便飛起來,硬生生地撞在寨門上。門後的人尚未來得及別上門閂,那門便被他撞開了。
關門那人遠遠地飛了開去,從地上爬起來之後,他怪叫了一聲,向遠處奔去。
曾蠻子同樣摔倒在地,他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舞動刀花,順勢躍起身來。此時,寨門後的那些人已經遠遠地逃了開去,街上,有幾個家伙在狼狽地跑著,其中一人摔倒在地,他的同伴也沒有停下來等他,等那家伙怪叫著爬起身來時,同伴們的身影已經在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山賊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一個個面色猙獰,嘴里發出不明意義的怪叫,從大開的寨門沖了進來。
此時,曾蠻子快速地掃了一眼周遭,入目的皆是自己人。
很順利!
看樣子,紫荊寨的那些家伙根本就沒有防備,既然如此,那就開席狂歡吧!
「搶錢、搶糧、搶女人……兒郎們,給我上啊!」
曾蠻子單手持刀,大聲嘶吼。
「搶錢、搶糧、搶女人……」
山賊們大聲嘶吼,四散了開去,一些人離開了,一些人又源源不斷地從寨門涌了進來,不多會,好幾百人便順利地進入了寨子,最後,金老頭和十來個手下走了進來。
「金老,麻煩你在這里坐鎮,我這就到前頭去,怕那些小的殺得一時興起,收不住……」
「很好,你去吧!」
金老頭點了點頭。
曾蠻子呵呵笑了笑,帶著他的人小跑著離開了。
寨門後是一個比較寬廣的空地,像是寨子的打谷場什麼的,金老頭在空地上來回走動著,十幾個手下站在空地的四周,警惕地看著周圍。雪花從空中默默飄落,金老頭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了他手心中,很快,那抹白色便化為了水滴。
他眯著眼楮,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年輕的時候,廝殺場上的事情他也沒少干,自己手里的人命到底有多少都記不怎麼清楚,不過,老了之後就不以筋骨為能了,他喜歡動腦多過動手,喜歡制定計劃,然後計劃順利完成後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
然而,這微笑尚未在他臉上完全綻開便消失了。
有些事情不對頭。
金老頭不知道究竟哪兒出了問題,總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跳不知不覺中加快,那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突然……
金老頭面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聲音不對!
干山賊的很難說是什麼好人,破寨之後肯定要狂歡一番,即便命令他們要有所收斂,恐怕听話的人也不多,能令行禁止的不是山賊,那是軍隊,且是軍隊中的精銳才成。所以,這個時候便免不了有他們得意的笑聲,與之相伴的自然是哭聲、人們在極端絕望、極端痛苦的情況下發出的哭喊聲。然而,金老頭沒有听到這樣的聲音,他听到的只是一陣陣的腳步聲、門被踹開的聲音、翻箱倒櫃的聲音、以及山賊們不甘心的咒罵聲。
這寨子竟然沒有人?
進寨之前的那些哭喊聲呢?
那時候,既然有哭喊聲,就證明寨子里有人,然而,這些人現在為什麼找不見了?總不能平白無故就消失吧?就算他們躲得快,躲藏的地方隱秘,這麼多人搜索,總不會一個人也找不到吧?
不對頭,有問題!
事出反常必有妖!
金老頭咬了咬牙,他將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了幾聲嘹亮的口哨,那是撤退的號令,至于,那些已經四散開去的家伙能否听令行事,那就要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