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 第七十章 活剮

作者 ︰ 流光飛舞

「下一批!」

薛斐的聲音平淡、冷靜,在這聲音里,幾乎听不出有任何情緒變化,沒有憎惡、沒有憤怒、沒有興奮……然而,當這聲音在人群中飄蕩時,大部分人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覺,就像那聲音中混雜著許多冰渣一樣,听起來冷得發指。

少年們將頭顱拾起來,丟在一角,然後將無頭的尸身拖了下去,不一會,另一撥少年押著又一批死囚走上台來。

第一批死囚里面,尚有幾個能夠自己走上台來的悍匪,這一批死囚里面則一個也沒有,剛剛在土台上發生的那些畫面摧毀了他們最後的一絲勇氣。大多數人被嚇得癱軟成一團,屎尿橫飛,任由少年挾持著拖上台來。有些家伙狗急跳牆想要反抗,對這些人,少年們沒有手下留情,他們用棍棒或帶鞘的橫刀將那些家伙的雙腿打斷之後,再把他們拖上了土台。

「行刑!」

話音落下的同時,雪亮的鋼刀也落下了,之後,那些帶著驚恐和絕望表情的人頭便紛紛墜地,在高台上骨碌碌地滾了滾,滾入血泊之中不再動彈了。

「呼!」

下面傳來了一陣大喘氣的聲音,不過,和第一批死囚受刑時相比聲勢小了許多。再是殘酷的場景,再是血腥的畫面,只要看得多了,經歷得多了,到頭來也不過是等閑事而已。

鮮血從那些尸首身下緩緩流出,從高處往低窪的地方流去,當不能流向別處時,便干涸成紫黑色的一團斑塊,若是能往前便繼續向前。薛斐站在土台的邊沿,殷紅的鮮血沿著土台上的縫隙緩緩流來,流到了他腳下。

他腳下穿的是一雙芒鞋。

鮮血順著芒鞋和泥地之間的縫隙流了進去,薛斐低著頭,瞧見自己探出芒鞋的大腳拇指沾染上了一絲血跡,他的腳趾稍稍動彈了一下,卻不曾將它移開。

黑虎山一役,包括在匪首黑胡子在內,薛斐一共俘獲了五百來人,其中,除開兩三百老弱婦孺之外,皆是精壯漢子。這些山賊里,只有一百多留守黑虎山的家伙手里沒有沾上清水村那些村民的鮮血。

之所以能將這些家伙甄別出來,是因為薛斐允許山賊出首告密,若是不出頭指證別人,即便是無辜,也逃不過當頭一刀。采用這個辦法之後,那些沾上村民血跡的山賊也就躲不過去了,當然,這里面或許有幾個被冤枉的家伙。不過,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其他人並不在乎,薛斐自然也不在乎。

沒多久,那些沾了血債的匪盜便被一個個處決了。

尸身被丟在土台一側,堆成了一座小山,人頭則散落在土台一角,同樣是一座小山,不過,更加微型罷了。

最後一個帶上台的自然是匪首黑胡子。

和其他匪盜不同,黑胡子是走上來的,五花大綁的他昂首闊步走上了土台,雙腿看上去硬朗得很,一點也不發軟,根本不需要別人攙扶。他的面色除了蒼白一點,人也瘦了一大截之外,和平時沒有一點不同。

上台的時候,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微笑,看上去,不像是上刑場,倒像是趕赴好友的酒宴一般。

沙場廝殺的時候,為了活命他無所不用其極,然而,一旦被擒,出言乞活被拒,曉得自己命不久矣之後,黑胡子便光棍了起來。能吃就吃,能睡就睡,憂慮、恐懼、悲傷等情緒就像不存在一般,至少,在他臉上沒有絲毫體現。

五花大綁的黑胡子站在土台中間,他的目光在台下掃射了一圈,落在右側被俘獲的山賊方陣之中,最後,釘子一般釘在位于最前列的閻羅王臉上。閻羅王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回避了黑胡子的目光。

「哈哈!」

黑胡子大笑起來。

「老閻啊!饒是你狡猾如狐,恐怕也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吧?你我兄弟都是階下囚,不過,老弟我馬上就要解月兌了,看樣子,你多半要當一輩子走狗了!」

閻羅王鐵青著一張臉,牙齒緊咬嘴皮,沒有出聲辯駁。

「跪下!」

押送黑胡子上台的少年低吼了一聲。

黑胡子緩緩掉過頭,很是輕蔑地瞧了少年一眼。

少年面色通紅,他握緊橫刀,便要舉刀向前,這時,黑胡子緩緩蹲,坐在了地上,坐在了血泊之中。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太過倔強,多半要當眾受辱,對他來說,那比死還要痛苦。可是,要是真的跪倒在地,和當眾受辱也沒有什麼不同。所以,他干脆坐在地上,算是變相的無聲的反抗。

薛斐擺了擺手,示意少年退下,他緩步趟過血泊,來到了黑胡子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黑胡子梗著脖子,仰著頭,和薛斐對視著,一臉的不屈。

薛斐轉過身,對著台下說道。

「這廝就是清水村血案的元凶黑胡子,看他此刻的表現,或許,你們會覺得他是條硬漢,不是什麼軟骨頭……照我看來,狗屁!凡是向老弱婦孺舉起屠刀的家伙都已經算不得是人了,不過是一條畜生罷了!何況,他真是硬漢嗎?薛某對此頗為懷疑……」

說罷,他轉過身,繼續盯著黑胡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人有人的死法,畜生則有畜生的死法……」

什麼意思?

黑胡子的心往下一沉。

他早就有了被砍頭的準備,腦袋掉了碗口大的一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然而,听了薛斐的這番說話,他心里有了不祥之感。

「把東西拿上來!」

薛斐扭頭向著土台喊道。

不一會,薛忠和兩個少年扛著一個木頭所做的巨大十字架走上土台,薛忠揮動巨錘,將十字架釘在了土台上,他上前用力搖晃了一下,見十字架不曾松動,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退了下去。

「你要做什麼?」

黑胡子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厲聲喝道。

下面的那些人,不管是良民還是匪盜,皆目不轉楮地望著土台,大伙兒連喘氣都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雖然,不曉得薛斐要做什麼,不過,他們有預感,有什麼不一般的事情多半要發生了。

「嗆啷!」

薛斐抽出橫刀。

「刷!刷……」

陽光下,刀光激舞,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捆在黑胡子身上的繩索便寸斷而落,不僅那些旁觀者,就連當事人黑胡子此刻也是一臉茫然。薛斐出刀實在是太快了,當他準備反應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薛忠拿著幾根繩索站在十字架前。

「你是自己上去,還是要我動手?」

薛斐朝十字架指了指,對黑胡子說道。

「你到底要做什麼?」

黑胡子往後退了一步,戒備地說道。

對他來說,死並不可怕的,可怕的是未知……

薛斐沒有答話,他將橫刀放回鞘中,丟給了一旁站立的少年,隨後,他雙手握在一起,扭動手腕,活動了一下,然後,似笑非笑地黑胡子說道。

「我這是給你聖人的待遇,你別不知好歹了!」

聲音落下,他身形一矮,向前急竄,一個跨步,便奔到了黑胡子面前。繩索被解開的黑胡子自然要動手反抗,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是薛斐的對手,只是,人在臨死前總免不了會有些不切實際的奢望。

求生是一種本能。

薛斐低頭一閃,躲過了黑胡子當頭的一拳,轉瞬間,便繞到了黑胡子身後。黑胡子低喝一聲,準備扭腰轉身。然而,被關了這麼多天,他的手腳並不靈便,動作剛剛做出來,薛斐便已經從身後鎖住了他的喉嚨。然後,將黑胡子拉到了十字架前。

目睹這一切的眾人表情不一。

高聲叫好的乃是秦十四等山民,沉默不語的是薛斐手下的少年,面露駭異之色的是道士李玄英,目光沉郁的是赤發靈官單雄信,微笑不語的是徐世績,面色蒼白戰戰栗栗的是閻羅王等被俘的山賊。

不一會,黑胡子便被綁在了十字架上。

若是有薛斐那樣的穿越客在此,便會發現黑胡子現在的形象像極了西方的某位大聖人,那個聖人以上十字架而出名,黑胡子也上了十字架,不過,大抵是沒有什麼名聲給後世留下的。

薛斐微笑著看著十字架上正破口大罵的黑胡子,對這個惡趣味,他似乎頗為滿意。

之後,他轉身對土台下喊道。

「讓鄉親們上來吧!」

二十來人從土台下顫顫顛顛地走了上來,這些人里面有老有少,最老的有五十來歲,小的不過十歲左右,有婦人,也有殘廢,精壯漢子也有,大概十來人……這些人便是清水村血案的殘存者,那些漢子乃是有事在外方才躲過了這一劫。

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把刮骨刀。

「你們要做什麼?」

黑胡子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用力掙扎著,十字架左右搖晃,然而,薛忠做事並不馬虎,十字架釘得很牢,黑胡子的掙扎不過是徒勞罷了。

「他們要做什麼?」

秦十四吶吶地說道,不過是自言自語。

「做什麼?活剮而已!我們這位當家年紀小小,心卻很硬啊!」

李玄英在一旁發出嘆息一般的聲音。

其實,秦十四也知道薛斐準備讓清水村那些活下來的村民活剮黑胡子,之所以自言自語,不過是感到震驚罷了,本質上來說,他還是一個想要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獵戶罷了。听了李玄英的說話,他本能地反駁說道。

「這哪能怪得了當家的,那廝,一刀了斷的話太便宜他了……」

「啊!」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高台上傳來了一聲淒慘至極的叫聲,那聲音遠遠地竄了開去,在山谷中回蕩,隱隱能听見回聲。

一個老嫗咧開嘴,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團肉塊。

那玩意是黑胡子的耳朵,先前,這老嫗撲在了黑胡子身上,咬住了他的耳朵,硬生生地咬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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