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空中飛舞，隨風飄揚，迷蒙了遠山，稀疏了叢林，原野上方像是蒙上了一層白紗，又像是籠上了一層白色的輕煙。
薛斐、單雄信、徐世績三人分別靠著一棵柏樹，坐在搬來的青石上。雪花掉落下來，被頭頂的樹梢枝葉遮擋，偶爾有漏網之魚掉落在他們身上，不一會，便融化成一些水跡，很快就消失無蹤。
遠處的原野，三人的坐騎正在緩緩踱著步子，時不時低頭啃食干草。
「真是一匹好馬！」
薛斐望著烏騅馬，發出一聲長嘆。
「大郎，若是喜歡這馬，愚兄便贈予大郎，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單雄信臉上帶著笑，然而，他的心卻在滴血。一匹好馬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主要是這匹烏騅馬一出生便跟隨他了，對他來說，烏騅馬就像是他的老婆，把老婆讓給人家騎。即便那人性情如何豪爽，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痛快的。
不過，單雄信為了和薛斐搞好關系，仍然忍痛割愛。
其實，薛斐只是隨口說一句罷了。
作為武將，坐騎如何非常重要，經過和單雄信的這番比斗，薛斐再也不敢騎著那匹雜色馬上戰場了。戰陣廝殺和單挑完全不同，即便你勇冠三軍，然而，只要稍有閃失，同樣性命不保。
「單二哥，使不得！」
薛斐擺著雙手，他苦笑說道。
「單二哥，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身為一個廝殺漢，坐騎便相當于我們的第二條性命，薛某再是不才，也不能提出如此荒謬的請求……」
見單雄信張開欲言，薛斐繼續說道。
「單二哥，此事無須再提……不過，小弟的確有事相求，單二哥交游廣闊，人脈寬廣，若是有機會，希望單二哥能幫我尋一匹好馬，小弟現在的坐騎，經過先前那番交鋒，你也看到了，哎……」
說罷，薛斐苦笑著搖搖頭。
「薛賢弟那匹坐騎的確是極品啊！我家的烏騅雖然雄壯，不過，在烏騅身前如此不濟的戰馬卻也少見，我看，那廝就適合拉車耕地，萬萬不能作為戰馬使用……賢弟也無須如此客氣，區區小事，就包在你單二哥身上，你單二哥決計會幫你尋一匹好馬，一匹不比烏騅遜色的千里駒！」
「如此，小弟在此先謝了！」
薛斐向單雄信抱拳說道。
「說到良馬，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旁的徐世績搭話說道。
「什麼事情？」
薛斐扭頭瞧了他一眼，輕聲問道。
徐世績笑了笑，眼神中掠過一絲幸災樂禍。
「八月份的時候，當今征討高句麗從懷遠鎮班師，途經河北，馬賊楊公卿膽大包天，竟然率領部眾八千人襲擊了大軍的後衛，搶到了飛黃上廄的駿馬四十余匹，然後，迅速遁走了……」
「嗯，前段時間有河北的好漢路過單家莊，我也從他們那里听過這件事！」
單雄信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道。
「楊公卿這廝真是膽大啊！那可是堂堂大隋御林軍，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商販，經此一役，那廝的名頭可算是威震天下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我等的名頭方能如此啊！」
「會有這麼一天！」
薛斐伸了伸懶腰，笑著說道。
「堂堂大軍班師回朝，竟然有盜賊敢襲擊，朝廷的威信可謂是降到了最低點，依我看，這大隋天下已然是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了……你我兄弟，只要同心協力，打出一片天下不過是指日可待！」
「說得好！」
單雄信拍了拍大腿，起身說道。
「你我兄弟豈是盜賊之輩，如今不過是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總有一天，我們要飛上雲霄，化蛟為龍，威震四方……」
見單雄信起身，薛斐和徐世績同樣起身，三人相視而笑，半晌，方才坐下。
坐下之後，徐世績笑著說道。
「單二哥把話題扯遠了，我要說的是，前段時間從白馬渡口過來了幾個賣馬客，說是有良馬出售，那些家伙行蹤詭秘，並不曾牽著馬匹前去馬市販賣，而是托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在四處傳話，說是過年前會在衛南出手一批良馬，你們說，那些家伙有沒有可能販賣的是御馬？」
「有這回事？」
單雄信皺起了眉頭。
作為東郡黑道的扛把子，徐世績所透露的消息單雄信並沒有听過，這讓他感覺非常不爽，就像猛獸已經用尿跡劃下了地盤，卻有某個膽大妄為的家伙跑到了他劃下的地盤上來撒尿一般。
「單二哥，你沒有听到這消息？」
單雄信神色陰郁地點點頭。
「如此，那批河北人多半就是楊公卿的手下了，販賣的絕對是御馬……」
「哦，何以見得？」
薛斐輕聲問道。
「凡是江湖人物過境，多少要給單二哥一些面子，就算不前來拜訪，也會讓人帶上禮物問候，在東郡做事的話，更是要先給二哥打招呼……這些家伙之所以不上門，還要瞞著單二哥，肯定是因為他們的事情比較大，害怕被官府知道……」
說到這里，徐世績笑了笑。
「很多江湖人士都知道，單二哥和東郡法曹翟讓相交莫逆，那些河北人怕是被單二哥賣給官府了吧？」
「我單雄信豈是這班人！」
單雄信憤然說道，一拳打在身後的柏樹上。
樹干搖動，雪花簌簌而降，落在單雄信的須發之上，弄得他一身都是。
「單二哥莫要動氣！」
徐世績忙站起身。
「那些河北人有眼無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二哥何須動怒，既然那些家伙在東郡做事卻不拜見二哥，證明他們沒有把我們河南人、我們東郡的好漢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們若是動了什麼手腳，那些河北人也怪不得我等不講江湖道義了！」
「說得對！」
單雄信大喝一聲，他轉頭對著一旁的薛斐說道。
「薛賢弟，你的坐騎有著落了，這一次，愚兄必定幫你搞一匹比烏騅馬更優秀的千里駒，那是御馬啊！飛黃上廄所養著的御馬皆是第一等，全是從西域而來的大宛名馬！兄弟，你有福氣了！」
「二哥，莫忘了我！」
徐世績在一旁嚷道。
「這是自然，當少不得賢弟一份！」
說罷，單雄信哈哈大笑起來，聲音穿過樹梢，又震下了無數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