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來得比較晚,但春天依舊悄無聲息走入人間,大地漸漸回暖,春陽的照耀讓周圍的景物像似披上一層薄薄的金色光暈,暖和了冬日帶來的冰冷氣息。
月兌去了繁重的厚衣物,人也顯得輕松許多,不需要被厚實的棉襖包裹,女孩子們可以盡情地將自己打扮。
前幾天我也只穿了件圓領羊毛連衣裙,外面披件開衫,但拿出了一直沒試過的墨綠色絲襪穿上,那天羅仁生看到我的第一句是,「天冷穿那麼涼快,你身體素質很好啊。」
我以為他是夸獎我,還高興地回應,「我一般不怎麼感冒,身體確實挺不錯。」
他反而陰沉著臉,「把絲襪月兌掉露出豈不是更涼快。」
「你——是不是覺得我穿的有點暴露?」
「那是你的自由。」他淡淡撇了我一眼,然後開動車子。
那天我隱約覺得他心情不是很好,但也不算糟糕,說不上的怪異。
晚餐的時候,夜晚有些涼意,我突然覺得鼻子發癢就打了噴嚏,卻听見他鼻子冷哼,「呵,不是身子挺好嗎。」
「晚上總會涼點,打個噴嚏也很正常。」
「你確定明天不會感冒?」
「只是個小小的噴嚏,怎麼可能感冒。」我反駁,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
「很好,如果你感冒了,就請把自己包成個木乃伊不要傳染我。」羅仁生說這話時帶著點嚴肅。
哪里知道他羅大人果真是個名副其實的烏鴉嘴,第二天我確實把自己裹了兩圈,還帶上了口罩。
他並未跟我一起吃晚飯,而是電話告訴我這兩天有事,听出了我濃重的鼻音,他語帶嘲諷,「親愛的未婚妻,美麗凍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雖然沒看到他的臉,卻能想象他的表情肯定是極為得意,還能若無其事稱呼我為未婚妻,很難得我這樣的小角色能讓鐵面檢察官心情大好。
「那個——請問——」溫和柔美的女音把我游離的思緒拉回來。
抬眼望去,一個披肩直發,俏麗劉海的女孩,白色的學院風格衛衣加上紅色短裙,襯托出她的年輕俏皮。
我走過去點了下頭,「是想買花嗎?」
「恩。」她眨巴著大眼點頭,睫毛順著她眨眼的動作撲扇撲扇十分可愛,抿嘴微笑,臉頰兩個深深的酒窩,仔細看,這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是要送給誰的呢?」
「那個——我男友生日。」她靦腆一笑。
這聲音好像在哪听過,很熟悉,咬字的感覺像是外國人。我順口問道,「你不是中國人?」
「咦?很容易听出來嗎?」她詫異瞪大眼,「我已經很努力糾正發音了。」
「呵呵,你的發音算是比較標準了,就是口音會有些怪異,男友是中國人吧?」
「恩!」
「那你可要繼續努力糾正發音咯,不然跟公公婆婆交流可是會鬧笑話的。」
「呃——」她吐下舌頭,「已經鬧了很多笑話。」
「女孩送花給男友做生日禮物可是很少見哦,你很愛他吧。」
她臉頰嫣紅,有些羞怯點點頭,「恩,我們快要結婚了。這是我們結婚之前他最後一個生日。」
「真的?恭喜你呀。」踫到一個跟自己一樣處境的女客人,心里突生貼切,只是我沒有像她那般對婚姻的期許和浸泡在愛情光環中的甜蜜。
「正好這里有新到的粉紅薔薇,送給你心愛的未婚夫最適合不過。」我把她帶引到店內,指著一處。
她伸手小心觸踫花的枝干,「它的花語是什麼呀?」
「代表對愛的誓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緩緩說出粉薔薇的花語時,腦中竟然閃現出羅仁生的影子。
「那就買這束吧。能幫我包好嗎?」
「沒問題,您先坐著等一下,我馬上幫您弄好。」我把花都拿出來,放到平時包裝花束的長方木桌上,拿出干毛巾細細擦拭枝干部位的水,然後開始用剪刀修剪。
「這個花店就你一個人打理嗎?」她一邊環顧著四周問道。
「恩。店不大,一個人也足夠了,除非到了節日,可能真需要找個幫手了。」自從七妹走了,我也沒再找人,心里總有點疙瘩。
「那個,我能問你一問題嗎?中國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喜歡太順從的女人啊?」
這個問題倒是難倒我了,如果是羅仁生那樣的,估計是喜歡順從的多一些。
「不好意思啊,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不過這個應該不是看國籍,而是看個人吧。您遇到這樣的困擾嗎?」
「恩,他總是說我太順從他,沒有什麼主見。」她語氣有些氣餒,最後微嘆口氣。
「這樣啊,不過我個人的意見是,如果一個人愛你,你的缺點對他來說可能就成了優點。我們不能為了遷就一個人去改變自己,但是我們可以讓那個人慢慢依賴自己,直到有一天他會發現︰啊,我無法失去她。那他就是徹底愛上你了。做自己才是真正的快樂,不是嗎?」
「做自己才是真正的快樂……」她重復這句話,然後站起身走到我旁邊,「謝謝你,非常感謝,雖然只是幾句話,但是對我來說很受用。」聲音恢復了活動,變得更清脆悅耳。
「能幫到這麼美麗的女孩是我的榮幸。」我抬頭朝她眯了個眼,她的笑容很和煦,如同一個鄰家女孩。
「咦?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她探過頭來盯著我瞧。
我將修剪好的花依次放入包裝紙中,打趣道,「可能我長了張大眾臉吧。」
「有這麼漂亮的大眾臉嗎?」
我只是會心一笑,把她的稱贊當做客套話。終于完工,我把新鮮出爐的花束遞過去,「這是您的粉薔薇。」
「哇——卡哇伊。」她歡喜接過去,女敕紅的圓臉洋溢著抑制不住的開心,「今天跟你聊天得很開心。可以交個朋友嗎?那個——這是我的名片。」她遞過來一張淺藍色名片。
我接過一看,倉木惠子,原來是個日本客人,出于禮貌我也把花店的名片給了她。走之前她還一直鞠躬說太嘮叨我了,有些對不住,這還真是一個修養不錯的女孩,讓人第一眼就很喜歡。
這段時間晚飯我一般是自己回去做,羅仁生處理那件棘手的案子拖了一個多月,可能真的是很費心力。而且他前幾日還吩咐我最好五點就關門回家,不知是否出于關心呢,抑或是順帶家常。
我把剩下的幾多粉薔薇如數包好,帶回家。早回去的好處就是公交車不擁擠,道路很通暢。
到了家,我趕忙跑到書桌,最後的抽屜拿出那個相框,用手模去一些灰塵,「莫言,很久沒來跟你說話了,你會生氣嗎?今天是你生日哦,你可不許生我氣。我帶來你最愛的粉薔薇,你看。」
把相框放在書桌上,再把花束橫放在相框前。
望著相框里依舊壞壞撇嘴的男人,鼻尖又是酸脹,「臭莫言,最壞了,總是惹我哭。我可要讓你吃醋了,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了嗎,是那個冷冷帥帥的檢察官送的哦,我們快要結婚了,你會跑出來搶新娘嗎?」
安靜的小房間只听到我在低聲訴說,可我卻很享受這種獨處時光,跟顧莫言說著心事,他肯定在一旁听著,搞不好還在偷偷笑我。如果被別人瞧見我跟一個相片說話,會不會認為我是個精神病患者呢。
但是上帝已經將他從我身邊奪走了,我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相信他還停留在某一處慰藉我空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