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也沒有注意力度,小櫻覺得手腕一痛才意識到自己這舉動有點不太合適。
……既然她一開始就拒絕了沖田,這動作……也未免太輕佻了一點。
小櫻低下頭來,行了個禮,道︰「抱歉,沖田先生,我只是……你咳成這樣,真的沒事嗎?」
沖田笑了笑,松了手,重新坐正了身子,抬起頭看向院子里僅剩的幾枝櫻花,「真的沒事,我想也許只是因為花粉吧。」
……吸到花粉不是更應該打噴嚏麼?而且櫻花都快謝完了,哪還有那麼多花粉。小櫻本想這麼問,但沖田跟著那句話,就讓她把這問題咽了回去。
沖田問︰「小櫻你現在叫阿一的時候,是叫名字的吧?」
小櫻點了點頭,自從她在那個枯井的激情中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之後就一直沒有再改口。
「左之,平助和新八他們,你也會叫名字吧?」
小櫻又點了點頭,「他們都很親切,不自覺就……」
「那為什麼一直叫我沖田先生呢?」沖田轉過頭來看著她。
小櫻一怔,半晌才道︰「你問為什麼……你是我的師父啊。雖然我不能正式做你們道場的弟子,但該有的尊重肯定還是要有啊。」
沖田也跟著怔了半晌,才再次輕笑起來,「原來如此,我真蠢。」
「誒?」小櫻一時倒不太明白他這是指什麼。
但沖田也沒有解釋,只是又轉過頭去看著枝頭的殘花,訥訥道︰「我也想听小櫻叫我的名字啊。」
「總司……先生?」小櫻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後面加上了敬稱。
沖田一愣,然後 地笑出聲來,擺了擺手,「算了,稱呼什麼的,還是隨你高興吧。」
他這一笑,跟著又咳嗽起來。
小櫻連忙去給他倒了杯茶,皺了一下眉,擔心地道︰「你還是去看看醫生吧,這樣咳下去可不行。」
「已經看過了。」沖田淡淡回答。
「那醫生怎麼說?」
「是肺癆。」
小櫻手里的杯子摔了下去,茶水濺了一地。
沖田抬起眼來看著她,又輕輕笑了笑,目光平靜如水。「我只告訴了小櫻你哦。這件事情,可一定要幫我保密啊。」
小櫻張著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這個病可不能繼續勞累,一定要好好休息啊。應該跟近藤先生他們說的,他們一定會免去你的……」
「我就是不想他們照顧我。」沖田很平靜地打斷她。
小櫻皺緊了眉,追問︰「為什麼?」
「因為我是新選組的劍。」
這已經是小櫻第二次听到他說這樣的話,不由得就沉默下來。
沖田繼續道︰「一把劍如果收起來放在閣樓上,那就什麼也不是了。我不想有那樣的人生。」
他的聲音很平靜,臉上依然是初見時那樣溫柔的笑容,目光里卻像有一團火,像是隨時會將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燃燒殆盡。
小櫻在他身邊坐下來,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所以小櫻要幫我保密哦。就當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吧。」他像個孩子一般,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來,約定。連阿一也不要告訴喲。」
小櫻覺得胸口就像有千鈞巨石壓下來,鼻腔一陣酸澀,但還是緩緩伸出了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櫻花都謝了之後,很快就到了夏天。
京都將迎來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祭典——祇園祭。
雖然時局依然動蕩不安,但卻並不影響這從平安朝就延續下來的祭典如期舉行。從五月里開始,各種儀式、祭拜、游行和表演便都早早的準備起來。
島原當然也不例外。
藝妓們要在慶典上表演的節目與人選早已成了各家店與藝妓們明爭暗斗的目標。
老板娘們自然將這類祭典當成最好的宣傳,而藝妓們自己也抱有各自的目的。
年長的希望自己在祇園祭上的風采能為自己找一個歸宿,至少能挽留住已經情薄意淡的恩客,年輕的則更不用說,都指望著能籍這次機會走紅。
大家商議爭論了很久,才終于將名單定下來。
小櫻得到了一個獨舞的機會。
老板娘很開心,這固然是她極力爭取的結果,同時也是島原對小櫻的一個共認的肯定。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小櫻,再三叮囑她一定要努力練習,到時候千萬不能出錯。只要這次表演成功,那下一任花魁的位置小櫻就毫無疑問地坐定了。
小櫻當然也知道機會難得,她雖然並不在乎自己的名氣和受歡迎的程度,但是能做花魁,當然也是好事。到時她就可以像明里一樣,有自己選擇客人的自由。再者說,身價提高之後,她能分的錢多少也有增加,雖然可能比起贖身的金額還是不夠看,但……兩個人攢錢總比一個人攢快。
所以小櫻很主動地減少了每天上午練劍的時間,用來練習舞蹈。
但她覺得這樣似乎對依然悉心指導她的劍術的沖田總司有些過意不去,所以特意向他解釋了這件事。
小櫻很不好意思地向沖田行禮道歉,沖田倒並沒有生氣,依然每天過來,然後坐在那里看她跳舞。
事實上,就算之前小櫻練劍的時候,他也是坐在旁邊看著。
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作為小櫻為他保密的條件,他在這里的時候,就只能好好休息。
沖田不願意讓新選組的其它人知道他得了肺癆,更不願意大家因為這個而特意照顧他,所以小櫻也只能這樣變相地給他休息的時間。
沖田口中雖然偶爾會抱怨「小櫻你不要把我當成病人啊。」「我還不到這麼沒用的時候吧」之類,但卻沒有拒絕。
從小櫻問起他的病,已經過了幾個月,但沖田的病情並沒有好轉。
小櫻也曾陪他去看過醫生,再三確定他每天有乖乖吃藥,但他的咳嗽還是越來越厲害了,有時還會發燒。
小櫻幾次勸他向近藤先生說出實情,卻都被沖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沖田平時看起來溫柔隨和,但他決定的事情,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搖。
看著這溫潤如玉的少年一天天消瘦下去,小櫻心頭比病的是她自己還要難受,但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這一點傷感也不能表現出來。
這是沖田自己選擇的路,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