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一定要冷戰
曲靜深晚上空月復喝了幾杯酒,又吃了不少涼菜,被風一吹,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他本來想著蹲下也許會好些,可沒想到,剛蹲下,胃里就跟被人拿著棍子攪似的,忍不住嘔吐起來。
酒味嗆的他的嗓子眼火燙火燙的,曲靜深一股腦吐到胃里只剩下酸水。好不容易才消停下來,反而又沒力氣站起來挪挪地方。他心里有兩個聲音,一個聲音跟他說沒事,要大度點,兩個人過日子,要學著忍讓。另一個聲音卻讓他質疑,如果這樣隔著肚皮過日子,三年五年可以湊和,那三五年以後呢?
最後一班公交車來了,停在站台邊上,從車上下來三三兩兩的人,然後有幾個人上車。他不想回家,心里想著景澤找不到他,肯定以為他先回家了。
曲靜深蹲在那里,開始回想認識景澤以後發生的事,雖然他有荒唐的地方,但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這次動手術的事情,著實讓曲靜深感動了一把。反反復復的想,最後又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曲靜深向來都是這樣,他不能說話,許多時候只能承受。無法追問無法辯白,只能學著想通。
他試著安慰自己一會,身上被夜里的風吹的忍不住打激靈,于是準備站起來回家。他又有點生自己的氣,如果剛才上公車走了,得省多少錢?曲靜深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走,這個點出租車不好打,從身邊經過的那幾輛里面都有人。他就這樣邊走邊想,冷不防地被人從後面拉住了手。
景澤跟曲靜深相處這麼久,已經知道他的脾氣,想讓他學說話,不能好好跟他說嗎?為什麼故意氣他,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的?景澤看著曲靜深瘦削的身體,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最想讓他過好日子的嗎?景澤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實在犯賤!可他就是看不上曲靜深整天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受氣小媳婦似的!
猛的被拉住嚇了曲靜深一跳,轉眼看到是景澤,又打定主意不理他,使勁往外抽自己的手。景澤死捏著不放,問他︰「生氣了?」
曲靜深搖頭。景澤怒道︰「如果你真生氣,不想我在外面應酬,不讓我跟不清不楚的人搞在一起,就告訴我。」
還是搖頭,曲靜深心想就算我說了能頂什麼用?管得了一時能管得了一世嗎?沉默了一會,景澤說︰「你總是這樣,遇到什麼都是息事寧人的樣子,倒像每次都是我在胡鬧一樣。」
曲靜深怒瞪了他一眼,手腕使上猛勁,非得要甩開他的手,每次不是你在胡鬧嗎?吃喝嫖賭抽,你哪一樣不會?就這麼不學好?你指望我怎麼樣?管著你嗎?我有這麼大本事嗎?
這是他倆在一起以來第一次生這麼大的氣,以前景澤胡鬧,曲靜深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事。看到他這副樣子,景澤心里也跟著窩火,「看你眼楮都快噴出火來了,又想動這,使勁打!」景澤把自己的臉湊上去,狠狠地瞪著曲靜深。見曲靜深沒有動作,竟然還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擱。
看他這樣,曲靜深氣的牙癢癢,你就是吃定我不敢打你。好,那我就打,又不是沒打過。景澤正咄咄逼人地看著他,沒想到曲靜深真的甩他一耳光。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深夜的馬路上,景澤半邊臉頓時浮上來五個火辣辣的手印。
曲靜深看著景澤臉上的手印,不敢相信的看看自己的手,這真的是自己嗎?不會是剛才被什麼惡靈附體了吧?怎麼下得了這樣的狠手?
景澤似乎還不敢相信,他伸手模模自己腫起來的半邊臉,眼楮直勾勾的盯著曲靜深,看的他不寒而栗。曲靜深想伸手模模景澤的臉,卻被他無情地甩到一邊︰「滾你媽的,老子不伺候你了!你愛找誰找誰去!」
這話傳進曲靜深耳里,就像有人拿著刀子戳他的心尖,一顫一顫的疼。他想道歉想說聲對不起,可看到景澤的冷冰冰的背影時,又不得不把所有的話咽到喉嚨里。怎麼成自己的錯了?是我錯了嗎?
曲靜深盯著剛才甩景澤耳光的手看,越看越生氣,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景澤。比這更賤的是,他還喜歡景澤討好地跟在他身邊,喜歡景澤跟他膩歪。
以前沒有的甜蜜,得不到的愛情,當這個人上趕著給自己時,卻又想擺出一種局外人的姿態。其實自己心里想學說話,可偏得等對方央求自己,才老不樂意的學上一兩次。大概是以前從未擁有過,所以真抓到手里了,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曲靜深身上的力氣似乎全被抽光了,他不想往前走,不想回家,只能呆愣愣地坐在馬上牙子上。他口袋里還裝著景澤落在家里的煙和打火機,他原本是想給他的。可是現在人都轉身走了,還給他做什麼?
曲靜深從煙盒里拿出支煙,學著景澤的姿式點上,叼在嘴邊。後來又學著景澤的樣子吸了幾口,頓時嗆的猛咳起來,真是不頂用,都咳出眼淚來了,要是景澤看到,肯定會笑話他沒用。
真是沒用嗎?曲靜深傻乎乎的想。小時候他弟讓他上樹掏鳥窩,他怕摔,不敢爬。果真是膽小沒用,不敢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對自己是,對身邊的人也是。他挺羨慕景澤有什麼說什麼的二勁,哪里像自己,習慣把一切往肚子里吞。
曲靜深手里夾著煙,時不時抽上一小口,然後咳嗽一陣,直到煙灰被風吹完,他才把煙丟到地上。景澤去哪了?不回家了?就這樣散了嗎?
如果真這樣,那自己怎麼辦?剛習慣跟他生活在一起,如果再回到最初的狀態,如何是好?對了,小白不是經常說,同志圈里玩玩的多麼?而他,又什麼時候成為同志的呢?恐怕是跟景澤以外的男人不成,他想想方啟程壓在自己身上做那種事,就有種想嘔吐的感覺。唉,也許跟景澤分了以後,自己會找姑娘結婚吧…
曲靜深越想越難受,他也不知道在馬路牙子上坐了多久,直到渾身冰涼,才打車回家。坐在車上時還想,如果下次景澤教他說話,那就學吧,如果不邁出第一步,那真永遠不會說話了。其實,還是想跟他說聲喜歡和愛的,心里真的是這樣想的。
景澤焦躁地打了輛車,先給司機師傅說要去俱樂部,那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紙醉金迷的一個世界。可快到懼樂部的時候,又跟司機師傅說要去酒吧。反正他出錢,司機師傅倒听他的話,調頭朝酒吧開去。
景澤坐立不安,平放著腿也不是,翹著二郎腿也不是,等到了酒吧,景澤又反悔了,說要去另外一家。司機師傅有些不耐煩,說︰「小伙子,您這是折騰咱玩呢吧?您說個準確地兒,我抄近路拉您去。」
景澤沒搭理他,司機師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他這種情形,便試著問︰「怎麼了,跟朋友吵架了?我跟你說,現在女的哪,不能用哄的,得用強上的,壓住她就安生了,要不淨騎在你頭上瞎胡鬧!」
景澤漫不經心地說︰「哦?」
司機師傅見他搭話,立馬傳授經驗︰「這女的嘛都這樣,你要跟她穿著衣服說,她倒張嘴就是理,到床上…嘿嘿,你讓她怎麼她怎麼…」
景澤說︰「是嗎?」他恨恨的想,如果今天把曲靜深用這種方式正法了,他肯定好多天不理自己。哼哼,這次小爺我還真是給他扛上了。
「去路小區,就這個地方了,不換了。」
司機師傅笑應著,他以為自己說的真起作用了,挺驕傲。「我就說嘛,這個點去,她哪有趕你的道理。」景澤悶聲應了,又忍不住想,他家兔子回家了嗎?現在大概睡著了吧,他想我了沒?景澤模模自己紅腫的臉,恨恨的想,他肯定沒想我,這以後算是在家里徹底沒地位了!
小白剛跟方啟程親熱完,洗好澡出來,對著方啟程抱怨︰「我說你怎麼就會這幾樣,都玩膩了!」
方啟程倚在床頭抽著事後煙,看著小白擦頭發,慢吞吞道︰「去哪里學?」
小白要是控制力弱,真的要把浴巾丟他頭去!「去買片子學,這還要我教你嗎?!」
方啟程把煙屁、股按滅,說︰「我覺得我還行,不用學。」
小白猛虎撲兔子似的撲到他身上,然後又爬起來騎到他腰上,伸手虐掐著他的脖子︰「你怎麼每次都自我感覺這麼良好?!」
方啟程拔開他的手,用粗糙的大手撫模他光滑的背部︰「還沒你長的好。」方啟程聞聞他的嘴皺皺眉頭︰「你還抽著?」
提到這個,小白剛才囂張的氣焰頓時被澆滅一半,吱吱唔唔的說︰「時不時的會抽些,我自己心里有數,你別管了,睡吧,累死了…」
方啟程沒吱聲,剛想伸手按滅床頭燈,門卻在此時 地響起來。小白朝方啟程呶呶嘴︰「這麼晚誰這麼討厭,你去開門,我穿衣服。」
方啟程倒好說話,披了衣服下床開門。景澤站在門口看到方啟程,便打招呼︰「啟程,我跟曲靜深吵架了,來投奔你們呢,收還是不收?」
方啟程傻笑︰「你是小白的哥,我敢不收,他能吃了我。」
這時小白從房間慢吞吞地出來,一看是景澤,有點吃驚︰「景哥,剛才你找到我哥了嗎?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景澤翻了個白眼︰「小白你偏心眼,明明認識我比他早,可叫他哥卻叫這麼親,不地道啊。」
小白忙給他倒杯水遞過去︰「哪能啊,我哥呢,你們沒一起回去?」
景澤這一路抽了不少煙,早渴的口干舌躁了,立馬一口氣灌下去半杯,這才說︰「吵架了唄,冷戰啦。」
小白立馬皺起眉頭︰「景哥,不是我說你,晚上吃飯的時候你跟那倒酒的小姐那麼近乎干啥,看吧,我哥生氣了吧,如果換我,我也生氣。」
景澤瞅了方啟程一眼,方啟程還是那副木頭臉,對小白的話絲毫沒有反應。「喲 …回家他不理我,來你這你還羅嗦,那我干脆去酒吧買醉得了,至少清靜。」說著還真往外走。
小白趕忙拉住他︰「我不說了成吧,我一句也不說了。我哥那麼好脾氣的人,你都能惹到他生氣,景哥你…」小白知道後面的話不好再說,只能愣愣地停在那兒。
景澤不客氣地往沙發上一躺︰「你不知道,他這個人…」頓了頓,又接著往下說︰「別看他一副軟柿子似的任人捏揉,其實心里強硬的狠,又不肯說出來,整天悶心里,唉。」
小白認識景澤以來第一次看他這麼嘆氣,忙問︰「怎麼了景哥,有事你跟我說,我去說說我哥。」
景澤搖頭︰「你說不了,他跟我慪了好些天氣了,你以為真是今天一天呢?他知道我在外面跟其他男的玩,也不吱聲。」
小白越听越頭大,曲靜深真是這樣,有些事他發現了也不會說,就不坑氣地悶著。小白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說︰「景哥,我哥是很在乎你的,這瞞不了別人,是不是方啟程?」
方啟程點點頭︰「這在這個圈里很難得了,他又不是天生的同志,肯跟你,已經太不容易了。」
方啟程這麼一說,弄的景澤心里更加酸澀難當。是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搞成現在這樣子,當時服個軟裝個傻不行嗎?可是景澤自己知道,就算時光真能倒流回去,還是做不到。性格原因,無他。
小白見景澤悶著不吱聲,便提議︰「要不咱們三個打斗地主吧?明兒早上我一早過去看看,景哥,現在就是讓你睡,你肯定也睡不著。」
景澤大嘆一口氣,說︰「行,不想了不想了,大不了明天去道歉,反正在家里最沒地位的就是我。」
小白笑︰「怎麼會呢,我哥還不都什麼都听你的,方啟程,去拿牌!」
景澤瞅了他一眼︰「挺听你話的嘛?」小白笑著點頭,方啟程的確挺听他的話,什麼都縱容他。小白看著面前的景澤,在心里感嘆人的感情真怪,他前些天還喜歡景澤喜歡的不得了,轉眼又跟方啟程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