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太後不會對蘭馨有好感,有那樣的母親,女兒能簡單到哪去?卿婷想到這個可能,不是想去責怪齊親王福晉,更不是陰謀論,而是她需要一個比那些情情愛愛更能讓蘭馨成長的理由,讓她從另一個角度看待生母的自盡。卿婷隱約記得一點《梅花烙》的劇情,蘭馨雖然相對而言,正常些,可惜手段不夠高明,而且,這孩子還是把那些情情愛愛看得過重,她當然也知道後來蘭馨為那個西貝貨求情也有不得已之處,畢竟,那場婚禮就是瞎子都知道,關系擺在那里,蘭馨任由他死了別人有閑話,不讓他死了自己還是膈應。可惜,她白費了力,人家死的死,出家的出家,最後的埋怨的,還是她。
卿婷覺得,蘭馨除了太單純,被溺愛慣了,還有就是把情愛當做女人唯一重要的東西。兒女從父母那里獲得生活的真理,若干瑣碎細節,都會在不知不覺中影響兒女,蘭馨父母去得早,她憑白長了類似副父母的好容姿,卻未得其精髓,再加上時常听到說父母情義深重,生死相隨,難免長歪了。卿婷心里也很納罕,竟然能被那個西貝貨克制住,這格格也太好對付了,那西貝貨在她眼里,連故事里的狸貓都不如,人家狸貓還舍身為劉妃斗倒了李妃,也算有功,他呢,除了讓人嗤鼻的放白狐,還做出什麼「大事」來,連累人倒是做的十足。
卿婷冷哼一聲,她可不會等蘭馨要選額駙的時候,才去除去皓禎,他還敢叫「禎」,他是個什麼東西,那個「禎」字,是他能用得了的麼?碩王爺還真給那個西貝貨起了個「好」名字。卿婷可沒有他現在還沒做什麼,不應該因為未來的事而讓現在的他負責任的想法,她做了近二十年的商人婦,也借著世豪的名頭開創了自己的生意,所以她本人也是個商人。商人是怎麼樣的,商人可以有良心,可以愛國可以熱血,但是商人最本質的依然是獲得利益,為了自己的利益,商人必須有各種各樣獲利的方式,當然,講誠信有良心的商人會用正當的方式獲利,不過即使講童叟無欺,商人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老底露給顧客,同樣會用為難的口吻說︰「這真的不賺錢,就這價,我還往里面倒貼呢」,而不是說「我當然賺了,翻倍賺都是賺的少,我這是翻了三倍的價」,但是這樣也是應當的,因為商人投入了本錢,費心費神,走南闖北,冒著極大的經濟風險得來的。這樣的生活對人的影響也是巨大的,除非事出有因,商人是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這個事出有因,無外乎兩點︰義氣和國事,除此之外,沒人商人在預先得知自己的利益將會受到損害時,還無動于衷,讓自己處于被動的位置,而不采取主動措施,讓對手還沒有機會出招就一敗涂地。
在卿婷看來,蘭馨既然寄在自己名下,入住坤寧宮,自然而來就成了自己的人,她是不會讓自己人的利益受到損害,另外,不光那個西貝貨,整個碩王府都讓她厭惡,就算她不想讓蘭馨跟那個西貝貨有牽連,也不想放著那小子禍害別人家的姑娘。至于白吟霜,天下可憐的人多了,也不差她一個,她不會因為白吟霜可憐而特別關照她。
乾隆的旨意很快下達下來,恩撫齊親王遺孤,齊王府格格寄在皇後名下,由皇後撫養,同時從齊親王那族的旁系過繼了個繼子,分給一部分家產給他,封了個差不多的官,親王的爵位是沒有,即使是乾隆,腦子還有那麼一點可以用的地方,異姓王雖然是他親自封的,也沒有說非要他一直保留著。
這下坐實卿婷撫養蘭馨的消息,後宮的嬪妃來請按時難免說幾句恭喜皇後多了個女兒的話。卿婷便讓人收拾出好房間,擺設自然按照和碩格格的品級,她親自察看了一番,增添一些精致溫馨卻又不怎麼金貴的東西,順便吩咐待格格入宮時,把格格平素用慣的物件帶幾件入宮,一則顯示自己真心關愛孩子,二則乾隆就好這一口,投其所好,果然乾隆直夸她有慈母之心,考慮周到。
卿婷心里暗道︰我再壞也沒興趣虐待孩子。她想到蘭馨今年十歲,和益清差不多,所以愛屋及烏,就像她對永瑆和永。晚膳時,卿婷又讓人接來十一阿哥,關心關心他的功課,問他阿哥所住的習不習慣︰「需要什麼只管跟皇額娘說,有些事情,皇額娘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
永瑆也是個規矩的小阿哥,畢竟皇後不是親娘,再好也不可能比過自己的兒子去,永瑆進了阿哥所,被自家哥哥耳提面命一番,小小年紀雖然懂得不是太多,但還是明白,皇後是嫡母,自己一定要听她的話,更重要的是,別表現得比皇後的親生兒子還出色優秀。「兒臣在阿哥所一切都很好。上次皇額娘帶給兒子的筆墨紙硯等物,兒臣很喜歡。」
「喜歡便好,皇額娘這里的好東西,你們兄弟倆都有份。永瑆,上次見你很喜歡吃這鴨信,皇額娘又讓小廚房做了些,嘗嘗這味,可跟上次一樣?」卿婷親自夾了塊鴨信放到永瑆碗里。
「謝皇額娘。」永瑆規規矩矩道了謝,津津有味吃著鴨信。
卿婷又給永布了一次菜,淡淡說道︰「再過段時間,咱們這里就要多位小姐姐,到時候你們可不能因為人家初來乍到,就欺負人家。」
永問道︰「皇額娘,新來的姐姐能陪兒臣玩嗎?」水潤潤的眼楮眨巴眨巴,宮里能和他玩在一起的孩子不多,同齡的永瑆前段時日進了阿哥所,這孩子越發孤單起來。
卿婷笑道︰「當然能,只是別光顧著玩,耽誤了讀書識字,還有啊,以後別新姐姐的叫,正經的,該叫蘭姐姐。」新姐姐三個字,讓卿婷想起那不倫不類的「新格格」來,真是可笑,兩世都因為這「格格」這兩個字而不能輕松自然,難不成她這輩子要防「格格」防一輩子?
用完晚膳,卿婷例行公事檢查功課,然後把兄弟倆摟到懷里,問永瑆尚書房學習表現,千叮萬囑他練習騎射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兒臣在尚書房一切都好,功課也趕得上,只是遠沒有五阿哥好。」永瑆老老實實講述在尚書房里的人,傳說中不人道的一百二十遍,永瑆天天都要上演一遍,他年齡小,學習程度與其他阿哥不同,據他所言,尚書房最好的學生,便是五阿哥。
赫赫有名的五阿哥,乾隆口武雙全的好兒子,千萬不要把他和歷史上的純榮親王混為一談,死者為尊,豈能因一莫名其妙的,如逗笑小丑一般的人物詆毀了死者的清譽。此五阿哥,可謂風光無限,入尚書房如入無人之地,他眼里確實沒有其他人,三阿哥、四阿哥聰明不如他,下面的六阿哥、八阿哥、十一阿哥,遠沒有他敏銳,再則,大一些的阿哥也到了領差事的年紀,不像他,天天坐在尚書房等著乾隆來考察功課。論才情,五阿哥甘居第二,跟隨乾隆之後。那拉氏對五阿哥並不是很差,皇後便是所有阿哥的嫡母,她不能厚此薄彼,即使對自己親生兒子可以更好一些,但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顯得鶴立雞群,從義務上和規矩上而言,那拉氏對五阿哥是盡到義務的,甚至因為乾隆的偏愛,有時候對他還會更好一些,不過也就是嫡母和庶子的關系,五阿哥已經是十幾歲的少年,總不能跟永瑆一樣,讓那拉氏摟著哄著不成?但是這位五阿哥的確是奇葩,全然不知低調為何物,更不懂什麼叫「樹大招風」,高調做人,高調做事,把一眾哥哥弟弟都甩在身後,仿若世間除了他皇阿瑪,能成千秋大業的,唯他五阿哥永琪莫屬,從某種角度而言,他不用驗DNA都可確定為乾隆之子。他還有一奇,就是對待他的嫡母生母庶母的態度,五阿哥從不親近嫡母,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那拉氏心里也生著悶氣︰我沒虐待過你們母子吧,也沒刻薄你永琪吧,更沒有我的兒子喝雞湯,你永琪在那兒喝泔水,你偏要一副恨不得遠離我一萬八千里的態度?因此那拉氏心里有了想法,本來雖說那拉氏有兒子,可是乾隆還不知道能活多少年,萬一就在這幾年突然崩了,那麼那拉氏尚未長大的兒子即使頂著嫡子的名頭,也無繼承大位的可能,因為前面幾位阿哥不是平庸愚蠢到連一稚子都比不上的地步,非要她的兒子不可,而且看乾隆平時的態度,五阿哥不離十會是下一任皇帝,照他那個態度,那拉氏以後就算當上母後皇太後,也就是喝西北風的命,還有永這個嫡子,日後的日子還不過得戰戰兢兢,這麼一看,那拉氏是一百個不希望永琪繼承大位,可又苦于沒有機會拖永琪的後腿,因為他有那個神奇的腦抽龍護駕保航;都說子憑母貴,母憑子貴,可永琪的生母瑜妃就是不受寵,哪怕永琪被乾隆喜愛的不得了,但這點喜愛就是分不到瑜妃身上,而且永琪對這個生母情感也不是很深厚,雖不若昔日雍正與德妃,但天倫之樂終究缺失,瑜妃去後,看情形永琪竟是把生母拋之腦後;而永琪與庶母,令妃,還有得著說嗎?連昔日瑜妃好容易在乾隆面前說了兩句話,請求為他尋得世家出生的伴讀都被令妃那一表三千里的表姐的兒子頂替了。
卿婷心里暗暗冷笑,這樣的永琪,不好好當棋子用一番就是浪費。「五阿哥是兄長,進尚書房早,自然所學所見都要強過你去,就是現在的你,可不比還未入尚書房學習的小十二強,你呀,就耐著性子,慢慢學。」卿婷模模永瑆的光頭,「書讀一百二十遍太累是不是,皇額娘一句話連說幾遍也覺得累,所以不要著急,慢慢讀,有什麼不懂不會的要及時請教先生,不然前面的功課不懂,後面的就更不容易懂了。」一百二十遍,興許適合康熙,但不一定適合其他皇室成員,但是卿婷又不能一開口說要免了永瑆的一百二十遍,這皇家里面的事,再小的事,也能鬧成天大的事。
「兒臣听皇額娘的,一定會讀好書。」永瑆點點頭,問道︰「皇額娘,將來兒臣能和五哥一樣厲害嗎?皇阿瑪常常夸獎五哥。」
卿婷心道︰你要跟他一樣,那就是餐具,你皇阿瑪的話,只能听听就算。她得想辦法讓孩子們洞察永琪的腦殘本質才對——
卿婷在坤寧宮立了個小箭靶,好讓永練習射箭。他年齡尚有,小胳膊小腿的,更像是游戲,只是這孩子一臉認真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卿婷忍住笑,陪著他看他拿著小弓射小靶。
「手這麼握,弓才能拿得更穩,別太著急,一步一步學,你還小,貪多嚼不爛的道理難道忘了?」卿婷半蹲子,指導著永射箭。射箭她不懂,但是那拉氏懂,于是便宜了卿婷,只是精通說不上,加上這麼多年沒怎麼用過,射中靶心就不要想了,但是箭箭不月兌靶還是行的。卿婷給永做了個示範,看著離靶心有「一點點」距離的箭,心想︰我還是槍法更好一些。前世,世豪買了兩把出廠就是成對的勃朗寧手槍,雄槍他留著自己用,雌槍就給了卿婷,還手把手教她用槍……這個男人不是沒有好處,為什麼偏偏不肯收一收他的花心?卿婷收回神,又射出一箭,這次正中靶心。
「皇額娘真厲害。」永滿眼崇拜,皇額娘原來射箭都很在行。
容嬤嬤也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娘娘主子大小就很有滿洲女子的風範。」
卿婷輕輕一笑,心道︰就是這厲害,還有這所謂的滿洲女子的風範,近幾年不太得乾隆的寵——後宮的女人對皇帝而言到底是什麼,一個女人在後宮有沒有地位,要看得不得皇帝的寵,哼,寵物,不也是「寵」,既然是「寵」,對于乾隆這種皇帝而言,哪里會喜歡厲害的「滿洲女子」。「永就照這樣練,能比皇額娘厲害。這麼多年都沒模過弓,生疏了不少。」瞧瞧這弓和箭,再看看那箭靶的距離,永將來不可不能不比她厲害。卿婷掏出手帕給永擦汗,笑道︰「永,別太辛苦自己,和皇額娘一起去歇一會兒。涵柳,去把那小紅豆湯端來。」卿婷拉著永,容嬤嬤立刻扶著卿婷的另一只手。
「娘娘,十二阿哥聰明伶俐,學什麼都學得快,不愧是皇上和娘娘的兒子。」容嬤嬤一邊走一邊恭維道。
十二阿哥當然不笨,但也不是那種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的孩子,不過勤能補拙,良好的學習方式和來自他人恰如其分的鼓勵支持,有的時候比天生聰慧更為重要。要不要把永培養成未來皇帝,卿婷心里沒底,她沒有信心說她能培養出一個比乾隆優秀的皇帝。「他還小,這些都是玩著學。」卿婷模模永的小腦袋,心里納罕︰這孩子怎麼缺少靈活調皮的勁?
不過,她要見的那個人,可不懂依照孩子的天賦培養孩子,孩子的天賦雖然和出生無關,但和本質是相關的。不過,她就是養女兒,也還是那副德行,母女本性都是那樣——
雪如是跟著一幫外命婦給卿婷請安的,和其他外命婦跪在一起磕頭。卿婷冷眼看著,這磕頭請安的動作是不可生疏的,所以幾乎是人人都在天天練,卿婷記不起是清朝哪位老大人,七十多歲了還在家練習磕頭,一日都不落下。但是,雪如看著姿勢什麼都和別人一樣,可是卿婷一眼望過去,總是先注意到她,明明自己更想看看傅恆的妻子。把兩個貴婦放在一起比了又比,還是覺得傅恆妻更順眼,至少該恭敬的時候絕不會把自己弄得有那麼一些「與眾不同」。
卿婷單獨留下雪如,山水不驚的賜了坐,問她府里可好之類的廢話,見雪如說起自己那個「聰明伶俐」,被乾隆稱贊過「文武雙全」的「兒子」,便嘴角微翹地說︰「本宮覺得福晉的三個姑娘也是各個冰雪聰明,別的不說,單說這長相,通身的氣質,就跟那畫上的仙子一樣。說來真巧,三個姑娘出生的季節正好應了春、夏、秋,難不成三個姑娘是玉蘭仙子、蓮花仙子、桂花仙子?」
福晉連忙笑著謙虛道︰「奴才哪能擔當得起娘娘這麼說,那三個丫頭也沒這麼大的福分吶。」她臉上的得意還是比較明顯的。
「本宮說擔得起就擔得起,可惜,福晉沒第四個女兒,要不然,肯定是梅花仙子。」卿婷慢悠悠說道。
雪如臉色一變,繼而恢復正常,道︰「奴才福薄,就是那三個姑娘,娘娘不嫌她們愚笨就好。要奴才說,還是娘娘最有福,奴才早就听說,十二阿哥雖然小,但是禮數周到,聰明可愛,娘娘一個孩子,就能比下去一大片孩子。」
卿婷淡淡一笑,心道︰她果然慌了,說話都不是那麼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