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沒有出卿婷所料,他自個把對四格格婚事的議論說了出去。乾隆沒有告訴純妃,而是跟令妃說了。
那番話說了沒幾天,諸嬪妃到皇後跟前請安,卿婷听著她們說那些不咸不淡的話,自個欣賞著手上那套新的玳瑁嵌珠寶翠玉青竹指甲套,磨著時間等著帶她們去給皇太後請安,突然令妃笑吟吟說道︰「純妃姐姐,天天見著不覺什麼,猛地發現,原來四格格長這麼大了,眼看著就要成大姑娘了,這水靈靈的樣子,越看越讓人喜歡。」
純妃見她冷不丁說起自己的女兒,心里警覺,只說道︰「在我心里,她就是個小丫頭,沒個長大的時候,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在我跟前,離遠一點我就擔心不得了。恐怕令妃妹妹也是這般,這時候估計又想著小七。」
令妃笑道︰「不提她也罷,沒少讓人操心,可做娘的再操心也沒用,姑娘總有離開娘的一日。」說完便笑著看四格格。
四格格已經听出她話里面的意思,心里未免有些惱,表面只是有些羞澀。
卿婷開口說︰「時候差不多了,各位妹妹,咱們該去慈寧宮給老佛爺請安,有什麼話,到老佛爺那邊再說吧。」她心里冷冷一笑。
到了皇太後面前,卿婷像是忘了剛才在坤寧宮未說完的話題,說了兩個笑話逗趣,眼角余光卻注視著令妃,她倒要看看,她開不開口。
說笑了一會兒,令妃瞧著皇太後心情不錯,便開口道︰「要說能讓老佛爺高興的事還真不少,萬歲爺昨個還在奴才那兒夸四格格,說四格格溫柔嫻靜,年紀也不算小了,這有些事不能到眼前才操心,要早點看才能看得準。」
皇太後年紀大了,對娶親嫁女的熱鬧喜事格外歡喜,笑眯眯讓四格格上前,拉著四格格的手細看,果然,這個孫女即將到金釵之年,雖然小但容貌已經出落的雋秀雅麗,舉止從容大方,雙眸微垂,沉默謙遜,可以想到過一兩年,這女孩該是怎樣一個美麗典雅的新娘,便笑著說︰「可不是,哀家的小四快成大姑娘。令妃,你說說,皇帝說了什麼?」她又似無意地加了一句,「怎麼皇帝不能跟純妃說小四的事?」就好像自言自語一般。
令妃臉上神色變都沒有變,朱唇微微帶笑,說︰「奴才听萬歲爺說,想早點給四格格挑個知書達理,能文能武的額駙,又說,富察家的孩子各個不錯,怎麼看,都是他們家的孩子出挑。」她仿佛沒有听到皇太後最後的那句話。
四格格早就羞紅了臉,但在皇太後面前不敢怎麼著,只能低著頭,越發沉默。老佛爺養尊處優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下撫過,不知怎的讓她有些不太舒服。
老佛爺點點頭,說︰「富察家的孩子……皇後?」她把目光投向卿婷。
卿婷笑道︰「要說起富察家的孩子,還真能提溜起一大串,遠的不說,近的就說孝賢皇後的外甥,有道是‘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孩子打小從就透著靈性。」
令妃接口道︰「老佛爺,容奴才多句嘴,最近宮里面傳的熱鬧的‘捉白狐、放白狐’的故事,老佛爺難道忘了,那也是富察家的孩子,孝賢皇後的遠親,萬歲爺親口稱贊過的。」
老佛爺像是突然記起,恍然大悟道︰「碩王世子,哀家真是老了,越來越記不住事,皇後,連你都不提醒哀家,難不成你記性也不好了?」
卿婷起身笑道︰「皇額娘,您看小四臉上都飛紅霞了,再打趣下去,這孩子還不給咱們嚇住?皇上確實提起過這事,不過孩子們都小,不急于一時,想再看看。」
令妃嘴角笑意更甚,皇後果然只是在皇上跟前嘴上說說而已,那拉皇後平時最忌諱的就是把自己跟孝賢皇後比,怎麼比都比不過人家不說,還得硬咽下苦水,誰讓活人比不過死人,再說論出身,論性格,她就是比人家孝賢差,性格剛強的那拉皇後沒慪氣死已經算好的了,偏偏乾隆還寫悼亡詩,把她和孝賢放在一處比,又得收到一堆幸災樂禍和深表同情,這日子能過的舒坦麼?讓姓富察的做額駙,別說不是她的女兒,其他嬪妃的女兒也夠讓她膈應的,要不然,怎麼皇上跟她說,他和皇後商量著,要再看看?再看看說不準就是那拉家的做額駙了。其實富察家的人做額駙對她沒多大好處,可自己家,連帶著親戚家都高攀不上,那就讓富察家和純妃都承自個的情,誰知道哪天這份情就派上用場了。
卿婷笑著給四格格解圍,說起命婦圈那些家長里短,她專挑有意思的講,看著皇太後注意力漸漸轉移,她把目光投向令妃,兩個女人目光相遇,誰都沒有躲避誰。
而四格格的生母,純妃卻連一句話都插不上,她也想問,可是問令妃不合適,而且皇後看上去不是那麼樂意,再則女兒在旁邊,也不好問,既然皇後都岔開話題,她也沒必要不知趣的再提及,怎麼說四格格都是皇上的女兒,不會被虧待。
只是,令妃的人情她不想擔,皇後她也不想得罪,但更不想耽擱女兒的好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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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又跟著其他外命婦遞牌子,前幾次,不知為什麼,皇後都沒召見她。這其實挺平常,遞牌子的人不少,皇後不可能每個都召見,也不可能每個人次次都被召見,但雪如未免訕訕,幸好這一次,沒被擱牌子,要不然,她這個碩王福晉可就顏面盡失。
雪如跟著其他外命婦一起進宮見皇後,行過禮悄悄細瞧皇後︰端莊雅麗,不苟言笑,手腕上的佛珠依然戴著。她心里揣摩,皇後前幾次不召見她是不是對那點子傳聞不高興,平心而論,只不過把皓禎和蘭馨在一塊提了兩、三次,也不是什麼大事,皇後心胸狹隘一點都沒變。但據從宮里傳來的消息,皓禎說不定能成四格格的額駙。四格格說起來沒有蘭馨風光,但她是真正的金枝玉葉,比起來蘭馨,倒另有一番好處,四格格將來畢竟是個和碩公主,建公主府與額駙別居,那時候皓禎娶了槿然,四格格也不會打擾二人。
只是,都說皇後不待見富察家的人,不知道會不會從中作梗?她心里嘀咕,卻不想那從宮里傳出的小道消息只說皇上想從富察家給四格格指個額駙,而不是說把富察皓禎指給四格格做額駙。雪如抬眼看了看和自己同樣被皇後召見的外命婦,這次同進宮給皇後請安的外命婦除了她,還有傅恆的夫人,弘晝和弘瞻的福晉,此刻皇後正和弘晝的福晉說著話。
「最近不知道是本宮沒口味,還是這宮里的廚子不盡心,吃什麼都覺得沒滋沒味的。」卿婷端起茶盞,「瞧瞧這新進貢的茶葉,本宮瞧著,沒往日的好,色澤平平,味道平平,兩位弟妹嘗嘗,瞧本宮說的是不是。」
弘晝的福晉吳扎庫氏笑道︰「正是皇後娘娘這話,逞羅國進貢的茶倒還真不如平素娘娘喝的茶。」
卿婷吩咐道︰「青苑,把平日本宮喝的君山銀針換上來,兩位福晉都跟本宮一樣,喜好這一口,給傅夫人換一杯白牡丹,更對口味。」
傅恆夫人忙起身道︰「奴才惶恐,這點子小事還要皇後娘娘記在心上。」
「都說了一點子小事,又有什麼好惶恐的,倒顯得本宮不近人情……」
雪如不知為什麼,漸漸覺得眾人的聲音越發遙遠,神智飄渺,身體也疲憊無力。她還不及詫異,就沉溺在這種莫名的情緒里。
卿婷看著雪如萎靡不振的樣子,假作驚異的樣子,說道︰「碩王福晉怎麼了?莫不是身體不適?小東子,快去太醫院請太醫來,就請給本宮平日看脈的羅太醫來,快去,不得耽擱。竹心,凝紫,快把福晉扶到軟榻上臥著。」當即雪如被扶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下,太監連忙放下珠簾,設上屏障。
雪如現在的癥狀,卿婷看都不想看一眼,打哈欠,迷迷瞪瞪,身體麻木,情緒抑郁痛苦。不知道她這些日子有沒有感到皮膚瘙癢,總是想撓。卿婷想著,她只關心雪如的癮夠不夠深。
傅恆夫人見雪如失儀,忙起身向皇後請罪,卿婷擺擺手,對她說︰「誰能沒病沒災,不打緊,幸好還是在宮里,找太醫方便。說不定是一時累著了,身體不適,虛驚一場。」
吳扎庫氏說道︰「娘娘寬宏大量,宅心仁厚,真是奴才們的福分。傅夫人也不要著急,娘娘說的是,或許就是一時累著了,且放寬心听听羅太醫怎麼講。」
弘瞻的福晉範佳氏也說道︰「碩王福晉承娘娘吉言,定能逢凶化吉,何況羅太醫看得好脈,傅夫人也不用擔心。」
傅恆夫人再次向皇後致謝,又謝過兩位正兒八經的王爺福晉,心里忐忑不安。他們家和碩王府沾親帶故,平時雖不常往來,但到底都是姓富察的,有了同樣一個姓氏,不管隔得怎麼遠,別人都當是一體的。皇後不是個大度人,現在常常吃齋念佛也沒顯得慈眉善目,在她面前失儀,說不定心里當是富察家的人有意駁她面子,誰讓元後姓富察,繼後有幾個能對著元後的家人從心底有好感,而眼前這位,跟富察家的人暗地里總有幾分不對付。傅恆夫人見雪如突然身體不適,心里不擔心是假的,只是覺得她既然身體不適,就不該遞牌子進宮,這麼一折騰,說不定原先的一分病要加上兩分,苦了自己不說,要是再把病傳給宮里的貴人,又得讓一王府的人跟著多受一份罪。
其實雪如什麼病都沒有,或者是此刻身體在極度疲乏之下,亢奮時根本感受不到的那些小病,現在有如山倒,全部爆發出來。卿婷眉心微蹙,神情凝重,她想听听羅太醫會說些什麼。
羅太醫在太醫院听說碩王福晉在坤寧宮請安時突然病倒,就覺得不是什麼好事,結果一診脈,心里大駭。這哪里是什麼病癥,這分明是鴉片煙癮犯了。堂堂的碩王福晉吸鴉片,還在坤寧宮犯煙癮,這不是自個找死嗎?羅太醫戰戰兢兢跪趴在地上,額頭觸地,小心翼翼說出自己的診斷結果。
卿婷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連聲問道︰「羅太醫,本宮一向相信你的醫術,可這一次,本宮不得不再問一次,你確信?堂堂的碩王福晉……羅太醫,你可敢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羅太醫聲音不大,卻非常堅定︰「回皇後娘娘的話,奴才不敢欺瞞皇後娘娘,碩王福晉的確是煙癮犯了。」
傅恆夫人早就跪在地上請罪,估模著這個時候她該恨死跟碩王府那要打五、六竿子的親戚關系。
卿婷叫容嬤嬤把傅恆夫人扶起來,說︰「傅夫人快起來,這事跟你沒關系,本宮分得清。依本宮看,這事不請皇上來是不行了,本宮既沒張良計,也沒過牆梯。」卿婷惋惜,此時的清朝對鴉片的危害認識不足,而且對吸食鴉片的人懲處也不夠。
不過,堂堂碩王福晉,吸食鴉片煙還在坤寧宮,大清皇後面前犯煙癮,說罪不可赦也是不為過的。乾隆正在養心殿,听聞皇後求見,心里還在納悶,皇後找到這里來,肯定是大事,可坤寧宮能發生什麼樣的大事,莫非和後宮有關?結果召見皇後一听緣由,鼻子差點氣歪。
鴉片這東西早就有了,被稱為阿芙蓉、烏香等,當做一味藥材,唐朝起四川等地就有種植,在那時候人們就知道這東西服用多了就是毒藥,可這世上的事常常發展到啼笑皆非的地步,誰想到到了明朝中期,鴉片成了宮里必備的春□藥!國內鴉片產量不足,明朝皇帝就向藩屬國索取鴉片當供品,甚至用黃金的價格四處購買!清朝前期,從外輸入國內的鴉片尚少,吸食鴉片也為泛濫,但已經有人看出鴉片煙的危害,雍正六年,蘇良朋向雍正上書闡述鴉片煙的危害,他甚至把鴉片和犯罪聯系到一起,更提出根治鴉片的辦法︰堵住進口渠道,嚴禁洋商。卿婷在讀到這段歷史時,先是對那些皇帝充滿鄙視,繼而對蘇良朋很是敬佩,一個小小的廣東總兵,卻有如此見識!可惜的是,雖說雍正時期能做到令行禁止,但當時並沒有人能想到後來鴉片能禍國殃民,而後來禁煙的道光皇帝,自己就是個大煙鬼!
不過卿婷雖然博學強識,卻也有疏漏之處,比如,她怎麼也想不起來,乾隆朝怎麼處置鴉片煙這檔事。她靜靜看著乾隆,神情肅殺,想看乾隆怎麼處置,她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在乾隆開口前,又多說了一句︰「爺,要是別人也就罷了,臣妾能活剮了她,可是不能為了打老鼠傷了玉瓶,這個女人,不但害自己還害別人,富察家多忠厚老實,偏偏出了個壞老鼠。」她連「我」都不用。
乾隆陰森著臉,冷冷說道︰「不用說了,朕知道。你下去吧,給朕看住那個賤人。等會兒,該進宮的都進宮了,你跟朕一塊把這破事撕擄掉。」
卿婷答應著,正要退出,又听乾隆說︰「讓該閉嘴的都把嘴閉緊了,誰敢多一句嘴,朕管他是誰,統統滅他九族。」
「臣妾遵旨。」卿婷心里凜然,這該閉嘴的,還包括自己,那拉氏。
等傅恆、碩王進宮,額頭上都冒著汗,一見乾隆就摘了頂帶請罪,方才乾隆派人宣他們進宮時並沒有多說,但看情形絕不是什麼好事,他倆夫人還在宮里,心里都在揣度,尤其是碩王,宮里來的侍衛直接圍了碩王府,控制住府中眾人,另外有人直接進了府中,搜查起來!碩王駭然,他著實想不起來自己壞了什麼事。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催著進宮面見聖上,他偷偷塞銀票也被退了回來,想問發生什麼事,來人冷著臉半句也不多說。兩人到門口一踫面,心里更番嘀咕,思來想去,見到乾隆先請罪總沒有錯。
乾隆見他倆跪在地上,和顏悅色地說︰「春和起來吧,和你不相干,把頂帶戴好,要說真有什麼事,都是那起子害人不淺的禍胎鬧的。」
碩王朝著地的臉都綠了,乾隆這麼說,不就是說他們碩王府連累傅恆大學士一家。可他打破腦袋都想不出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莫非是雪如?可雪如又能做出什麼來呢?
等乾隆語意陰冷說明讓他們進宮的緣由,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傅恆又跪下去了,這叫個什麼事。傅恆恨不得能掐住碩王的脖子,吸食鴉片,膽子不小,當年先帝爺禁鴉片沒禁住,乾隆非常惱怒,他恨不得他爹未做到的事都由他來做到,誰承想堂堂的王爺福晉在宮里犯煙癮,和直接扇乾隆的耳光有什麼區別。
而碩王,也恨不得雪如立刻出現在眼前,他直接掐死她!
乾隆還是顧念舊情,不想讓孝賢皇後地下難過,也不想讓傅恆太過太過難堪,直接把碩王從親王降到了貝勒,皓禎、皓祥的前途也有待考慮,要是降成郡王,皓禎好歹只是從親王世子降成郡王長子,前途還算光明,可他爹成了貝勒,嫡子都可憐,庶子更是前途渺茫。乾隆降了他們的爹,還順手摘了他們兩的爵位,皓禎更是直接成了庶人,還不如正兒八經的貝勒的兒子。乾隆之所以這麼做,因為到碩王府搜查的人,從雪如房里搜出鴉片不說,還發現她貼身伺候的秦媽,兒子皓禎都有煙癮,他一听這消息,心里的怒氣又蹭蹭蹭長了三分。說句實話,皓祥最可悲,先有一個西貝貨哥哥壓頭,後又被他們連累。不過,乾隆覺得自己很厚道,沒有把碩王一家貶為平民,更沒有把誰砍頭流放,夠給富察一族面子,傅恆應該感恩戴德。
傅恆也只能謝乾隆寬宥,碩王一邊口稱「該死」一邊謝恩。
至于對雪如等人的處罰,乾隆沉吟片刻,要碩王休妻臉就丟大了,只是去了她的外命婦的品級,賞了她四十棍,再扔進宗人府,拷問鴉片煙的來意;皓禎,小小年紀就有煙癮,打死他都應該,念他年幼,□在府中戒煙癮。另外,因為雪如在皇後面前失儀,傅恆和碩王都要給皇後請罪。
卿婷坐在養心殿後殿的耳房里,隔著簾子看傅恆和碩王磕頭請罪。她心里罵道︰sonofthebtch,這就完了,乾隆你個混蛋。但嘴上還要說︰「傅大學士別這樣,本宮心里明白,這事哪里能跟傅大學士相關,可憐見的,方才傅夫人就跟本宮賠了半日不是,真是打了老鼠傷到玉瓶。」至于碩王,她選擇性失明,看不到。
這事鬧的誰都沒意思,純妃這幾日正打听碩王府的事,想方設法從乾隆嘴里套話,結果碩王府鬧出此事,她心里又氣又恨,要是別人傳出四格格和皓禎的什麼話,她都不願活了,可這事也是自己咎由自取,純妃在自個的宮里犯起了心口痛的病;而令妃,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讓她多嘴,竟然在皇太後面前親口說出四格格和皓禎相配的事,也把自己悶在延禧宮里面養頭疼腦熱的病。听到二人病了的消息,卿婷暗爽了好一會兒。
至于乾隆,他更不舒服,四格格和皓禎的配對是他對令妃說的,但是,他絕不會讓自己不舒服而別人舒服,乾隆轉念一想,都是皇後,是她先提出來的四格格的婚事。于是準備找皇後的麻煩,可是皇後還沒等他說什麼,先自怨自艾起來︰「都是我,怎麼就听著‘捉白狐、放白狐’的閑話迷了心,傅大人的兒子隨便說出一個都是好樣的……」belaleba,總之,皇後的認錯態度太好,責任全是她的,沒有皇上什麼事,皇上永遠都是好樣的,讓他反而不好意思責怪,再說皇後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在皇太後面前都沒多嘴,而且她也是受人蠱惑,乾隆要好好查查「捉白狐,放白狐」的故事怎麼傳那麼廣,可見碩王府本身就是藏奸的。最後乾隆對卿婷好一番安慰︰「皇後在深宮中,哪里知道外面鬧鬼,皇後這次也是受人蒙蔽,怪你不得。」
可是乾隆還是要有發(諧)泄心中郁氣,乾隆身邊的人便成了替罪羊,整日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臉眼楮矜矜業業把事情做好了,乾隆還敲著茶盞罵︰「上個茶都慢慢騰騰,這水燒開了嗎,一個個黑心爛肚腸。」要不就是︰「這麼燙的茶想燙死朕,存心讓朕不痛快。」
卿婷不管乾隆怎麼折騰,只是嘴角帶笑在令妃的名字上戳了一下,她想看看令妃的柔情能不能澆滅乾隆的怒火,然後在坤寧宮等著太監來匯報,果然令妃帶著滿腔的柔情和熱情去撞乾隆的槍口,被乾隆一頓好訓。
卿婷冷冷一笑,對容嬤嬤說︰「瞧見麼,嬤嬤,嘴巴不嚴不說躲遠點,本宮都在皇上面前把自個罵了個夠,貓到一邊躲著。」令妃還能做什麼,自以為是去化解乾隆心里的不快,把乾隆和她都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以為能引起共鳴,可是令妃不知道,受害者的第一階段,先否認自己是受害者。乾隆能是受害者嗎?他能是受人蠱惑而做出錯誤決定的人嗎?他大清皇帝,古往今來能和康熙這位千古一帝相提並論就只有他,能是那種人嗎?要卿婷說,乾隆可不就是「受害者」?受害者才會把問題都歸咎與別人,而自己是那麼無辜,那麼迫不得已。可是乾隆與別人不同的是,他這個「受害者」不能有半點錯誤,哪怕是因為別人才出的錯,他都不能有。
容嬤嬤一邊給卿婷卸頭上的扁方、發釵,一邊說︰「這都是令妃惹出的禍,反倒讓娘娘受委屈,瞧娘娘這幾天,人都瘦了一圈。不過,」她又笑了,「听說那位哭了一夜,皇上爺壓根沒放在眼里,她的眼淚向來不值錢,這下子更是賤得很。」
「純妃那邊怎麼樣?還是心口痛?」卿婷看著鏡中的臉,卸去鉛華,素淨的臉依然清麗,眉梢眼底隱隱快意蕩漾。
「可不是,娘娘,純妃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也沒起來,四格格天天跟前侍奉湯藥,可總不見效,有道是心病還得心藥醫,她這次吃多少藥都沒用。」容嬤嬤臉上樂開花,皇上怪來怪去,沒怪到皇後頭上,令妃、純妃都吃了虧,她能不高興嗎?她就是心疼皇後還要跟著受委屈。
這事要是這麼完了也就算了,可是事情哪有那麼輕而易舉的結束,宗人府里面的雪如,又鬧出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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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對人的神智影響頗大,平日顧家疼兒疼女的人都能變得留情不認,何況雪如。她想不通自己怎麼會沾上鴉片,也不明白自己的房里怎麼會有鴉片,要是有人陷害自己,又能是誰?雪如覺得是翩翩母子,恨得咬牙切齒,不顧形象,撲到牢門上大罵她們母子,罵到累了或者犯煙癮了,往地上一坐,不管不顧,什麼樣子都有。
碩王也恨雪如,連累他從親王降到貝勒,兩個兒子前途皆無,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多少輩子的臉面都丟盡了,他想休妻破罐破摔也不成,皇上沒下旨意,而且此事皇上念著舊情,並沒有明說,希望寧事息人;再鬧,別說皇上,就是傅恆那邊丟面子丟大了,也肯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都姓富察,隔得再遠也是親戚。他只好自嘆家門不幸,听說雪如在宗人府種種不合身份的舉動,他氣得罵了幾句,隔三差五還要派人到宗人府勸她︰別胡亂折騰,早些把煙癮戒掉,交代清楚鴉片煙的來歷,也好早些出來,要她多想想兒子皓禎,已經被連累得不輕。一開始,雪如還能听進去一兩句,可也就听了那麼一次兩次。
雪如罵道︰「讓我為他著想?我為他想了多少?他現在錦衣玉食的日子要不是我,他一個……他能有嗎?為什麼沒有人為我想想,我冤枉啊。」她心里滿是委屈,她沒有沾那個東西,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房中會出現那玩意,更想不通為什麼那日在坤寧宮她會那個樣子,同樣,她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到了宗人府後,她每天都會在煙癮發作的痛苦中渡過。在困乏、壓抑、躁動以及委屈中,雪如听到竟然要她為皓禎著想,卻沒有一句為她抱屈的話,甚至碩王讓帶給她的每一句話,竟是相信她做下那種事,他竟然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卿婷從來都相信,克制是必要的,反省更是不可缺的,她每日念經也是自我反省的過程,也許別人覺得她的生活太過清心寡欲,但是她克制住內心的真實情緒,反省每日的得當缺失,讓她在如履薄冰的皇宮中安穩度日,她不一定要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皇後,但她要做一個被人崇敬的皇後,她不需要做一個完美的皇後,但需要成為一個令人信服的皇後,只有如此,無論她做什麼,別人才不會懷疑她,不會惹禍上身。可是有很多人不明白,非要他人的喜愛,非要別人的關注,甚至非要自己完美無缺,從不克制反省,以至于步步錯,越陷越深。
卿婷知道雪如就是這麼一個人,所以總有一日她自己會在無法克制自我的情況下,讓一切真相大白,她只需要慢慢等待,還好,雪如沒有讓她等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