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蓮听得一臉黑線,然而見薛蟠一臉鄭重其事,只好照他說的話寫了,又給薛蟠過目了一遍。
薛蟠滿意地點點頭︰「你這筆字比上次的要好多了,原來你也會寫大字的啊。上次的字太小,看著好費眼楮。我還以為你家窮得買不起紙了要在一張紙上擠幾百字才不得不寫那麼小呢,誰知道不是。看來你上次就是故意整我才那麼干的。」
柳湘蓮︰「……」
柳湘蓮找來牛皮紙做的信封,將寫好的信小心折好,然後問薛蟠︰「你打算怎樣將書信交給令妹?」親自送過去的話,恐怕十有會被薛母扣在府里關著不放,直到被押去拜堂成親。
薛蟠也明白這一點,想了想道︰「讓你的小廝去找我的貼身小廝關小三,囑他將書信交給寶釵的貼身丫頭即可。」
柳湘蓮也認為這樣做可行,遂喚了一名小廝過來,把信交給他,命他于自己動身後三天再將書信送去交給薛蟠的貼身小廝。
然後柳湘蓮便開始收拾行李準備上路。
薛蟠看著他收拾金銀細軟,眼見柳湘蓮收拾得差不多了,薛蟠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柳湘蓮,北靜王給我的那塊玉呢,你沒有弄丟吧。」
柳湘蓮听到他還惦記著那塊玉,心中不禁大為不悅,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薛蟠放心地舒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他這口氣舒完,就听柳湘蓮淡淡的聲音接著道︰「前日我已將它送去當鋪當了。」
「不是吧?!」薛蟠聞言跳了起來︰「你怎麼能當了呢,萬一北靜王知道了,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怕什麼,反正我們馬上要離開京城了,難道他還會為了這點小事對我們千里追殺不成?」
「說不定還真有這個可能。」薛蟠憂心忡忡道︰「北靜王的心眼兒好像不比你大多少,當初我不過在街上對他說了幾句調笑話他就記在心里,還千方百計讓我給他當小廝,如今你當了他的玉,給他知道了那還得了……」
更重要的是,萬一將來賈府遭難了連累到薛家,自己就沒辦法拿這玉去找北靜王求救了。
想到這里薛蟠一臉焦急地拉住柳湘蓮的手道︰「你當到哪家當鋪了,當票還留著沒?現在應該還沒過贖當期限吧,我馬上去把它贖回來。」
柳湘蓮見他一臉擔心,只得說了實話︰「剛才騙你的,我並未拿去當。」
「真的?」薛蟠頓時驚喜交加。
柳湘蓮正色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薛蟠猶自不放心︰「拿來我看看。」
柳湘蓮道︰「我前幾日差人把它還給北靜王了。」
薛蟠聞言,剛剛升起的那點驚喜之情頓時煙消雲散,帶著最後一絲希望道︰「你又是哄我玩的吧?」
「不是。」柳湘蓮搖搖頭︰「的確已將玉佩交還北靜王。我怎會容忍你身上帶有他人所贈信物?」
薛蟠頓時感到深深地無力了。
——這個小心眼的家伙,自己早說了那不是定情信物了,怎麼他還記在心里,非要把玉還給北靜王?!
現在好了,現成的護身符沒了!
不過事已至此,沮喪懊惱也沒啥用,薛蟠只好認了。
只是,柳湘蓮把玉佩還給了北靜王,怎麼北靜王那邊半點動靜也沒有?
這好像不大符合北靜王一貫的作風啊。
想到這里薛蟠忙問柳湘蓮︰「你還了北靜王玉佩後,他有沒有說什麼?」
柳湘蓮道︰「送玉佩的小廝回來轉述北靜王的話,說他要我日後好好待你,莫要辜負你一片深情。」
「啊?他是這麼說的?」薛蟠半信半疑。
柳湘蓮鄭重點頭︰「沒錯。」
其實後面還有一句︰你若負他,本王定然不放過你。
不過這句話就沒必要告訴薛蟠了。
看來玉佩之事已經到此為止,北靜王不會追究此事了。
薛蟠聞言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只可惜沒有了那玉,日後萬一有難,就無法找北靜王幫忙了,想到這里薛蟠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柳湘蓮見他有點悶悶不樂狀,想要逗他開心,遂安慰道︰「薛蟠,我知你丟了塊寶玉心里不舒服。我也沒什麼好賠給你,這里有把鴛鴦寶劍,雖然不如那塊玉佩珍貴,卻也是我柳家家傳寶物,我向來視逾性命,如今便贈送于你。這樣你也不算吃虧了。」說完走到牆邊伸手將懸在牆上的鴛鴦寶劍摘下。
薛蟠聞言,立刻想起柳湘蓮之前把鴛鴦寶劍交給尤三姐當嫁妝之事,心中立時醋意大起,當下狠狠瞪了柳湘蓮一眼道︰「切,送過一次人又被別人退回來的東西,也好意思拿來給本大爺?!大爺我才不稀罕呢!」說完負氣扭過頭去。
柳湘蓮自然知道他因為什麼而生氣,當下不怒反笑,道︰「你真不要?那好,日後我看誰順眼了就送給誰去,到時候你可莫要後悔。」
薛蟠聞言立刻轉過身來劈手奪過柳湘蓮手中的鴛鴦劍道︰「不要白不要,我干嘛不要?這把劍大爺我先勉勉強強收下好了。丟了塊上好的玉佩,總得再弄些東西回來才不至于太過吃虧。」
柳湘蓮笑道︰「很是,你說得很有道理。」
兩人收拾好東西,然後柳湘蓮叫來貼身小廝梓墨,趕著馬車一起出了京城,一路向南打算先去杭州。
薛蟠坐在馬車內,有一個剎那感覺猶在夢中,自己這算是和柳湘蓮一起私奔了?
不知道老媽得知了這個消息後會氣成什麼樣子,希望她別為了這件事氣壞身子才好。
三日後,寶釵收到薛蟠小廝轉交的信,打開看完後,頓覺被自己這個大哥徹底打敗了。
真不知大哥怎會突然杞人憂天起來,她對寶玉只有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愛,‘金玉良緣’什麼的,不過是個游方道士的胡言亂語,哪里就能當真了?
一個月後,薛蟠和柳湘蓮終于到達杭州。
薛蟠听從柳湘蓮的建議,並未去客棧見香菱,而是跟著他一起去了柳湘蓮在杭州買的住處。
柳湘蓮極有眼光,所買的房產距離鬧市不遠,但又不臨大街,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去處。
兩人攜梓墨一道將行禮從馬車中搬出來找了間空房放置好,薛蟠撓了撓頭道︰「咱們這就算正式同居了?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柳湘蓮道︰「什麼也不做,先過幾天安生日子。我早幾年在杭州郊外置辦了些田產,盡數租給附近的佃戶,每年能收不少租子。衣食用度皆不用愁的。過些日子我再于附近開家當鋪,有我早年的一些朋友幫襯著,生意斷不會差的,你不用擔心我養不起你。」
薛蟠立刻賞給他一個免費的衛生眼︰「誰要你養了?老子在杭州就有兩座院子還有好幾個店鋪,雖然和香菱各有一半產權,但賺得銀子也夠老子下半輩子揮霍了!說不定日後你還要靠我養呢!」
柳湘蓮見他又有炸毛的趨勢,忙順毛道︰「我竟忘了薛爺是個大老板呢,真是大大不該。日後小生若落魄了,還望薛爺伸出援手賞口飯吃。」
薛蟠從沒見過這個無趣的家伙說出這樣調侃的話來,聞言不由笑出聲來,越發蹬鼻子上臉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只要你能把本大爺伺候舒坦了,本大爺包你下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于是,兩人就在杭州城住了下來。
當然以柳湘蓮喜歡四處游歷的性子,自然不願在同一個地方呆太久,而薛蟠也是個喜動不喜靜的,因此兩人沒住多久便離開了杭州踏上旅途,準備在有生之年攜手走遍名山大川,看盡塵世風光。
光陰似箭,一晃兩年過去。
這日,柳湘蓮和薛蟠在外面游玩盡興,終于想到回杭州住一段時間,兩人遂一道趕回杭州。
薛蟠因與香菱許久不見,便提出要去見香菱一面。
柳湘蓮自無異議,因此兩人便攜手朝著薛蟠與香菱合開的客棧而去。
此時香菱已經嫁做人婦,夫君是個老實本分的商人,因為愛慕香菱苦追她許久,最後終于得償所願修成正果。
兩人到了客棧,幸喜今日香菱並未到其他鋪子視察,因此很順利地便找到了她。
薛蟠與香菱見面後,免得了要噓寒問暖一番。
薛蟠知香菱仍舊與薛母保持了來往,遂問起家中的消息。
香菱驚訝道︰「大爺你什麼都不知道麼?一年前听說姑娘嫁了寶二爺,沒幾日又听說林姑娘過世了。又過不久,皇上忽然下聖旨查抄寧國府,好在有北靜王爺與西平王爺從中周旋,這才勉強保住賈大老爺。不過經此一役,寧榮二府俱是元氣大傷,老祖宗和鳳女乃女乃都過世了。後來寶二爺金科考中進士,好好的卻出了家,再也找不到人了。」
薛蟠聞言大驚,心想自己就是顧慮到妹妹的終身大事才催著柳湘蓮趕快回來,沒想到卻還是遲了一步。于是連忙問道︰「那我媽和我妹呢,她們有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