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岳升龍就在青峰書院邊找了一個三進院落,足夠他家幾十口人居住。
說來湊巧,那日程逸軒帶著若寒,去收拾青峰書院邊的院子,遇到熟悉的牙人在看房,因房主出價太高,看得人來了好幾撥,都沒談成,想到岳升龍他們要找房子,就送了封信給他。
沒想到房主是岳升龍昔日同窗好友,見是好友,少了五百兩銀子不說,連家具都送給他了。原來他在張家口任期已滿,托人謀了一個杭州守備的缺,正準備賣了房子,前往江南。
這院子花了他不少心血,改造過還沒幾年,就要換地方了。
他舍不得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蹋了,見是昔日同窗好友岳升龍買房,很爽快地答應了,他本是揚州富家子弟,對錢財並不是很看重。
一听他要外放杭州,岳升龍趕忙恭喜他,不僅升了一級,還謀到一個實缺,真是件大喜事。
隔了兩日,兩家就辦好了交割文書,拿房契到衙門里備了案。
房子修得很精致,花園也很大,頗有江南韻味,家具也挺新的,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岳升龍的母親張老夫人,看了很是喜歡,其他人更不用說了。
岳鐘衍和岳鐘琪兄弟倆,一天要在花園里溜達好幾次,東瞧瞧,西模模的,一臉好奇。
這兩孩子沒去過江南,對這個江南韻味十足的小院子很是喜歡,美中不足的是,院子不夠大,沒有跑馬場,不能跑馬了。
安頓好家小,岳升龍就回京了,隨同換防的將領們,一道前往青海了。
一早沒見著姐夫,岳夫人妹子正納悶著,姐夫去哪里了。
那邊太夫人已發話了,趕緊恭敬的立著听。
只听到老夫人說道︰「衍兒,你父親昨日回京,明日就要動身去青海換防了。你父親不在,我和你母親都是婦道人家,你是岳家長子,就要頂起門戶來。」
「琪兒,以後要听兄長的話,好好幫襯兄長!」
岳鐘衍和岳鐘琪齊身站立,岳鐘衍答道︰「謹遵祖母教誨!」
岳鐘琪道︰「祖母,我會乖乖的听哥哥的話!祖母的話!母親的話!」
岳夫人妹子,苗二小姐頓時臉色蒼白,一陣慌張,姐夫怎麼不聲不響地,就去了青海。
那日祖母讓她跟姐姐一起過來,就存了讓她當平妻的心思。
那日在花園里第一次見到姐夫時,發覺姐夫居然是如此的年輕英俊,感嘆姐姐命好之余,心中也妒恨不已。
同是父親所生,姐姐是嫡出,她是庶出;姐姐是父親的掌中寶,她是野草一根,父親可能連她長啥樣都不知道了;姐姐嫁了名門之後,連生兩個兒子,婆婆和善,姐夫專情,一個通房小妾都沒,而她一進門就守了寡,若無祖母撐著,她骨頭都要被人拆了。
為什麼同是父母生的,就相差這麼多,她有意無意接近姐夫幾次後,姐夫就遠遠地避開了,現在居然避到青海去了。
她就那麼討人嫌嗎?是她長得不夠漂亮,比不上姐姐嗎?
都不是,要說相貌,她比姐姐還美,還年輕。
她是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身材,琴棋書畫也不錯,姐姐除了會舞刀弄槍,哪里比得上她,還是上了年紀。
或許是嫌棄她是庶出的,通俗講就是小娘養的,但她一直都是祖母親自教養的,嫁妝也很豐厚。
難道是因為她沒有同胞兄弟幫襯?
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世上還真有男人是不愛美色的?
看著姐夫對姐姐的那股黏糊勁,打死她也不相信。
她不服,若都在父親身邊教養,她只會比姐姐更出色,她怎麼落拓到如此地步,還要求她最恨的嫡母和嫡姐。
父親早年若能為她做主,她也能嫁一個很好人家,不用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看來祖母那邊她得寫信催催了!
張老夫人又吩咐媳婦︰「秀雲啊,升龍這一走,沒有個三年五載回不來,去青海那邊,一呆七年八年的都有,家里就勞煩你了!」
岳夫人道︰「娘,你太客氣了!什麼勞煩不勞煩的,這是兒媳的本分!」
苗二小姐聞言如墜冰窟,姐夫好狠心,一去就這麼多年,等他回來,她就是想等也等不了。
可上哪兒找如姐夫般出色的男子呢?
姐夫不僅相貌人才出眾,還聰敏能干,蘭州人提到他,都肅然起敬。
那年游擊許忠臣暗受逆札,曾經多次引誘姐夫,姐夫佯裝同意,連夜派人吊出城牆,火速報告靖逆將軍處,姐夫趁許忠臣酒醉,將其抓捕歸案,避免了一場暴亂。
事隔不久,蘭州兵變佔據城池,短了黃河浮橋,與朝廷對抗,姐夫別出心裁,將馬車車輪連接在一起為筏,解決了渡河難題。賊人以為浮橋已斷,和誰阻隔,無法過江,日日飲酒尋歡作樂,放松了戒備。姐夫過江後,乘勝追擊,屢屢打敗賊人,軍功卓著。
這樣出色的男子,那個女人不愛呢?偏偏這樣的男子,不屬于她,避他如蛇蠍。
還好祖母那邊,她還沒寫信過去,女子還有多少年華可以等,那邊婆媳看到她臉色變來變去,送了一口氣,只要她不執意升龍,她們也不介意給她尋門親事,若不然趁早打發她回去。
岳夫人很佩服的看了婆婆一眼,姜還是老的辣,升龍去青海換防一年,生生被婆婆說成三五年,甚至七八年,她這個庶妹,立馬就打了退堂鼓。
說來還是她這個媳婦不合格,缺心眼,連累丈夫不說,還要婆婆出面幫她料理,真是羞愧難當。
大人那邊打機鋒,岳鐘衍和岳鐘琪兄弟倆一點都不清楚,他們正打算去拜訪若寒他們,她家離這兒不遠,轉過兩個巷子就到了。
也算岳夫人運氣好,得遇貴人,他家買房的那個屋主,岳升龍昔日同窗好友的夫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合適的對象她的娘家表弟,步兵營的一位千總,年初剛死了老婆,沒留下一子半女的,還沒續弦。
岳夫人帶著妹子一起隔著簾子偷偷相看過,男子樣貌還不錯,年紀也不大,只有十八歲,正合適。听說是岳升龍將軍的小姨子,苗家也是將門出身的,門第也不錯,就動了結親之意。
這次苗二小姐也挺中意的,那男子雖比不上姐夫英俊能干,但好歹也是六品武官。做正頭妻子總比平妻強多了,平妻再尊貴,也不過是個妾。
岳夫人火速派人送信給祖父和父親他們,半個月後收到回信,祖母和父親對這門親事很滿意,因是孝期,雙方只是交換了信物。祖母還派人把苗二小姐接回老家,等雙方都出了孝期,就著手操辦他們的婚事。
送走了妹子,岳夫人婆媳都很高興,岳鐘衍被打發去書房寫信給父親,匯報此事。
那邊若寒很忙碌,院子的廚房剛剛修整好,她還得布置房間,給爺爺他們準備被褥鋪蓋,廚房用品等,忙得不可開交,塔娜都被她叫過來幫忙了。
岳鐘衍和岳鐘琪兄弟過來,見她們很忙,也插不上手,就到若寒的書房里座了一會兒,這些書是從程伯伯那邊搬過來的,其中不少是醫書。
他說塔娜兩人不愛看書,放著也是被蟲蛀了,等塔娜孩子能上學了,再還給他。
岳鐘琪隨手給他翻到,兩本拳譜,一本是太極拳,一本是簡易軍體拳。
若寒不由嘀咕,這麼多書,只有五六本是她抄的,居然被岳鐘琪給翻到。
這書是若寒默給小胖子烏達木用的,他實在太胖了,這里活動地方也不大,不能出去跑馬打獵的,那練練拳腳也好的,省的他沒事做。
岳鐘衍因身體的緣故,自幼未練武,平日只愛讀詩書五經的,岳鐘琪就不一樣,他是啥都感興趣,啥都想學,被他父母批評,貪多嚼不爛,依然我行我素。
他這個性子很對張老夫人的脾胃,在家有祖母護著,外頭有師父師母護著,岳升龍夫妻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
一件到他未見過的書,岳鐘琪許諾要用他的一本劍譜拿來跟她換,林若寒骨子里頭是個成年人,哪會跟小孩子真計較,約定不換書,一次借一本,一個月後送還。
順便提了一個要求,若陽過來了,要跟著他讀書認字練武,岳鐘琪滿口答應了。
嘿!小若陽,姐姐幫你的未來的師父也找好了。
岳將軍聰敏能干,見識不凡,家中藏書豐富,他家的孩子養得都不錯。
跟著塔克爺爺、程伯伯和自己這些人混,若陽只能是一個江湖俠客,跟著岳鐘琪,接受官家子弟教育,以後文韜武略都不會太差。
對若陽將來回王府也是極有好處的,再加上岳鐘琪的師父是用毒高手,還可以防著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提到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若寒又惦記起碧血幽潭的事,上次恰好岳將軍他們一家來了,她還沒來得及問,第二日就回家了,現在用了將近一個月時間的藥,得回去讓孟姐姐復診。
能把那麼難吃的蠍子粉吞下去,若寒還是挺佩服自己的,但她更佩服抓蠍子的人,程伯伯和塔克爺爺用藥,都偏重植物草藥。
隔了兩日,院子里的物件除了被褥尚未做好,其他都安排妥當了,林若寒騎馬去了孟芸芝那邊。
「孟姐姐!碧血幽潭毒性怎樣?」
「碧血幽潭毒性,可大可小,端看你怎麼使用,用多少。」
這話若寒相信,就是劇毒砒霜(鶴頂紅)為例,它不僅是毒藥,但也能治病。
九十年代,東北一位民間老中醫,還用砒霜、青粉、蟾酥等藥物組成的一個驗方,治療好一個淋巴結癌癥病人,後來通過成分分析,是砒霜中亞砷酸再起作用。經過多年的驗證,動物身上多次試驗,國際上都承認通過注射亞砷酸治療癌癥是一種很有效的方法。
早年還听人說過,用鹽鹵治療好胃癌呢!消息真假,若寒不得而知,但毒藥也是醫藥,端看是什麼人再用。
「就以南方大斑蝥培育的碧血幽潭為例,倘若用量只有半個指甲蓋不到一點,雖不致人死命,但半個月內沒有服用解藥,中毒的人就同中了風寒的人一樣,一輩子都起不了床了。寒毒日日發作,冰冷疼痛,這病痛要折磨一輩子,到死方休。」
「用量多了,只要有一整個指甲蓋那麼多,就要出人命了。若一天內有解藥,這人還有救,否則連疼七日七夜,經脈寸寸斷裂而死;再用多一些,無藥可解,瞬時成了一具冰尸,爆裂而死。」
「孟姐姐,這碧血寒潭太可怕了!」
「但下碧血寒潭之人,最喜歡還是第一種方式,神不知鬼不覺,折磨你一輩子!」
「大夫都查不出來嗎?」
「即便知道是中毒,若沒見過碧血寒潭之毒的人,也不知道解藥。用量少,診脈是很難診斷出來的,只有翻看眼皮才看出來,中毒之人的眼白會發黑。」
「練武之人,尤其是精通內家功夫之人,也能察覺出來,寒毒發作時,經脈收縮閉塞,真氣運行不暢。」
「中了這種毒,連子嗣也沒能留下來」
「若寒,你說這下毒的人狠不狠?」
那人到底有多大的仇恨,要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下毒,這不僅是心狠手辣可以形容了,簡直是心理扭曲變態。
林若寒望著窗外盛開的梅花,白雪紅梅相映成趣,想到早年抄過的佛經里,有那麼一段話︰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身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