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查到若寒幾個落腳處,隔日又查了與若寒姐弟關系密切的幾戶人家的底細,收獲頗豐。
「主子,那對小姐弟住在青峰書院邊上的梧桐巷里,那處房子寫得是弟弟名字。與小姐弟一起住的有五人,三個成年人和兩個孩子。那位老人是蒙古過來的大夫,現在太和堂藥鋪坐堂,另兩位女子是他們家新買的僕人。兩個小孩是蒙古土默特左翼親王的孩子,一個是嫡幼子,一個是庶子。」
「土默特左翼親王的兒子?他們怎麼會到張家口來?」
「主子,這個奴才已經打听到了。那位嫡幼子是親王夫妻的寶貝ど兒,兩人很是寵愛,對他可是有求必應,結果那位小王子吃得太好,長得太胖了,連路都走不了,還經常昏厥不醒。實在沒辦法,親王才把他送到那位塔克大夫那里治病的,現在那位小王子已經好多了,據說半年瘦了將近二十斤,現在都能跑會跳了。」
「這位大夫醫術還挺高明的!」
「他和那程大夫在草原上名氣很大,張家口這邊的蒙古人、回人,听說他們倆開藥鋪坐堂了,都紛紛找上門來,太和堂生意很興旺!」
「與小姐弟關系好的就是程家了,就是那位程大夫家。這位程大夫與山西九華派的張玉明、方正明關系很好,那位方正明是張家口守備營的千總,張玉明是太和堂的東家。」
胤禛擺擺手道︰「只要他們安安分分,沒和前朝勢力勾結,就同普通老百姓沒兩樣.這些江湖草莽人物不足為慮!」
暗衛遲疑一會答道︰「那位程大夫是武當派的棄徒,說來他也很冤,從索額圖門人兒子手下救了一個人,結果連累一家人枉死,還被逐出師門。後來他投靠了明相,掌握了仇人貪污的證據,終于把仇家給一窩端了!報了仇,他就走了,江湖上失去音信,沒想到去了蒙古。」
胤禛神色一凜,說道︰「你說他就是明相手下,大名鼎鼎的勾魂劍!」
暗衛答道︰「正是!奴才早年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這人其實生性很淡泊,若不是被逼無奈,也不會成為殺手的。報了滅家之仇,他就遠走蒙古了。」
胤禛哼了一聲,說道︰「那個貪官哈代早該殺了,害了多少百姓!再說明相和索相都隱退了,不會再去糾纏程大夫的這種小事了。那個哈代作惡多段,草菅人命,程大夫所作所為也是為民除害。」
暗衛暗自松了一口氣,這位主子雖說喜怒不定,但最愛憎分明,最恨貪官污吏欺壓百姓!
胤禛又道︰「他是簡王叔家弟弟妹妹的救命恩人,以簡王叔的性子,肯定會護著他的,那位程大夫不會有事!」
有了主子這句話,暗衛徹底放下心來,躬身謝道︰「奴才謝過主子!」
胤禛笑道︰「程大夫也是一條真漢子!他在蒙古草原上救死扶傷,扶危濟貧,風評也是極好的!」
其實暗衛還瞞下一件事,程逸軒他們和岳升龍將軍很交好,岳將軍這人爭議很大,程逸軒早年對他有恩,他不想讓他再卷入朝廷的是非當中。
暗衛退下後,胤禛派人把揚丹兄弟叫了過來,把暗衛打听來的情況,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們,兄弟倆又驚又喜。
兩人回到住處後,揚丹興奮地道︰「他們就住在青峰書院邊的梧桐巷里,那不是離新買的小院很近!早知道買到他們隔壁好了!」
阿扎蘭問道︰「二哥,我們什麼時候過去看看他們?」
揚丹道︰「這事不急,弟弟妹妹跑不了,二哥倒是擔心你的身體。那位塔克老人既然能治好妹妹的寒癥,也能治好你的,張醫正都說你徹底余毒排淨了,只要慢慢調養就成了。」
揚丹心里嘆了一口氣,只怕阿扎蘭和嫻雅兩人,今生都不可能有子嗣了。
都怪那兩個狠毒的女人,想到這,揚丹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額上青筋直冒。
阿扎蘭知道二哥的心結,安慰道︰「兒女事自有老天注定,大哥不必為我和嫻雅難過,只要他們平安活著就好!」
揚丹點點頭,自忙著派人前去收拾院子,準備阿扎蘭的入學事宜。
那邊塔克老人去了太和堂,太和堂是他和程逸軒、張玉明三人合伙開的一個藥鋪,三人分工,程逸軒管門診,塔克炮制藥材;張玉明負責進藥材。
現在家里就留若寒一個人了,若陽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塔克他們擔心若寒一個人忙不過來,花園里還有一個水塘,萬一沒看住,掉下去就麻煩了。
不管若陽願不願意,他得每天跟著烏達木和沈墨去上學。
若寒知道學堂確實枯燥無味,整日搖頭晃腦的背書,這個年代又沒有幼兒園,家里的一日三餐和衛生就夠她忙了,還要給他們做衣服。
過了半個月,若陽的厭學情緒就沒那麼嚴重了,也交到幾個好朋友,嘴里還時不時地冒出幾個小朋友的名字。
雖然每天上學,他還是磨磨蹭蹭的,還會嚷著不起床,不去學堂,但至少不會哭鼻子了。
若陽到學堂十來天左右,遇到隔壁鄰居李東和叔叔家的兩個雙胞胎兒子,李玨和李郁,沒想到他們都在同一個學堂上學,大家見面後很是高興。
李玨和李郁比若陽大兩歲,還和若陽同班,這讓若寒放心不少,天下父母的心都一樣,即便若寒只是姐姐,都生怕自家孩子在學堂被人吃虧。
若寒年紀小,一個人不僅干家務,還要管五六口人的吃喝拉撒,實在有點累,小臉很快消瘦下去。
塔克看了很心疼,暗怪自己粗心,再說他也不缺錢,就從人牙子那里買了兩個粗使丫環過來,幫忙做女紅和料理家務。
林若寒給兩個丫環取名,一個叫白芷,一個叫秋露。
白芷祖籍是山東,燒得一手地道的魯菜,真是便宜了他們一家,他們家個個都是吃貨,吃東西挺挑剔的。
秋露的女紅雖然不是頂好,但他們家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她做的衣服也挺實惠的,尤其這幾個小家伙還跟蠻牛一樣頑皮。
有了兩個幫手,若寒空了很多,每天早上在家練武,寫寫字,下午去給爺爺送飯後,就一直呆在藥鋪看塔克爺爺他們炮制藥材,看診,為了出行方便,若寒出門就做男裝打扮。
扎木合也時不時會過來,他已正式拜入跟張玉明門下,練武學醫。經常跟著他師傅四處跑動,收購藥材,見過不少世面,人一下沉穩老練了很多。
他出去總不忘給若寒他們帶些有趣的小玩意回來,雖然不值錢,若寒他們都很喜歡,給他們說說各地風情,烏達木和沈墨听了很神往,尤其是說到各地的風味小吃,烏達木和若陽更是不停地咽口水。
小胖子烏達木是位有錢人,人家有的是金子,只是被塔克老人和若寒管著,不許亂花錢。
烏達木知道扎木合家境不富裕,就從若寒那里討來二十兩銀子,讓扎木和出去時,給他們帶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回來,銀子用完了,他再給。
日子過去很快,阿扎蘭漸漸成了太和堂的常客,因他身上的余毒已經排淨,塔克老人和程逸軒也診斷不出,阿扎蘭曾中過碧血幽潭。
他們只診斷出他身上寒氣很重,血脈不通,腎水大虧,不僅子嗣上頭艱難,對壽元都有礙。
他們沒同阿扎蘭直講,只是私後告訴了同來的揚丹,揚丹連忙跪下,求兩位大夫就弟弟一命。
揚丹很清楚當年的情形,那碗毒湯大多進了阿扎蘭的肚子,他的癥狀比嫻雅嚴重多了,阿瑪當時就把解藥給了三弟,是他和嫻雅替大哥雅爾江阿擋了災。
三弟舍不得妹妹死,就把解藥分成兩半,一半給了妹妹嫻雅,卻苦了他自己,想到這揚丹的眼眶濕潤了。
當時嫡母西林覺羅氏也中毒了,但阿瑪沒把解藥給他服用,事後阿瑪曾說過︰「這場災禍本是嫡母貪心,做事不留人余地,才惹來的災禍。」
這件事他一直放在心底,這麼多年,大哥也不知道當初事實的真相,很多事並不是大哥說得那樣。
額娘本與大哥的二舅父青梅竹馬,是嫡母和大哥曾外祖母想攀上禮親王家的郡主格格,設計讓額娘嫁個阿瑪做小妾,還假惺惺的說是為額娘好,也就是額娘這個老實人才會信她的話。
二舅父因此事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十幾年都沒回家,听說走之前還同嫡母鬧了一場,還和阿瑪干了一架。
嫡母讓額娘佔了側福晉的位置,是因為沒心眼,膽小怕事,容易掌控,若不是嫡母做了這缺德事,額娘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慘死了。
嫡母本不是心胸寬大之人,怎能眼睜睜看著夫君被人奪走,又想攀上禮親王,給自己娘家添助力。嫡母擔心太福晉和阿瑪提了王庶福晉和高庶福晉的位分,讓她們佔了側福晉的位置,這兩人生得好,有手段,又有兒子,娘家也不差,難怪嫡母寢食難安。
沒想到雞飛蛋打一場空,娘家所有人都怪她,逼走了嫡親二哥,最後連夫君也不願理她,最後郁氣悶胸,從此纏綿于病榻。
即便躺在病榻上,嫡母還不可安分,又設計了太福晉的娘家佷女,最終害了自己不說,還連累阿扎蘭和嫻雅中了寒毒。
雖然這事是四阿哥幫著查出來的,但揚丹相信他說得是真話,太福晉和瑞敏大公主高高在上,何必同一個小妾過不去,她們也沒有必要撒謊。
真正要害他們母子四人是他人,他一定要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現在要先治好三弟的病,把弟弟妹妹平安撫養長大。
但凡踫到這種疑難癥狀,醫生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程逸軒又請了洪道全夫婦確診了一次,終于擬定了一個方子。
選用苗疆西目蓮,一種熱性毒蓮做藥引,以毒攻毒。
塔克老人也同揚丹明說,他用這藥只有五成把握,若藥不對,他弟弟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但阿扎蘭自己堅持一定要試上一試。
他道︰「弟弟自幼身體不好,多活幾年也是折磨,以前總盼著能找到解藥,治好病就去找妹妹他們。現在,終于不用受折磨了,弟弟妹妹也找著了,我的心願已了。二哥,你就成全弟弟吧!」
「男兒本當重橫行,弟弟不願這憋憋屈屈地活著!」
揚丹淚流滿面,他的三弟自幼聰明,志存高遠,怎肯象女人一樣蝸居內宅。
他忍著淚,沖塔克老人點點頭,轉身飛奔出去,他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大哭上一場。
若寒很替他們兄弟難過,雖然她和阿扎蘭不熟,但她打心眼里佩服這個堅強的少年。這具軀體有如此氣概的兄弟,她和她的額娘地下有知,也會感到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