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召見了雅布父子三人,見到他們父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揚丹,可會背論語?」
揚丹躬身答道︰「論語小臣不敢說倒背如流,但大致還是能背下來的。.」
邊上的雅爾江阿頓時汗流浹背,似乎尚書房的日子又回來了,背不出來,就要挨先生訓了,先生對皇子都很嚴厲,何況他這個宗室子弟。
幸好皇父知道他功課不好,讓二弟揚丹背論語,他自從離了尚書房,學得很多東西都還給先生了,論語還算好一些,有幾篇他還能勉強背下來。
只听到康熙帝說道︰「把論語季氏十六篇,背來听听!」
揚丹清了清喉嚨,朗朗的聲音在帳篷里響起,當他背完「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
康熙帝喊停了,讓胤禛解釋其中的意思,雅布一頭霧水,皇上不會召他們父子過來,就是讓揚丹來背書的吧!皇上雄才偉略,高瞻遠矚,他的想法臣子很難明白。
望著尚不明白的雅布,康熙帝長嘆了一口氣,留下了雅布,讓胤禛三人退了下去。出來後,雅爾江阿一臉的莫名其妙,揚丹暗暗猜測這事可能與嫻雅離家出走有關。
康熙帝斜瞟了雅布一眼,雅布誠惶誠恐,以為自己辦錯了啥事,皇上這麼看他。
康熙帝不可置否的搖搖頭,雅布是宗室里有名的老好人,與他阿瑪濟度一點也不像,一直是個小心謹慎的性子,偏偏家事一塌糊涂。
康熙帝問道︰「雅布,你還不明白嫻雅為什麼離家出走?」
雅布搖搖頭,他實在不明白,康熙帝又氣又好笑,說道︰「你的心都偏到哪邊去了,你顧著敬順和揚桑阿,一直不肯動手處置王氏和博爾濟吉特氏,卻忘記你也是揚丹和嫻雅他們的阿瑪!你讓他們日日面對著殺母仇人,卑躬屈膝,忍讓她們,想讓他們兄弟友愛是不可能的。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出手報仇的後果,雅布你想過沒?」
雅布忙答道︰「微臣就是擔心他們兄弟反目成仇,才遲遲未處置她們兩個!」
康熙帝怒道︰「雅布,你還不知道你錯在哪里?論語說,治國治家,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抬了幾個兒子,壓另外幾個兒子,你想後院平衡,一碗水端平,也不是這種端法。你以為世上的人都貪圖功名利祿,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的。」
康熙帝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實話告訴你,那個王氏和博爾濟吉特氏出事,就是嫻雅的手筆。只是嫻雅的用毒手段太高明了,連大內御醫都查不出來,那孩子還算心善,沒要她們的性命,也沒有牽連到無辜的庶兄嫡弟身上,雅布你應該感到萬幸才是。」
雅布驚得目瞪口呆,嫻雅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如此仇恨王氏和博爾濟吉特氏,都是他的錯,若他公平一些,嫻雅也不會做出這種忤逆的事來。
嫻雅會做出這種事,也是被他這個阿瑪所逼的,逼得她小小年紀,手上就沾上了血跡,逼得她無家可歸,只好浪跡江湖。.
她一個未滿十二歲的女孩子,在外頭四處流浪,東躲西藏的過日子,怎讓他這個阿瑪不心痛!為了不連累幾個兄弟,她一人背負了仇恨的債務,流浪他鄉,那位老和尚果然說對了,嫻雅和他只有幾年的情分,要他好好珍惜。
望著失魂落魄的雅布,康熙帝無奈的搖搖頭,讓他退了下去,看著他木頭人一樣離開的背影,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雅爾江阿和揚丹擔心阿瑪,一直在外頭等著,只見阿瑪木木地走了出來,嘴里不住地念叨著嫻雅的名字,兄弟倆的心都涼了,不會嫻雅離家出走出事了吧!
兄弟倆帶著滿臉的疑惑,伺候阿瑪上床歇息,又讓人去熬了壓驚湯。
夜里雅布發起高燒,燒得糊里糊涂的,迷迷糊糊還著嫻雅和郭氏的閨名。雅爾江阿和揚丹衣不解帶的伺候著,直到快到張家口,雅布的病情才慢慢好轉。這次病後,雅布身體差了很多,精神也差多了。
阿扎蘭接到揚丹書信,知道阿瑪病重的消息,想著下落不明的妹妹,阿扎蘭惶惶然的,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這個對他不冷不熱的阿瑪,有他在一天,外頭人還當他是簡王府三公子,若阿瑪不在了,只怕連閑散宗室都不如,有誰還會記得他們這四個沒娘的孩子。
望著阿扎蘭哭紅的雙眼,雅布伸手撫了撫這個三子,多了幾分憐惜,他也是個好孩子。因他長得極其象郭氏,比嫻雅還象,早年因王府內斗病歪歪的孩子,雅布見到他時,總難免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往,每次選擇忽略這個孩子,想想郭氏所生的幾個孩子,哪一個活得都不容易。
他們都平安長大了,沒有長歪,都很爭氣,可他卻把嫻雅給丟了。嫻雅是替他擔了那份罪責,因他膽怯懦弱,害了那個孩子,有了這種忤逆的名聲,讓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嫻雅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再也見不到她了,從此隔了千上萬水,即便對面遇上,也不敢相認了!
雅布越想越悲苦,不住捶胸頓足,責怪自己,兄弟三人已經知道事情真相了,他們也非常難過,雅爾江阿雖然和嫻雅不是同母兄妹,因她一直養在生母身邊,兄妹自小感情非常要好,雅爾江阿腦中的同袍手足,嫻雅可是佔第一位。
雅爾江阿後來回京城,關于嫻雅的事,一句都沒同瓜爾佳氏提起過,嫻雅是替郭側福晉報仇,同時也是他雅爾江阿報仇,當年他額娘西林覺羅氏小產,包括後來中的寒毒,都有王氏那個賤人的手筆。
雅爾江阿安慰父親道︰「阿瑪,我們慢慢尋訪嫻雅妹妹的下落,終能找到她的。說來也是好事,妹妹離開王府,就不用去蒙古撫親了,妹妹可以嫁個她喜歡的人,到時我們兄弟要多多給陪嫁才是。」
屋子里的氣氛緩和下來,雖然雅爾江阿的話很有道理,但想著她一個小姑娘四處流浪,雖然她的武功和毒術都很好,心里總不是滋味。
雅布回京時,想帶上若陽,小家伙抱著柱子,死活不肯走,嚷著要留在這兒等姐姐回來,他要陪塔克爺爺,誰說也不听。
阿扎蘭見小家伙一臉的堅決,連他平素敬畏的揚丹的話,也听不進去了。
因而說道︰「阿瑪,兒子還要跟那位程大夫習武,妹妹走前交代我,若科舉不成要走恩蔭,就要好好練武,還讓傳了兒子一套功夫,讓程大夫有空幫忙指點兒子一二。」
雅布應允了,既然兄弟倆都要跟程大夫學武,就讓他們留在這邊吧,又給兄弟四個侍衛,貼身保護他們。
岳鐘琪過來幾趟,都沒有遇到若寒,小胖子烏達木懨懨的告訴他,若寒不要他們了,到很遠的地方去了。直很調皮的小若陽,一下子沉靜下來,讀書習武都很努力,岳鐘琪想到當初和若寒的約定,努力執行自己的職責,把自己所學所會都教若陽。
岳升龍也很喜歡若陽,他教鐘衍、鐘琪時,也附帶上他了。
岳鐘衍則是愛屋及烏,也盡心指點若陽,打算等戰事結束,他就外出雲游去尋找若寒。他本無心仕途,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他喜歡的人,他也學師父他們那樣雲游五湖四海。
雖然他是嫡長子,但弟弟鐘琪比他更有統帥軍事天分,為人處事也極為圓滑,比他這個大哥強上太多了。高家表姑一直想把女兒嫁個他,但听說他無意仕途,打算雲游四海時,就變了主意,把目光投向了二弟。
只可惜他這個二弟還是懵懵懂懂的,對高家的表妹的示好,一點都不理會,氣得小姑娘哭紅了眼楮,只罵他是木頭人。
岳鐘衍其實很明白弟弟的心思,他一直很喜歡若寒的,只是他年紀小,懂事遲,還沒明白過來。不過他不會捅破弟弟的心事,憑空讓自己多了一個情敵,那個完顏玉麟也喜歡若寒,不過他是沒機會了,他妹妹嫁給了阿扎蘭,兩家都是名門望族,絕對不可能換親的。
他們惦記著若寒,可若寒這刻卻沒時間惦記著他們,她還晃悠悠的在四處閑逛,尋找下手目標,要宰一只肥羊。
若寒尋到了一下手目標,山西大同的一位姓周的鹽商,她打听了清楚了,這人是大同一霸,他的妹妹可是大同總兵第九房姨太太,佔著便宜妹夫的惡勢力,在大同算得上刮地三尺的人物。
前幾天,她可在街上看到這姓周的管家,帶著一幫人搶了一個賣藝女子回去,還把那女子的老父打成了重傷,若寒著急把老人送去治療,等她回來時,那女子已經被那奸商給糟蹋了,正在那尋短見,幸好被若寒救了下來。
那女子哭訴道︰「恩公,妾身已被賊子糟蹋了,失去清白,活在世上沒意思,活著只讓父母被人恥笑,還不如死了干淨!」
若寒大怒,罵道︰「你一死百了,讓你老父怎麼辦?他還躺在病床上,等你服侍,你想讓你老父陪你一起死?總
想著嫁那滿口仁義道德的酸秀才和富人家,只要人好,鄉下實誠的農家漢子多的是!」
女子哭道︰「多些恩公提醒,小女子這廂先謝過恩公,救命之恩!」
若寒救出女子後,送他們父女連夜離開大同,去鄉下避風頭,還送了他們一百兩銀子做藥費,那老人家沒有半年一年休養,起不了床了。
若寒擔心那女子會有身孕,又開了一副藥給那女子,叮囑她趕緊煎藥服下去,不要留後患。
這日若寒正在酒樓四海春吃飯,又見到周家干壞事了,正帶著一伙人搶一個進城農家婦人,兩個狗腿子還把那農婦的丈夫按到在地。
酒樓的人憤憤不平,紛紛說道這天下就沒了王法,一個小妾的大舅子就囂張成這樣,御駕都要駕臨大同了,還如此不知死活。
若寒靠近酒樓的窗口,輕輕揚了一下手,發了幾枚玉峰針過去,那個周管家和那幾個狗腿子就當場斃命了,若寒悄悄下了樓,換了另一方向的酒樓,觀察事情後續變化。若寒在下樓時和一個男子打了照面,那人愣神之間,若寒已經走得很快,上了另一個酒樓。
地保趕緊去報案了,大庭廣眾之下,居然出了人命。
那對夫妻被衙役鎖了去,仵作也過來了,驗出是中了劇毒的繡花針,好象是從四海春酒樓方向射出的,里頭隱藏著極厲害的江湖人物,想著後日就要到的聖駕,衙役們一陣頭大,一聲令下,衙役和跟來的守衛瞬間包圍了四海春。
玉峰針是用黃金和五金練成的,若寒沒那麼多本錢,只好買了繡花針喂上毒藥,用來防身。
若寒自從到現代社會走了一遭,輕易不願傷人性命,這幾個狗腿子,本來就是地痞無賴,跟著姓周的鹽商不知干了多少壞事,壞了幾條人命,她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她本想讓事情鬧大一些,反正康熙要來,讓他出面最好,把惡勢力連根鏟除,憑她個人的能力,也殺不了那麼多人,安撫不了這麼多的受苦百姓。
知府听說四海春出事了,忙親自披掛上陣,到酒樓破案來了,先是耀武揚威的衙役一頓恐嚇,接著笑面虎師爺上場了,話里話外的意思,若不老實交代,一干人等都要去吃牢飯了。
見審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糊涂知府只好帶著一干人等回衙門了,若寒見到人群中有一個很熟悉的高個子,瘦瘦長長的,跟竹竿一樣,那不是四阿哥胤禛嗎?邊上那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八成是康熙帝了,還有幾個大概就是他的那些皇子阿哥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康熙帝和未來的雍正,居然要吃牢飯了!這大同總兵和知府的官也算是當到頭了!
那胤禛還轉過身子,沖若寒方向望了望,剛才下四海春樓梯時,原來是和他打了一個照面。沖著你這份不捅破的人情,若寒決定替他們報封信,康熙帝若出了差錯,西北的葛爾丹和俄國人真得要打過來了,遭殃的還是老百姓,若寒可不願當這個罪人。
若寒估模這幾位是微服私訪,身邊帶的人手不足,若是足夠多的人手,絕對會聲張的。若寒出了城,沿著官道往前行了半天,遠遠就見到龍輦,若寒一箭把書信射到車轅上,就閃身離開了,隊伍頓時一陣慌亂。
福全和常寧剛忙過來,上頭寫著裕親王福全親啟,福全接過信就要拆,還是常寧小心,用布包住,把信封打開,看到信的內容,兄弟倆大驚失色。
信上寫著,康熙帝、胤禛四海春酒樓出事,進了大同知府衙門監獄!危險!!!
看來這報信的人,也是一片好心,不知是哪位江湖俠客?兄弟倆加快行軍速度,大軍要即刻進駐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