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流年紀事(續) 第十八章︰你這個小妖怪

作者 ︰ 趙今

第十八章︰你這個小妖怪

我是發脾氣的小獸忿忿咬他的肉,他偏偏抱緊了我,不撒手,眼波有瀲灩情致

原來,周子辰服務于國外某知名基金集團,主要做對沖基金,曾經管理過國際游資,目前國內的基金市場剛起步,有許多可以做的地方,不過,他計劃把事業移回國之後,將不再做基金,轉而做投資顧問有限公司。

他說了一大堆,我半點听不懂,只有兩眼發暈的份兒,茫然之極,我只想到某個世界聞名的金融大鱷,和與其有關的「國際游資」、「熱錢」、「對沖基金」,我頭一次听說這仨詞的時候,即是前年亞洲金融危機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

我問他,「國際游資」是不是導致亞洲金融危機的那個玩意。

他大喜,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不斷模我的頭,夸我。

我卻不領情,忿忿,立刻質問他是不是也參加了對亞洲經濟的狙擊戰?

他頓時委屈了,給我來一句,他是線人。

線……線人……

你大爺的……

周子辰瞧我一副快要暈掉的表情,嘿嘿發笑,他非常好心換了話題,向我解釋那什麼投資顧問有限公司,最後還告訴我,所謂的投資顧問,實質就是私募。

我的確是沒啥見識,以我不滿二十年的人生經驗,最高學歷高憑,這個「私募」我從來沒听說過,況且,它沾了一個「私」字,听上去感覺是非公開的,我下意識認為「私募」不是好事,屬于非法集資一類的情況。

當時我急了,握著他的手說,我不需要生活那麼好,住得差,吃得糟,穿得便宜,我也是不在意的,我也不要他養,我讀了大學畢業,會有自己的一份小工作,他千萬不能去做違法的事兒。

頓時,他臉色也跟著耷拉了,愁眉苦臉地說,不違法,給不了我好生活哦。

我是真怕他做違法的事情,于是,我把我一直所想,但二哥從不認同的話告訴他,我異常認真地說,「又寬又大又漂亮的房子,打開窗戶能夠看見滿目風景的房子,住在里面確實舒服,可是,房子能夠擁抱我嗎,房子能夠貼著我的心溫暖嗎,房子能夠在我耳邊輕聲低語嗎?不能的。我願意和你擠在十平米的小房間,不管你是租的,還是買的,沒有車子更無所謂,你只要能夠抱著我、溫暖我,我就滿足了。」

沒想到我的異常認真,換來他的哈哈大笑,他抱著我樂歪了,笑得眼淚水直冒。

他這一笑,我立刻醒悟,知道自己說了傻話。

真正的京城干部子弟,家里有根有底,他們想要賺錢,不會拿父兄輩的政治前途作為賭注,多的是合法途徑可走,他們深知政策的便利門道,擁有龐大的人脈關系,他們哪兒用得著干些髒活,髒了自己的手呢。

身家清白,沒有把柄,最為緊要。

凡是髒手的,那都是不入流的啊,遲早會出事。

他笑我,我知道說錯話,可是,我說話的時候,那麼認真,他的笑像在打我臉似的。

我又難堪又氣,二話不說,將老男人一頓好揍。

直到他求饒,我還氣不過,一張嘴在他身上咬個五六七八下。

我是發脾氣的小獸忿忿咬他的肉,他偏偏抱緊了我,不撒手,眼波有瀲灩情致,蜜著聲兒問︰「壞寶喜歡小房子?」

我直覺反應,松了嘴,回答他,「是啊,我就不懂你們這些人為什麼總是追求大房子,大房子有什麼好?再大的房子,要是沒有一個貼心的人,住著有什麼意思?只要有一個貼心的人,讓我住十平米的房子,我也是願意的。」

「十平米啊……讓我想想……」,周子辰假模假樣,學我歪腦袋望天花板,接著,他突然「啊」地叫了一聲,好像靈光突現的,「這樣吧,過兩天,我買個十平米以內的房子,不裝空調,正常規格尺寸的床都放不進去的那種,我陪你住一個月,擠一小床,你好好感受一下,什麼是水深火熱,什麼是汗如雨下。」

北京城的七八月,住十平米,不給我空調,還要和我擠一小床,這不是糟踐人是什麼?

他這樣貧,惹得我對他又是一陣好咬。

我咬他吱哇亂叫了,他嘴里還可勁貧,說什麼「壞寶,你不要房子,不要車,不要好衣服,那你要叔叔好不好?你就要我一個,其他別的都不要,我一窮二白,咱倆睡大街上,夏天湊活過,春秋冬呢,你就抱著我‘貼心’好了。等我凍死了,你把我做成人肉干,貼身上,拿布條纏住,別掉下來,我繼續給你‘貼心’去。」

那天傍晚,我簡直是被他氣炸了,我掏心掏肺對待他,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容易麼我!他還在那嘴貧氣我,大混蛋!

最後,他做了可口小點心給我賠罪,我才原諒他。

坐在出租車上,想著那天的情景,本來應該有氣的,但是,不懂為什麼,一回憶我的臉上全是笑,真是奇怪了。

我瞅了瞅出租車的顯示時間,然後算出門的時間,倆時間一減,到首都國際機場大概還需要40多分鐘。

身體尚未復原,天氣悶熱,出門走路,又坐這麼久的車去首都國際機場接機,我著實是困倦了,且有隱隱的痛感自傳來,我不得不和司機師傅說了抱歉,請他到目的地叫我,師傅滿口答應,因此,我闔眼養神去了。

我閉目養神,為今天不可避免發生的事情,而想得腦子亂糟糟,畢竟,我即將面對的是二哥,那個牛氣哄哄、眼高于頂的狂傲二哥。

或許因為姑父經歷過對越自衛反擊戰,上過戰場,殺過人,他教育二哥的方法是軍隊的鐵血手腕那一套,要不當初不報國防科技大學,偷偷報考Q大建築系,二哥怎麼跑到北京找首長爺爺庇護呢?再天生的強人,遇見武裝皮帶,也只有骨頭酥的份兒,他就怕姑父的武裝皮帶抽死他。

程家是將門世家,一家子的軍人,二哥是姑姑的孩子,也算得是程家子弟,他雖不進入部隊,但他終究是軍官家庭養出來的子弟,與文縐縐的機關大院子弟可不相同。

二哥不做軍人,不代表他手軟。姑父下基層的時候,他沒少跟著野戰部隊混,拳頭練得硬當當,敢打敢殺敢拼命,野蠻得很;射擊更是厲害,我在靶場,親眼見他熟稔輪換各式型號槍支,彈無虛發,槍槍命中。

我還曾親眼見過他教訓偷他錢包的倆小偷,被他揍得幾乎不成人形,死狗一般癱在地上,只剩喘氣的份兒。程家的孩子們,包括我,沒人敢招惹他。

二哥的脾氣,我是知道的,他有惹瘋人的本事,從他的口頭名句「只有我看不看得上的,沒有我得不到的」,也能看出他是什麼樣的性格。

我12歲被女乃女乃打得一只耳朵失聰,這個可惡的家伙以我的慘事為樂,給我取一綽號「小廢物」,令我記恨了很長一段時間。

二哥脾氣不好,但人長得特好看,與可青那種美少年清雋而細致的漂亮,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類型,他身材高大不說,還深具男性陽剛的力量美,五官深刻而鮮明,帶著噴薄的氤氳熱力,仿佛你看他就應該記住他似的,猶如海浪拍擊岩石發出壯麗的轟鳴聲。

否則,當初他中邪似地招惹16歲的我,我又怎麼被他一步步引誘了呢?

程家的廚房……野戰訓練……後海的石獅子……都是些快樂且臉紅的回憶啊……

可青走了,我心里依靠的惟有二哥,周子辰出現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對二哥的想法依舊沒變——二哥是最適合與我結婚的男人。

二哥是程家姑姑的孩子,姑父和姑姑將我爸爸夏明成當做親弟弟一樣地看待,他們疼二哥,更疼我,以往二哥惹我哭,姑姑第一個揍他。

程可青,我的可青,與我青梅竹馬長大的可青,是首長爺爺最小的兒子程志君的孩子,我爸爸夏明成和志君叔叔感情最好,年齡相仿,從小一塊長大,按理說,志君叔叔出于故人之情,應該也會對我好。

相反,志君叔叔從未給過我好臉色看,不咸不淡地對待我,真不知我爸爸夏明成哪兒得罪了志君叔叔,他記恨至今,令我經常有父債女背的感覺。

一念及此,我就對首長爺爺和志君叔叔充滿了怨氣,如他們這般位置的首長,哪里會把自己的年幼孩子送去從事那麼危險的事情?哪個不是稍微照顧一下自己家的人,進部隊、提干、調動工作等等,這種事還少嗎?

我沒有辦法理解他們。

志君叔叔婚姻不幸福,他和可青的媽媽袁阿姨相處非常冷淡,兩人對可青就像對待陌生人,可青還不如陌生人,陌生人能得到那夫妻的假親熱,可青是不受父母疼愛的孩子,首長爺爺心疼他,將他接到身邊撫養。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志君叔叔不僅討厭我,也討厭可青,可青的年紀正是好好在學校讀書的年紀,他卻提出送可青去執行任務,完全不想想可青一個小孩子,能做到多好,依我看,他是恨不得可青死掉。

可青小小年紀,被派去執行任務,只要他不死,終有一天要回程家。

他盡管是我的命,但從根本上來說,我不可能與他有任何結果,任何。

志君叔叔討厭可青,不代表首長爺爺討厭可青,或許,他同意可青出去,是有他的考量。

可青執行的是國安部的任務,他的人自然是隸屬國安部,國安部不是軍方部門,而是屬于公安系統,軍方歷來和公安系統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互相有點瞧不上,就如同野戰部隊向來瞧不上武警,如果有人說武警是部隊的,非笑掉野戰部隊的大牙不可。

程家是軍方背景,在軍界關系也算得上根深葉茂,伯伯姑姑叔叔們均在地方大軍區有實權,連同姑父也是軍長級別,假如沒有首長爺爺的作用,想在和平年代的部隊提干、掌權是那麼容易的事兒麼?

以我對可青仕途安排的最好推算……

可青回來,八成不會繼續待在國安部,但由于他執行了任務,那麼就有了功勞,提干的資歷擺在那里現成的,之後,首長爺爺應該會動用關系,走過場似地安排他去部隊受訓,然後,全軍第一院校里讀個書,這樣他的出路就好辦多了。

我猜測首長爺爺對可青的培養方向是情報,以可青的資歷,能夠鋪平他進入軍方情報系統總參二部的路子。

總參二部是軍方最神秘的一個部門,說它神秘,那是外界的看法,因為難以對它窺探一二,其實,說白了就是從事軍情諜報工作的地方。

程家在首長爺爺去瑞士療養前,一直是軍方高層時常走動的地方,他們的談話,我有意無意會听見,談話內容經常涉及南海爭端和航母購買、改造等問題,而自己的子弟兵才是心月復中的心月復,我之所以推測可青將來去總參二部,正是源于此。

首長爺爺已為可青鋪好了路,可青是要走仕途的人,盡管我心高氣傲,從不自貶身份,但是,實際上,我和可青結婚,是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和幫助的。

可青對我的心,我明了,他不會在乎那些外在因素,可是,他是我的命,我所想的便全是為他考慮,我不會做他仕途上的絆腳石,另外,志君叔叔對我態度,也決定了他不可能同意我和可青結婚。

所以,二哥沒有周子辰的家世那般高不可攀,沒有可青的前途為重,我與他結婚,基本不可能有外來因素的阻力。

我六歲以後沒有了家,因此,我從小到大,最渴望的是擁有一個家。

我不可能不結婚,我要過得幸福,非常幸福,彌補我幼年的缺失,因而,我不但要結婚,有家庭,還要一個愛我的丈夫,擁有我疼愛的孩子。

和二哥結婚,方便我與可青暗中相處;如果和周子辰結婚,我與可青就稍微麻煩一點。

現如今,我終于被周子辰打動,我決定跟他有未來,那麼,我會盡力處理好與可青交往的事兒,不被周子辰察覺便可。

同時,我勢必向二哥說清楚我與周子辰的關系,和我的決定。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氣炸掉。

因為,前天下午,我趁周子辰出門辦事的時機,越洋電話聯系二哥,他已經生氣,吼吼唧唧,將我罵了一通。

二哥在國外讀書,他不放心我,怕我性子不定,被人撩撥變心,規定我每天早上接他的越洋電話。我那天在周家出了事,自然不能回租屋接他電話,算起來,我與他有五六天沒有聯系,他不生氣才怪。

唉,他再看得緊,不如他親自守著我,要不周子辰怎麼設套得了我呢。

四十多分鐘的路程,睡一睡,很快到了。

首都國際機場的2號航站樓建得差不多,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我接人比較簡單,不需要跑來跑去,去航站樓里找什麼出口,我只需按照與二哥的約定,在搭車的地方,等著二哥就行了。

等了兩分鐘,四處張望,看完一溜的出租車,我卻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不由拿出表看看時間。

一對照,我遲到快一個半小時了,呃,二哥該不會等不急,先回去了吧?

我又抬頭看看周圍,感覺可能真的回去了。

想到他等不及我,先行回程家,我大大松了一口氣。

我放松極了,多少還有點雀躍,準備再搭出租車回去。

正要抬腿走人呢,誰知,這時有人自我身後突然襲來,強蠻勒了我,令我半分不能動彈。

陽剛偉岸的男人味迅速將我制服,一個熟悉又惡霸的有力男音,在我右耳畔低沉響起,自有野性的性感,「小妖怪,遲到不算,還想先溜?是要二哥怎麼樣你?你說。」

二哥!

瞬間,我心如鼓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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