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哈克塞王國的最偏遠的,佛墨波蘭城傲然矗立于漫天黃沙的戈壁邊。枯黃的雜草連綿一片,盡頭是一條淺淺的小河。波光粼粼的河水已經下降,河沿邊的礫石開始露出來。這條始終流淌在戈壁邊沿的小河其實並非如此的淺,只不過深秋即將過去,干燥的嚴冬就要來臨了,小河也準備干涸了。
賴以生存的河流即將斷流,佛墨波蘭城里的人民也就如同往年一般開始往內地的遷徙了。他們只要一過了冬,在鶯飛草長的三月就會回到這座空城來。
佛墨波蘭城的城牆厚而高,牆頂是龐大的鋸齒狀城垛,尖塔突出于城牆之,塔頂伸出了細長的旗桿,鮮明的旗幟在旗桿飄搖。隨著鐵圈箍的城門的慢慢敞開,二三十個哈克塞騎兵魚貫而出,都跨坐在配好鞍韉的健馬,雙手晃著韁繩有節奏地催促著馬匹走出城門。這些騎兵大多數穿著加飾鉚釘的皮背心,頭戴鋼盔,但神情萎靡。
緊跟在士兵的後面的是穿著羊皮襖,戴著尖頂的帽子的女人們和穿著緊衣,戴著鹿皮無邊帽的男子們。他們正不斷趕出一批批灰茸茸的多毛畜牲。
他們是最後一批遷徙的隊伍,其他的隊伍已經于一個月前就往內陸遷移了。他們原本也是準備一個月前就遷徙了的,為了迎接一個特殊的隊伍,不得不延遲了下來,而現在卻不得不應對著更為狂暴的風沙了。
這支隊伍就是哈克塞王國的卡巴瓦大魔導士所領導的。卡巴瓦大魔導士是以研習多系魔法而著稱于整個人類大陸,他雖然深居簡出,一心鑽研他的魔法,但他卻和吉德大煉金士同樣受到整個哈克塞王人的尊敬和愛戴。正是因為有了他們,資源極度缺乏,貧窮落後的哈克塞王國才會得到各個魔法大國的尊重。
卡巴瓦大魔導士此行的目的地是邊境的死夜城。
馬尼軍官身著紅色的亞細麻縫制的軍官服裝,灰色的胡子密密麻麻。他帶著他的衛兵站在城門口邊看著從里面出來的絡繹不絕的人群,偶爾吆喝一聲。開路的騎兵已經沿路走在了另一個山頭,他們守衛在哈克塞人民的外圍。
不久,一個魔法師模樣的帶著尖尖帽子的老頭急匆匆地跑出來,一下子蹦到馬尼的坐騎前,紅撲撲的臉蛋對著長長的馬臉,仰起下巴,急叫道︰「馬尼——我的魔法器材,爐子和魔法晶石怎麼辦?你快叫你的人幫我收拾。」
馬尼看了一眼對他大吼大叫的老頭,知道他叫法蘭沙,是魔法師極為貧乏的哈克塞王國的一位魔法師,也是佛墨波蘭城里的唯一的一個魔法師,更是一個蹩腳的下級魔法師。即便本人宣稱準備晉升為中級,但那是好幾年的事情了,到目前還沒有一點眉頭。
馬尼軍官嘴一撇,想起不久前這老頭不久前為討好卡巴瓦大魔導士,說了不少關于他的丑事,馬尼冷哼一聲,說道︰「我們這位大魔法師的學徒都跑到哪里去了?你那些體積龐大的東西確實要費好一陣子,幾百個士兵——」
馬尼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馬尼,學徒們早跟著前幾次的隊伍走光了,我跟你說過了的。不久前你還親口當應我……」
馬尼打斷了法蘭沙,說道︰「哦,什麼時候?我忘了。」
「現在也不遲,尊敬的馬尼大人。」
馬尼瞄了一眼,看到法蘭沙一臉賊笑,怨氣就一下子竄到腦門了,他看到所有人已經全部出得城來,隊伍的尾巴有零星的幾個人正在爬黃沙遍地的山頭,就仰起頭對著城牆的士兵說道︰「喲 ——關城門——」
隨著一聲應答,城門就徐徐地關了起來。城牆的十幾個士兵是奉命留守這座空城的,里面囤有足夠的清水和糧食。
「我的東西還沒有搬出來——讓我進去——」
魔法師法蘭沙大叫一聲,就急匆匆地往回跑,卻撞到了厚實的城門。他大叫幾聲開門,雙,直到雙手拍麻了才停下來。這時候,法蘭沙的嗓子也喊啞樂了。
他垂頭喪氣地回轉過身,才發現馬尼帶著他的衛兵已跑得遠遠了。
法蘭沙二話不說,提著長長的衣服追在後面。
馬尼揚起一邊眉毛,喊道︰「後面那頭蠢驢是屬于你的。」
法蘭沙頓了一頓,看了離前面不遠的一個樣子很年輕的十六七歲的小個子士兵正拖著一匹小毛驢。法蘭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面前,正要從他手里接過皮鞭。那小個子士兵忙著把皮鞭往懷里一揣,瞪著眼楮說道︰「這是我的坐騎——」
「你不會尊老愛幼啊——」
遷徙的隊伍一連走了一個星期,穿過了漫長的只剩枯黃草根的草地和幾片稀疏的綠洲。可是後來的十幾天里,他們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原本指揮遷徙隊伍行進方向的向導已經給卡巴瓦大魔導士要去了,指揮隊伍行進的馬尼只能憑著老馬識途的本領瞎逞,結果入目之處都是漫天飛舞的黃沙,根本踫不到一片綠洲後,他開始焦急了。
按照往年的遷徙,在向導的指引下,不到一周便會遇到一片綠洲,給予隊伍足夠的水源。這次,馬尼開始懷疑自身的記憶力了。他本來自以為記憶力超群,能記得什麼時候尿床而挨罵;什麼時候挨了一記別人耳光;什麼時候老婆生了個孩子,可馬又死掉了,還賠了一個。至今馬尼還是獨身一人。
馬尼口里嚼嚼草根,毅然往隊伍的尾巴走了過去。很快,他就看到偉大的胖胖的魔法師法蘭沙與一個毛頭小伙同坐在一頭小毛驢的身。小毛驢顯然不負重堪,走起來搖搖擺擺,像一條蜿蜒爬行的斷尾蛇。
「親愛的法蘭沙大人——」馬尼諂媚的笑道。
法蘭沙一語驚人的說道︰「是不是我們迷路了。」
「偉大的未卜先知的魔法師法蘭沙——听說你會卜星盤,辨別方向。」
「星盤在佛墨波蘭城里——」
「來人,快去取——」馬尼對著身後的衛兵說道。
衛兵臉色發窘,為難的說道︰「我該走哪個方向?」
馬尼頓時語塞。
法蘭沙突然哼起了小曲,雙腿一夾,小毛驢頓時一陣飛奔,可是又焉了下來,再次慢騰騰地爬著。
法蘭沙板著臉對著坐在他面前的毛頭小伙說道︰「你下來——」
馬尼很快驅馬趕了去,再次面帶笑容說道︰「你身總有一兩件魔法的器材。」
「沒有——」
馬尼听了,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我看到你都把東西搬出城來了,你還在唬我——」
「什麼?!」坐在毛驢的法蘭沙頓時跳了起來,紅著脖子說道。
馬尼指著前面的一輛很大的用兩匹馬拉著的大車說道︰「看前面那幾排的大車,看車頂的那個風箏模型,我看到你利用他在城牆口飛了一次,雖然失敗了。但你命大——」
法蘭沙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你說我要搬的東西很多——原來你是看到了埃迪拉子爵家的全部家當——我的天啊。我是他的鄰居,埃迪拉子爵那天來詢問我是否可以將他的行李放在我家的門口,我當時答應了。第二天我就出不了家門了。直到他們把東西搬走後,我才出得門來找你——看看那風箏,那是埃迪拉子爵的孫子小埃迪拉要我制作給他的,當然那是我人生中最失敗的作品——」
在一旁听著的馬尼下巴快要掉在地了。
法蘭沙聳聳肩,說道︰「我的東西很少,只需要這頭小毛驢就可以了。」
馬尼看了一眼滿臉怨言的小毛驢,心里一陣悲天憫人。
隊伍又披星戴月地行了幾日,大半的牲口趁還沒被渴死的時候就被宰了。漫天的黃沙還是一望無際,炙熱的陽光將地面烤地升騰起陣陣青煙,整個沙漠就如同一個烤爐。
埃迪拉子爵帶著他的全家老小興師動眾地向馬尼問罪,馬尼卻躲在亂哄哄的人群里不敢露面。魔法師法蘭沙白天萎靡的趕路,晚卻興致沖沖地看著夜空的星星。對著馬尼說道︰「看到了嗎?那邊是,我們即將要前往的王都的方向。」
馬尼順著法蘭沙的目光看去,目瞪口呆︰「我們剛從那里過來。」
法蘭沙怔了半晌,想了想,又跳起來大叫,右手舉起︰「這邊才是——」
不到一分鐘,馬尼就拍拍手離開了,留下了一個頭朝下腳朝的魔法師。馬尼離開的方向是法蘭沙右手指的方向,那里是他們的營地,建在一處高高的斷崖下面。
麻煩很快就到了,隊伍的清水已經不能維持兩天,必須馬補充。也許馬尼每天的祈禱起了作用,第二天,老天就下了一陣小雨,灑濕了干燥的地面。
人群里頓時起了一陣絕處逢生的希望,法蘭沙更是感覺到老天會憐憫他們,會指引他們走出這片沙漠。埃迪拉子爵更是拍拍他的肩膀,語氣略為高興地說道︰「往著這個方向走下去,老天會不停下雨的。」
果然,隊伍停停頓頓的又走了兩日,眼前就出現一片綠洲。哈克賽人一片歡呼,興沖沖地連滾帶爬往著綠洲沖去。埃迪拉子爵的騎術發揮地淋灕盡致,他騎在一匹瘦長的馬匹。馬尼從來沒見過埃迪拉子爵擁有如此快的騎術,心下里一片贊嘆。
可是,情形陡變,只見埃迪拉子爵以兩倍去時的速度狂奔回來,皮鞭高高揚起。
「怎麼了?」眾人面面相覷。
只見在一個沙丘的背後,忽然冒出一大群衣裳襤褸,神情極為夸張的吉卜賽人,手里面高舉著鋒利的彎刀。馬尼非常清楚在沙漠中的吉卜賽人就是強盜,這些貧窮的,毫無教養的家伙通常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料。
馬尼讓號角手吹起戰斗的號角,一列列騎兵便奔到了隊伍的外圍,紛紛拔出了亮晃晃的彎刀。
「小伙子們,讓這些該死的強盜們看看,什麼是最英勇的戰士。」馬尼亮開嗓子吼道。
可是眼前的吉卜賽人仿佛不是要打劫的樣子,更像是逃命,一個個跑得連滾帶爬,甚至一些個更是就地一滾,灰溜溜地從沙丘滾到沙丘下面來。然後搖搖晃晃地東轉西轉,又撒開腿跑起來。
馬尼看著不斷從隊伍兩旁狂奔而過的吉卜賽人,心里一陣納悶。
突然那個轉的東倒西歪的吉卜賽人轉到了馬尼坐騎的馬蹄前面,他一下子爬了起來。他有著褐色的眼珠子,面色灰黑,胡子長長的垂到胸口前。
「你們需要水源嗎?」吉卜賽人像喝醉了酒一樣說道。顯然,剛才的滾動讓他頭腦還沒清醒回來。
馬尼冷著臉看著不停轉著身子的吉卜賽人。
「嘿嘿,前面就是一片綠洲。不過那里有主人了——替我們擋一陣,哦,不——」長胡子的吉卜賽人搖搖晃晃地沿著隊伍跑了過去。
馬尼看了看身後狂奔而過的吉卜賽人,漫漫黃沙中只剩下幾個黑點。馬尼讓士兵們將魔法師法蘭沙叫到前面來,一本正經地說道︰「魔法師的強大我們是毋庸置疑的,我們是絕對尊敬魔法師大人——」
「我想請偉大的法蘭沙魔法師為我們開路,指引我們到那一片挽救我們的綠洲。」
魔法師法蘭沙對于魔法師的強大是非常自信的,為了不給魔法師丟臉,他一口答應了下來。不過條件是馬尼坐下的那一匹跑起來飛快的健馬。
看到馬尼恭恭敬敬地將馬匹的韁繩遞給自己,魔法師法蘭沙的臉浮現勝利的笑容,他努力將肥胖的身子移到馬鞍面,得意地揚起皮鞭,往前面的沙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