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料,馬尼臉竟也浮現起勝利的笑容。所有人的眼楮一瞬不瞬地看向正緩緩向移動的法蘭沙,內心很是復雜,期盼著正遮住一片天空的滾黃色的沙丘之會露出現什麼樣的怪物。
法蘭沙拍拍健馬的油亮亮的脖子,低沉著聲音說道︰「馬兒呀馬兒,待會全靠你了——我活不了,你也活不了。」
法蘭沙突然感覺到太陽確實太猛烈了點,豆大的汗滴一直從額頭淌下來。
風沙不是很大,很容易看到法蘭沙顫顫地騎著馬兒一路走沙丘,他探了探脖子,環視了四周,一片高興又迷茫的樣子。他將臉轉過來,硬是擠出笑容,用手指了指沙丘下面。而後,又慢悠悠地走下來,仿佛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
馬尼看到法蘭沙平平安安的走了下來,臉一片平靜,沒受到什麼驚嚇,也沒受到什麼詛咒的樣子。多疑的馬尼很是仔細地觀察了法蘭沙的眼神,可並沒有看出什麼來,忙說道︰「你看到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可怕的怪物?」
法蘭沙眨了眨眼楮,嘴唇撇至 魚狀,說道︰「綠洲,一片水汪汪的大湖,真的很美。」
旁邊的衛兵倒是愣住了,心想那群吉卜賽人腦子有病不成?!
看到馬尼一臉質疑,法蘭沙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胖胖的身子從馬背跳下落到地面,揚起一片沙土,法蘭沙雙手叉腰,身體前傾,說道︰「你去看看——」
馬尼從法蘭沙手里接過皮鞭,看了一眼後面長長的隊伍,其中最為狼狽的埃迪拉子爵將馬頭調撥到後,隨時做好再次狂奔的打算。而哈克塞人民半是饑渴,半是不耐煩的神色,顯然對于領隊的畏首畏尾很是不屑。
馬尼以一個非常專業的跨馬躍到了馬鞍,手一揚,召喚他的衛兵去。衛兵遲疑了一下,讓馬尼走在前面,才催馬向前。法蘭沙從背後一把拉住衛兵,讓他俯下,貼著耳朵說了幾句話後,衛兵便怔在了那里,一臉為難。
馬尼高昂頭,像一位準備拔劍馳騁在戰場的騎兵。可馬尼心里卻雪亮得很,倘若遇到了什麼怪獸,這匹健馬肯定跑第一,怎麼肯再一次爬這沙丘。當了這麼多年的主人可不是白當的。隨著胯下的馬乖乖地再一次爬到山丘的頂部,馬尼心中暗自得意。
一片湖光閃閃的綠洲擺在了馬尼的眼前。馬尼嘿嘿一笑,暗想,這尖帽子的矮冬瓜想嚇唬老子,門都沒有。
馬尼說著撥轉馬頭,跑了下去。神色很是得意,眉毛高高揚起。
看到兩個冤家什麼事情也沒有的來回走了一趟沙丘,身份特殊地位尊貴的埃迪拉子爵心里一陣不舒服。想到在大家面前,被一群骯髒的吉卜賽人追趕,臉無光。此刻正好是挽回身份的時候,此刻不更待何時!
想完,埃迪拉子爵莊重地咳嗽了一聲,勒馬走前去。
「你們太大意了——」埃迪拉子爵的語氣就像一個巫師。
「我們這支幾百人的隊伍怎麼能如此輕率地相信那群懦弱的吉卜賽人呢,而你們每一個輪流去又能看到什麼?怪獸是狡猾的——」
「讓我再去看看,為了我的人民的安全——」
埃迪拉子爵說罷,再一次撥馬前,緩緩地往山丘走去。
這時候,埃迪拉子爵的小兒子易沙斯提著一桿長矛也走到隊伍前面,說道︰「父親,讓我陪同你一起去。」
如果說埃迪拉子爵這一生中有什麼成就的話,馬尼和法蘭沙都認為他能生出的兩個兒子就是他的成就。大兒子是一個魔法師,這就在魔法師極為貧乏的哈克塞王國來說,地位就相當地特殊了;當他的大兒子魔法師為了保護國王,與另一名魔法師刺客同歸于盡的時候,地位也就筆直地升了,子爵是國王為了補償埃迪拉失去一個魔法師兒子而給予的稱號。
而二兒子易沙斯是獲得哈克塞勇士稱號的騎士,年少的時候就被父親送到人類大陸各地的武技學院進行深造,一身本領自然是領所有的哈克塞戰士所仰慕的。自然,這位游歷各地的勇士會有很多奇怪朋,此刻,他身旁就站著一個用灰黃色布料蒙住頭臉的朋。但看到他戴有鹿皮手套的右手把持著一把電系魔法杖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毫不懷疑地堅信︰這位來自異國的朋是一位性情古怪的魔法師。
埃迪拉子爵看了一眼兒子,露出一副生氣的表情︰「我老了嗎?!」
易沙斯自然知道父親的脾性,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看到馬尼和法蘭沙目瞪口呆地看向自己,馬尼心中一陣舒坦。
埃迪拉子爵就在百人矚目下走了沙丘。
「呃——」
馬尼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了。
一頭巨大的丑陋的怪獸的臉擺在了眼前,冰冷的粗糙的鼻尖快要貼到埃迪拉子爵的臉了。埃迪拉子爵全身都能感受到,從怪獸濕潤的鼻子里噴出一股股冷颼颼的氣體。這跟站到高原頂峰沒區別。
怪獸的兩只黑色的明亮的眼楮看起來就像夜晚的月亮,而埃迪拉子爵離那怪獸貼得是如此地近,甚至能從怪獸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像。
山丘下的哈克塞人看到埃迪拉子爵剛去就與怪獸親了嘴,一個個目瞪口呆,像被木樁釘在地了一樣動彈不得。法蘭沙笑得跟賊沒兩樣,肩膀劇烈抖動著,突然間,他想起什麼,笑容僵硬起來。
怪獸有著蜥蜴一樣的身體構造,可是身形卻如同龍一般的巨大,它四肢異常粗壯,如同大教堂里支撐住拱頂的大理石柱子。眼前這個皮粗肉厚的大家伙也在死盯住自己,埃迪拉子爵心里詛咒了法蘭沙和馬尼的先人不下百遍。
易沙斯是喜歡戰斗的勇士。他往年征戰在哈克塞各地,接受過各種戰斗的洗禮,自然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什麼樣的怪獸。那是沙丘蜥蜴,在精靈語里具有怪蛇龍的意思,一種可怕的生物。崇尚力量的一些種族甚至將其視為族中的圖騰,在一些地區的哈克塞種族里素有「沙漠之子」的稱號。這種可怕的怪獸能幾個月不喝一滴水,能全身埋在沙丘里幾周。而它的食物很雜,曾有記載沙丘蜥蜴襲擊人類部落,殺死一半多人的史實。
此刻,埃迪拉子爵站在沙丘蜥蜴的面前,如同一頭綿羊站在一頭凶殘的獅子面前,隨時都會被沙丘蜥蜴撕成碎片。
雖然沙丘蜥蜴沒有任何的舉動,但所有的哈克塞人都清楚,眼前的埃迪拉子爵小命不保了。
埃迪拉連帶座下的馬匹都在劇烈顫抖,臉的表情驚恐呆滯。埃迪拉只覺得腦袋里一片空白,只感覺到死神的臨近。
「偉大的殺沙漠之子——我是你最忠實的奴役。」
埃迪拉下意識地說道︰「我跟我的馬一樣瘦,希望你有挑食的好習慣。」
見父親正陷入困境中,易沙斯勒緊韁繩,奮起一鞭。坐騎嘶鳴一聲,揚起身,就如同出籠的猛虎般沖向沙丘。
易沙斯高高地舉起長矛,大喊大叫。
而他的魔法師朋動作更快,只听見蓋帽里傳出低沉的念咒聲,一個黃色的閃爍電光的魔法球在他舉起的魔法杖緩緩形成。
魔法師猛地一揮魔法杖,黃色的魔法球閃電般打在沙丘蜥蜴的鼻尖,迸裂出一道火光。
埃迪拉仿佛夢中驚醒一樣,連忙催馬朝著沙丘下面快跑。易沙斯也趕了來,他從父親的旁邊掠過,將長矛狠狠地對著沙丘蜥蜴的眼楮扔去。
沙丘蜥蜴已然給魔法球打昏了頭,它搖晃著腦袋,兩只粗大的前爪舉了起來。一只正好舉在了眼楮的前面,血光一閃,長矛嗤的一聲刺入了左爪。
沙丘蜥蜴被惹怒了。它咧開大嘴,露出密密麻麻的鋒利的牙齒。
遷徙的隊伍在馬尼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後退。前面是一排排穿著盔甲的騎士,戰馬也被套起了防護的盔甲。
埃迪拉子爵一口氣也沒喘就跑回了人群里,他吐出舌頭從馬匹跌落下來,而他僕人們正好接住了他。
「先生,你的兒子——」一個僕人擔憂的說道。
此刻,易沙斯騎著戰馬站在巨大的沙丘蜥蜴的面前,拔出了火焰般的寶劍。而他的朋正一步步走沙丘,高舉起不斷閃爍電光的魔法杖。
沙丘蜥蜴慢慢地朝著兩人靠近,前爪的長矛已經被踩斷了,半截深深地刺進了肉里,現在它走起路是一瘸一瘸地,腿腳不再靈活。易沙斯注意到這點,從馬匹跳了下來,虛晃著火焰般的寶劍,不斷與沙丘蜥蜴周旋。
沙丘蜥蜴不斷用牙齒和前爪對易沙斯試探佯攻,被揚起的漫天黃沙中一人一獸的身影交錯。
而易沙斯的魔法師朋卻冷眼呆在一旁,魔法杖的光芒不知在什麼時候熄滅了。哈克塞人心驚膽寒地看著勇士與沙丘蜥蜴在決斗,揚起的一片片鮮血總讓他們發出驚叫。
法蘭沙和馬尼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撤下帽子,一邊扇風一邊看著驚心動魄的人蜥大戰。後面,正逐漸來埃迪拉子爵。
「兩位偉大的開路者,你們喜歡拿子爵的性命開玩笑是?!」埃迪拉的笑容給人陰森的感覺。
法蘭沙和馬尼對視了一眼,說道︰「我們不知道它就藏在土里面——子爵先生。剛才就在我們的腳下,想起來真是後怕。」
埃迪拉子爵冷哼一聲,最終還是擔憂地看向正與沙丘蜥蜴決斗的易沙斯。
但顯然,沙丘蜥蜴雖然強悍,卻只能用三條腿,身體的靈活程度大減,而易沙斯的強悍出乎哈克塞人的想像之外,動作比沙丘蜥蜴的還要矯健。而很容易看得出來,易沙斯顯然把沙丘蜥蜴當作練習的對手,不斷在沙丘蜥蜴堅韌的皮劃下道道血淋淋的傷口,卻不擊中它的要害。易沙斯衣服沾滿了鮮血,卻沒有一滴是他的。
听到哈克塞人民不斷高呼稱贊的聲音,埃迪拉子爵哈哈大笑。
埃迪拉子爵不禁兩邊的眉毛都揚起,喊道︰「易沙斯,我親愛的兒子——你要玩到什麼時候?我們要到那一片綠洲去——」
听到埃迪拉講話都要把兒子放在里面,法蘭沙和馬尼心里一陣鄙視。
易沙斯應了一聲,就突然停止了手的動作。他一個跳躍,竟然回到了隊伍的前面。跟著,那魔法師前攔住了跟在後面的沙丘蜥蜴。
血液已經完全就激發了沙丘蜥蜴的獸性,它氣勢洶洶地站在魔法師的面前,張牙舞爪,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一口將魔法師吞掉。
那魔法師再一次將魔法杖從斗篷中露出來,隨著一聲低沉的笑聲,雷聲轟然大作,無數黑雲在沙丘蜥蜴的空聚集,其中電光閃閃。沙丘蜥蜴顯然很怕雷聲,它將腦袋慢慢抬起,看向腦袋空的黑雲,一個霹靂就打了下來。
那朵黑雲包裹住沙丘蜥蜴,隨著陣陣的電閃雷鳴,不斷傳來沙丘蜥蜴的慘叫聲。而那位魔法師平靜地慢慢走回隊伍。一陣風沙吹過,眾多的哈克塞人一陣哆嗦,前面的馬尼和法蘭沙不知不覺中給這位魔法師讓開了路。
當魔法驅散開來的時候,炙熱灰黑的沙地只留下一具燒焦了的沙丘蜥蜴的尸體。
長長遷徙的隊伍慢慢向著綠洲前進,足跡的後面是戰斗過的焦黑的痕跡。
直到到達綠洲,馬尼的隊伍沒有遇到什麼怪物,有的只是一些大型動物的殘骸,興許就是那頭沙丘蜥蜴吃剩的。
埃迪拉好不容易逮到易沙斯與他那位魔法師朋分開的機會,他一把拉住他的兒子說道︰「他是誰?怎麼會有怎麼可怕的魔法?!」
沒想到易沙斯卻這麼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我回來路結識的,——他和我一樣不喜歡吃狼肉。」
「那名字呢?兒子?」
「十二號。」
「什麼?兒子,我問的不是日期?!這日期也不對!」
「十二號就是他的名字。父親——」
埃迪拉子爵瞪大了眼楮,看了兒子一會,再看看那位十二號魔法師,最後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綠洲並不是很大,只能說是一個水窪,但對于這支遷隊伍來講,這是天莫大的恩惠了。在埃迪拉的堅持下,馬尼同意隊伍在這里修整一天。當晚,人們在這里宰殺牛羊,燃起篝火,載歌載舞。這讓困走在沙漠里多天的哈克塞人驅趕了連日下來的疲憊。
馬尼和法蘭沙讓易沙斯帶著一塊羊腿給那位魔法師朋,易沙斯卻擺著手搖著頭說道︰「他不喜歡這些東西,身有著干糧。他不小心露出口風,說他喜歡吃素的——」
「他確實是男子漢——」
易沙斯說完,吐了吐舌頭又嘿嘿笑了笑。在哈克塞,有一個不成名說法,不吃肉的不是男人,吃素的肯定是娘們。馬尼和法蘭沙紛紛揚起半邊眉毛,心有靈犀的嘿嘿笑了一聲,同時都看著手中的滿是肥油的羊腿,那是一只被閹割了的公羊的。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那群吉卜賽人跑了回來,帶著幾十把彎刀。他們一個個面帶凶相,死盯著那一片水窪。
「你們搶了我們的水源——」有著褐色瞳孔,額前有道疤痕的家伙叫的最凶……
馬尼露出一臉怪相,齜牙咧嘴地盯著那家伙。兩隊人馬就這樣對持著,但從人數,很容易看出馬尼這邊具有壓倒性優勢。畢竟馬尼這邊除了百來個騎兵外,有的就是幾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男女。
馬尼料想,吉卜賽人想趁著天黑模進來,突襲他們,顯然是打著那頭沙丘蜥蜴能耗掉幾百個人頭的主意。
「沒想到——我們對付那頭蜥蜴沒有死掉一個人。我們很仁慈的決定,我們用對付那頭沙丘蜥蜴的法子來對付你們!」馬尼嘿嘿笑道。
一個身強體壯的吉卜賽人扛著一塊巨大的骨頭從人群里躍出來,滿臉的胡渣子,敞開的身露出一塊塊聳動的胸肌。骨頭有一丈長,半尺寬,前端是很堅硬的關節卡,被磨成了犀牛角的模樣。
這個強壯的吉卜賽人喘著比牛還粗的氣說道︰「這是一個成年蜥蜴的腿骨,哪個想來嘗嘗!」
好斗的易沙斯從人群里蹦了出來,一臉憨厚的笑容。
「骨頭太大了,來,讓我扳成小塊的——」
只見易沙斯以驚人的速度一把奪過腿骨,雙手輕輕一扳,咯喳一聲,腿骨應聲而斷。易沙斯一臉輕松,再慢慢地將已經是兩端的腿骨扳成四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