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想不到的是,法蘭沙會真的付諸于行動。
乘著夜黑風高眾人酣睡的時候,法蘭沙悄悄叫來了一名地牢里面較為高階的地精,月兌下了幾十年未曾換過的魔法長袍,鄭重地將它遞到地精的手中,最後指向懸吊在中央的大鐵箱子。
地精傻瞪著眼,口大大地張開,可略為粗糙的雙手緊緊拽住魔法長袍。
兩人指手畫腳地交流了半天,地精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叫手下的地精搬來了許多木材,堆在大鐵箱子的下面。當一隊全副武裝的地精闖進牢門,正準備押送他們進大鐵箱子的時候,馬尼異常神勇地擊倒兩名地精戰士。他大腳重重地踏在一個地精的腦袋,正要大喊振威的時候,一根毒針忽的一聲從側面插進了馬尼的脖子里面。不到半分鐘,馬尼就幡然倒地,不省人事。胖胖的法蘭沙和懦弱的埃迪拉子爵沒有反抗地就乖乖束手就擒。三個哈克塞遷徙隊伍里的大人物就被押進了被吊得高高的大鐵箱子下面。
半天後,馬尼才悠悠地醒過來。想了半天,才知道是被卑鄙的地精們用毒針麻醉了他。馬尼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用雙鐵箱子,擂得咚咚響。等到他的肚子叫得比人還厲害的時候,才悠悠又掏出幾塊藏在鞋底的金幣跟一個滿臉橫肉的地精換了幾個小得可憐的麥餅。
待馬尼吃飽後,又扯開嗓子罵起來。
馬尼就這樣對著大箱子的小窗口罵了三四天,終于也感到厭煩了。一就坐了下來,對著法蘭沙瞪著眼楮,責備道︰「你不是說我們能出去嗎?!現在倒好,窩在這里。」
法蘭沙一臉無辜。
沿途是一些蘑菇形的巨石,和一些被草原的風沙刮得光滑的小巨石堆,里面有一些人住過的痕跡。一些綁著石塊乞求平安的破碎的布條也在風中飄蕩。
連續兩日,地精頭領紅將軍領著十二號魔法師和易沙斯一路穿過沼澤,灌木叢林和光禿草地,由草原的一頭走到另一頭,來到沙漠與草原接壤的茫茫隔壁。高空的禿鷲與雄鷹展開著健壯的翅膀翱翔在時而黃沙迷漫時而蔚藍如海的天空中。
易沙斯騎在一匹粟紅色的馬,神情憂慮。他不時看向前面的十二號魔法師,魔法師還是穿著灰黑色的魔法長袍,這兩日也沒說過一句話,就像一個在修道院里的啞巴。
一聲嘹亮的叫聲讓十二號魔法師高昂起頭,看向一只雄鷹。
「易沙斯,你知道為什麼我那麼討厭吃狼的肉嗎?」
這兩日來十二號魔法師的第一句話讓易沙斯呆了一呆,他看向高空的雄鷹,說道︰「也許你對狼有感情,或者狼肉不合你的胃口。」
十二號魔法師忽然轉過頭來,頭罩里的眼楮炯炯有神︰「並非如此——我曾經葬身狼月復。倘若說有感情的話,那也僅是恨!我知道一種能讓狼肉吃起來鮮女敕可口的烹飪手法,那可是地精們的祖傳手藝。」
「易沙斯,狼是一種群居的動物。哈克塞的沙漠和草原最尋常的就是狼群,它們有鋒利的爪子和牙齒,矯捷的速度,狡黠的性格;它們對抗著惡劣的氣候,人類的捕殺,或者更強大的肉食者。一切就恍如生存在這一片草原沙漠的哈克塞人。」
「狼其實有一種記憶的本能。疼痛,仇恨,獵物,天氣這些它們都能夠記住。我曾經踫到過一支獵人隊伍,他們射殺了一個狼群,僅剩一頭雄狼。這頭孤狼跟蹤了獵人隊伍,七天的時間里,獵殺了兩個成年獵人,他們被啃得一根骨頭都不剩。獵人們被激怒了——他們設下了一個陷阱,計劃很成功。孤狼被成功射殺了。不過射殺它的獵人回憶的時候卻說,這狼會笑——」
易沙斯勒住馬,疑問地望向十二號魔法師。
「接住——」
十二號魔法師突然間從袖子里取出一樣東西,朝著易沙斯扔了過來。
易沙斯一把抓住,發現竟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材料似是木塊,更似岩石。匕刃鐫刻著復雜的魔法圖形。易沙斯用手去劃了一下刀刃,就被傷了一道口子,血慢慢的泌了出來。
十二號魔法師嘲弄地嘿嘿笑了幾聲︰「狼怎麼會笑呢?都快要死了怎麼還會笑呢?」
「想知道為什麼嗎?」十二號魔法師突然間將頭朝向易沙斯,頭罩里面的兩只眼楮冰冷殘酷。易沙斯被這種眼神看著,心中抑制不住的產生一股深深的寒意。感覺魔法師此刻的眼神仿佛就是那孤狼的眼神。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全身被我施展了一個咒語。任何的鐵質,銀質武器刺中我,都不能傷害我。除了你手中的那把用精靈大陸的鐵娑樹制成的匕首。它只要刺中我的心髒,我就必死無疑——這把匕首能傷害所有的魔法師,即便是魔法能力比我強幾倍的魔法師。」
易沙斯听罷,感覺思緒一片混亂。心中雖然有千百個念頭,卻不能貫穿成一條。他甚至不明白平常沉默寡言的十二號魔法師為何今天卻對他說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語。
一眼望去,迷霧之城就是一處古城的廢墟。石牆破敗不堪,稍稍用手觸模,便有砂土剝落。其中灰褐色的石灰岩石零散地散落在迷霧之城的邊緣。易沙斯很難想像到眼前這座不起眼的古城廢墟便是傳說中的迷霧之城。
「據說這里礦產富饒,城牆瓖滿銅和錫。」易沙斯喃喃自語。
紅將軍看了一眼失神的易沙斯,嘲弄地哼了一聲,道︰「你在懷疑嗎?為什麼這里看不見一片雲霧?」
易沙斯卻搖搖頭。
「就在幾百年前,這迷霧之城原本是哈克塞草原另一個種族——摩戈人的城市。時值精靈的魔法大軍向魔族的大長老迪克進攻,迪克長老就將全部的摩戈人趕出了迷霧之城,然後他在摩戈人的城堡了弄了一些手腳。當精靈的魔法大軍進入魔個城堡後,將逾二千人的隊伍到出來時僅剩一千多。」
「這是一個源自精靈大陸的傳說。」
紅將軍說完後,眼楮就瞄向十二號魔法師,仿佛在期待他這個從大陸精靈來的魔法師的解說。
「魔力的眼神使人進入催眠狀態。」十二號魔法師僅說出了一句簡短的話語。
在迷霧之城的邊緣,卻有幾個壘起來的小山坡,面盡是一些塔樓和小洞。看到魔法師和易沙斯迷惑的眼神,紅將軍忙解釋道︰「這些小山坡是以前綠將軍命人壘起的,目的是想看清迷霧之城里面的結構和布局。」
「但當山坡高達十七丈的時候,我們發現只要山坡的高度一超過這個界限。迷霧之城就會刮出一道大風,硬生生地將山坡削平了。連站在面的戰士也被刮進迷霧之城里。」
十二號魔法師移步向前,沿著小徑走坡頂。放眼望向迷霧之城,一團乳白色的煙霧自中央慢慢驅散開來,移動速度漸漸加快。最後,乳白色的煙霧籠罩住整個視野範圍內的城堡。
煙霧彌漫中,兩個女吉卜賽人在眾多的地精群里狂舞。
破碎色彩卻鮮艷的裙子隨著吉卜賽人女郎的肢體搖擺而飄蕩,脖子和手腕處都戴了紅色的花圈,也不知是哪個有點審美觀念的地精弄來的。女郎如同火焰般跳動,突然女郎仰頭發出一聲響亮嬌俏的笑聲,一道亮光在一名地精向女郎。女郎的頭略微偏過,匕首堪堪從耳邊掠過,鐺的一聲盯在女郎後面的濕潤的泥土。女郎用潔白的牙齒咬下手腕中的一朵紅花,啐的一聲吐在地。紅潤的嘴唇微微一笑,晶亮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狂熱。
頓時地精群里發出一陣叫好聲。
法蘭沙和埃迪拉子爵擠在小窗口盯著狂舞中的兩個女吉卜賽人,眼楮貪婪地看著女吉卜賽人舞動的身姿。他們心中一半是贊嘆,一半是憐憫。因為女兩個女吉卜賽人迫于地精們的婬威,不得不在面對刀口跳舞。而每一天的量就是將手腕出的兩圈紅花一朵一朵地咬下來,知道她們躲過飛刀的數目等同與花圈里花朵的數目。
即便知道地精們的殘忍和無情,法蘭沙和埃迪拉子爵的臉還是一片佩服的神色。也同時暗暗後悔,為什麼女吉卜賽人在自己手下當俘虜的時候,自己怎麼沒想到如此教這幾個本來就能歌善舞的吉卜賽女郎。
突然,一名身形較為弱小的女吉卜賽人終于支撐不住,在咬下左手最後的一朵紅花的時候,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地從她的脖子中央劃過。只看到在火光照耀的泥牆,一股強烈的液體從一個姿勢美妙的女體中噴灑出來,而後,女吉卜賽人倒了下去。另一名吉卜賽女郎發出一聲激烈尖叫,捂住臉不敢看到朝夕相伴的同伴竟然死在自己的面前。
地精們起初是一臉愕然,突然又發出一陣狂笑。在女人的尖叫哭聲和地精們嘿嘿地狂笑中,火堆搖搖擺動。這時候,所有的人都發覺大地在顫抖震動,感覺最真切的莫過于被關在吊在半空中的大鐵箱子里的法蘭沙三人。趴在箱底睡覺的的馬尼也被搖得東滾西滾,與四周鐵壁連連踫撞。
突然間,山洞頂的巨石紛紛墜落下來,狠狠地砸向地面。地精們驚慌地擠作一團,或者沖向出口。
「是地震——」埃迪拉子爵對著被撞得鼻青臉腫的馬尼喊道。
然而,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隨著洞頂瞬間崩潰,泥沙卷著巨石宛若洪流泛濫般滾滾埋向所有的人。一名地精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原來它不小心被巨石壓到了腰下的部分,血肉模糊一片,它痛苦地發出求救。可是,一向自私自利的地精們通常沒有舍身救人的習慣。活著的另一名吉卜賽女郎眼里卻噴出復仇的火焰,她用力抽出剛才殺死同伴的匕首,奮力地沖到地精的面前,然後雙手高舉,啐了一口唾沫在面臨絕境的地精的臉。她認得眼前這位露出絕望神色的地精就是殺死她同伴的凶手。她一面咬牙切齒地罵著雜種畜牲,一面雙手高舉著匕首,一刀一刀狠狠地朝向地精的臉,脖子和胸口刺去。
可是在剎那間,隨著轟然一聲,巨大的泥石流淹沒了兩人。
在這個地精王國的山脈里,一切都變成了人間的地獄。山體漸漸崩塌,宛若洪流的砂石像一個漩渦一般,席卷一切。整個山脈猶有如被一只從天伸下來的巨大的手攪拌一樣,下翻滾。
山脈的高度一段一段的降低,山體內部的土壤被翻動出來,重新覆蓋在表面。這一切的巨變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整個山脈幾乎都被攪拌壓平了。新翻出來的黑土覆蓋在黃綠交接的草原,就方佛一個巨大的傷疤。
在這個傷疤的中央空,十二號魔法師的魔法杖下飄浮,散發著黃色的光芒。當光芒黯淡下去的時候,魔法杖就突然化成了粉末,隨著一股風吹向了草原的盡頭。
大概又過了一天,法蘭沙三人悠悠地醒了過來。他們發現大鐵箱子里幾乎積滿了沙土,三人被埋在了沙土中,只露出口與鼻子。
「真是命大。」法蘭沙想道。
此刻所有的人骨頭像被人拆散過一樣,酸軟無力。法蘭沙咬著牙從泥沙里掙扎出來,他才發現,鐵箱子的一處鐵壁已經讓巨石砸開了一道口子。一絲絲光亮從外面滲進來。法蘭沙歡呼一聲,奮力地跑到裂開了的大口子旁。
他只看到布滿了紅燒雲的天空。
突然間,他突然將手伸出去,招搖起來。
因為他看到,一片如血的夕陽,在草原的盡頭,遠遠走來兩個人,一頭白色的斑斕大虎綴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