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給張述敲響了警鐘,客棧不能再呆了,人來人往的太亂。天明就得趕快找房子住下。
天亮後他宣布紀律,如果有上街外出之類事情,所有侍衛必須十人小隊為單位行動。以防其它軍隊下黑手。
他讓秦奮帶著黃浩速度出去找房子,買或者租都可以。不求豪奢,重要的是容易防衛,安全第一。院子要夠大,畢竟要住百人侍衛,還要能夠進行一些軍事訓練。
上午,張述到守備衙門升座,除了監軍多公公外,所有將校都到了。
這些軍官們已經听說了這位新守備昨天干下的豐功偉績,房間內是肅穆非常,沒有誰敢發出什麼多余的聲響。
他們心里畏懼,打自己衙門的監軍就已經不得了,這位倒好,連上司衙門的監軍都敢打。還順便殺了人家兩個侍衛。這樣的二百五誰敢惹?他這不是二百五,簡直是不要命。
軍官們對張述是又畏懼又瞧不起,這新守備不會做人啊!監軍那是隨便打的?
他們心里嘀咕,忍吧,再忍忍,這新守備沒幾天活頭了,不定哪天就被倆監軍弄死。
張述看到眾軍官整齊肅穆的樣子,很滿意。這樣才有點軍人的樣子麼!軍人就該是行如風,站如松。原來那樣集合的時候都嘻嘻哈哈的,那不是軍官,那是官僚。
昨天已經交待清楚,今日要檢閱隊伍。點名以後,一行人啟程前往碼頭。
因為今天新守備要檢閱士卒,所以水師沒有出港,所有轄下士卒全部站在碼頭等候檢閱。
福州府守備轄下六個千戶,按大明滿編制應該是六千士卒。現在稀稀拉拉的站了一個方隊。
經過昨天的軍艦事件後,張述對這個水師的已經深有認識,但是現在看到這支隊伍的時候,仍然有點不敢相信。這些人連花名冊的一半都不到。
「大人,所有士卒都在這里了。」郭勇介紹道。他現在已經沒有昨天那麼殷勤,態度有點敷衍,這新守備不用幾天就完蛋了,隨便應付應付得了。
張述問道︰「這就是六千士卒?」欺負我不識數還是怎麼地?
郭勇見他目光冷冽,被驚的頓了一下,隨後解釋道︰「守備剛從上面下來,不知道咱這邊疆的事情,這不奇怪。咱這軍戶衛所都是世襲的,下面的軍戶好多人家沒有男人,就斷了線。現在只剩下這麼些人了。」
張述問道︰「為什麼不補充?那些窮苦人家寧願逃難乞討也不願意當兵?」
郭勇說道︰「軍餉不足啊大人,補充不起來,養這麼些士卒都已經很勉強了,新軍戶當差的銀子不夠養家,沒人願意來。」
軍餉不足?張述嗤之以鼻,只怕是都進了你們的腰包。填名額吃空餉,以為我不知道?
他不是來反腐的,所以不會說出這種打擊面太廣的話,這種話一說,下面的這些千戶百戶再沒一個人會听自己的。
他問道︰「怎麼回事?」
郭勇解釋道︰「朝廷的餉銀只發放一半,另一半用的是大明寶鈔支付。您也知道寶鈔那東西,他沒人要。發下來全是廢紙,只能堆在咱自己手里。」
寶鈔是明朝發行的紙幣,由于大量印刷,日益貶值,沒有了信用支撐。他說的這種倒也算個理由,張述點點頭,「知道了。」
這就是大明的正規部隊?
張述打量著這些士卒,目光渙散,舉止松散,連基本的站姿都不能保持。有的麻木不仁,有的嘻皮笑臉,有的晃來晃去,還有的在猛盯著新守備打量。站這一會兒已經有不少士兵嫌熱,用手揪著衣領子來回扇風。
這是什麼部隊?流氓團伙也比這有紀律。
張述盯著士兵,士卒們也盯著他。這個新來的守備穿著一身官服,連盔甲都沒有。嫌穿了甲熱吧?自己都不以身作則,還小瞧我們?啊呸,什麼鳥守備。
士卒和將領互相鄙視。
旁邊一步三搖的走過個女人,有一半的士兵扭頭一起觀看。
張述面色不善的盯著他們,「你們看什麼?那個女人都快八十歲了你們還盯著人家看?就這審美水平?丟死人!」
眾兵丁哄笑,那女人扭扭腰肢,細聲細氣發嗲,「官爺~人家才剛十八,哪有八十哦?您可別砸了小女子飯碗。您要不信的話,到小女子床上來試試呀。」
明朝的妓女不好惹!
眾兵將竊笑,張守備臉很黑。
竟然有兵丁不顧場合,朝那女人招手,「妹子,別想勾搭大人,人家看不上你。還是跟著我們兄弟吧。晚上老地方見,非干得你起不來床不可。省得你出來勾三搭四的。」
郭勇見張述臉上表情不對,連忙替士兵開月兌道︰「水師嘛,和陸軍不一樣,他們隨便慣了。水上打仗,不需要嚴整的隊形。」
好吧,這也算理由。畢竟某霸權國的海軍世界最強大,秩序也很松散,經常出去和當地少女聯絡感情,人家照樣打勝仗。
張述說道︰「我第一次見這些士卒,不會以自己的標準要求他們。」
身後的將官偷偷向郭勇抱拳,郭勇面帶微笑,得意地看了他們一眼。新守備畢竟是女敕啊,隨便謅個理由他就相信。
張述的目光一個一個從眾士卒臉上劃過,他竟然發現里面有不少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人,這是軍隊還是敬老院?
他喝道︰「所有四十歲以上的士兵,朝左一步,齊步走!」
里面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動,他們嘩啦嘩啦走出隊列,一直向前走,直到兩支隊伍徹底分開,張述才喊「停!」。
現在他面前的四十歲以下士兵,只有一千幾百人。
郭勇連忙解釋,他今天充當著緊急滅火的重任,隨時撲滅新守備心中的怒火,「按咱大明朝的軍戶制度,老子不當兵兒子就得接替。這些老兵們都不想回去,他們都是可憐人。
有的是家里沒有兒子,只能在這呆著。有的是回家也做不了事兒,留在軍隊里還能賺點閑錢,讓兒子在家好好過日子。
就說他們當兵這麼些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咱水師也不能對不起他們不是?讓他們留在這里混個飽飯,也算是對得起天地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