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緊了拳頭,青木裕子忍住憤恨,勉強壓抑住怒氣,轉向已經坐到觀眾席上的太郎。
沒想到他會公開承認這個Shantna是自己的學生,青木的心里忍不住浮上一絲嫉恨,面對他時口氣也有些生硬,「老師,評委只有三個,比賽根本沒辦法進行下去。」一般情況下,都是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值,三個評委就太少了。
也很意外居然會有五個評委退出,看來自己這個學生雖然剛剛入學,但人氣的確不錯啊……他打了個電話,又叫來了兩個音樂老師,湊夠了五個,總算順利地開始了比賽。
這次所謂的挑戰是青木發起的,至少大家看上去是這樣,比賽內容應該由曼妮決定才比較合理。但是比賽結果將決定著音樂社社長的位置歸屬,按照冰帝的慣例,還是應該由青木裕子決定比賽方法。
「那麼,就請青木桑先來吧。」冷靜地望著舞台中央的高傲女生,曼妮微笑示意,心下有些好奇。
按照她的猜測,應該是比拼炫技之類的吧,畢竟這樣比較容易分出勝負。
不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青木從口袋里取出一條黑色的寬絲帶,雙手把絲帶舒展開,托在手心,展示給評委席。
只是很普通的一條絲帶,不過質地絲滑,看起來很厚實不透光。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當我年幼時第一次接觸鋼琴的時候,我的老師對我說過,愛護自己的樂器就應該像愛護自己的眼楮一樣。」青木捧著絲帶,表情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高傲略顯尖銳的眉眼看上去難得有一絲溫和,「這句話,我一直深深地記在心中。」
曼妮少女深以為然地微微點頭。
如果說得文藝一些,這正是一個人對自己的信仰的一種執著和崇尚,是將自己的生命融入音樂的一種信仰。
正如古時的劍客愛護他們的劍一樣,以音樂為信仰的人也這樣愛著他們的樂器。
「直到去年的那一場事故,我才真正地領會了這句話,」隨著她這句話出口,台下的學生們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顯然他們都知道青木說的是什麼事故,「那個時候,我的情緒非常消沉,我甚至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彈奏鋼琴了……」
她的神色很陰翳,像是想起了那段暴躁黑暗的日子。
不過,轉眼間,她就重新揚起腦袋,語帶驕傲,「是我的老師對我說了一句話,把我從消沉中拉了回來。他說,當你失去了你的眼楮時,音樂就是你的雙眼。于是,我開始嘗試盲彈。」
——所謂的事故,指的是曾經失明過麼?
曼妮頓時有些肅然起敬,對這位可敬的老師,也對青木本身。如果不是出于對音樂的熱愛,沒有人能夠忍受在黑暗中不斷試著音階的枯燥過程,沖著這一點,曼妮就覺得這樣的對手值得尊重。
「我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來練習盲彈,直到熟悉琴鍵猶如熟悉自己的雙手。」青木自信無比地望著台上的那架蓓森朵芙鋼琴,鄙夷地瞥了曼妮少女一眼,「若論起盲彈,整個冰帝沒有人能夠比得上我,更別說那些妄想憑借一部破電影就投機取巧的人……」
好吧,曼妮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三番兩次被這樣冷嘲熱諷,何況還是關于音樂……任她再好的脾氣也有些想要發作。
「那麼青木桑指定的比賽方式到底是什麼?」她禮貌而淡漠地打斷了青木的話,「很抱歉,比賽結束後我還有點事情,請盡快。」
還想說什麼卻被打斷,青木裕子氣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冷地報出比賽內容。
「我選擇的比賽方式,就是盲彈!」
台下頓時一片嘩然。
這樣的鋼琴比賽,還真的比較少見。
曼妮也有幾分錯愕,她還真的沒有試過完全地盲彈,即使是非常自信的曲子,在大幅度變換鍵位的時候,怎麼都會下意識看上一眼鍵盤的。微翹著嘴角,她想象著完全盲彈的感覺,縴細的指尖忍不住動起來模擬著彈奏的動作,一瞬間已經想好了該選擇的曲目。
台下冰帝的學生里,支持青木的人紛紛激動起來,等著看轉校生的笑話。而支持曼妮的人都很不忿,這樣詭異的方式完全就是青木佔便宜,太無恥了。但這場比賽的內容必須要由青木決定,就算不忿,大家都沒辦法說什麼。
而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跡部大爺只是微挑了挑眉,翹起二郎腿,勾起一抹興致盎然的笑容。在比賽這一點來說,他們倆人是一樣的,越難纏的對手越讓他們斗志昂揚。
對上曼妮少女的目光,他大爺笑得神秘兮兮的,朝右後側的某個方向點了點下巴,示意了一下。
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曼妮的眼楮猛地瞪大,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驚訝,驚喜,大概還有些微微的羞澀,她裝作若無其事,淡定地移開視線,其實心里已經糾結成一團麻花。
幸好冰帝的孩紙們都在議論,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兩個人的眉來眼去。
糾結無果,曼妮少女暗暗瞪了大爺一眼,努力把注意力轉回比賽上來。
舞台中間的琴凳上,青木裕子端坐著,高傲地昂起頭,用絲帶遮住眼楮,繞到腦後打了一個結,然後對著曼妮的方向抬起了下巴,「我可以允許你過來檢查一下。」
「不用了,我相信。」看得出來,她之前說起失明時那一番話都是出自真心的,同為學習音樂的人,曼妮選擇相信。
青木不屑地哼了哼,「既然這樣,那我就先開始了。」
她坐在琴凳的中央,雙手在琴鍵的兩端比劃了一下,胸有成竹地直起身子,指尖落下,柔和輕快的琴聲響起。
華麗而詩意盎然的旋律,似乎在詮釋人生中最美妙的幻想與愛情,像是一場最美麗的夢境,在幻想中迷離朦朧,徬徨徘徊,沉醉迷戀……亦點燃了希望與光明的星光,憧憬著最美好燦爛的未來。
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
即使眼楮蒙著絲帶,她的手指節奏依然那麼從容不迫,能否看見琴鍵沒有對她的動作造成任何阻礙。演奏中的青木沒有了那樣刻薄高傲的姿態,沉浸在柔和的旋律中,天鵝般潔白的脖頸美麗無瑕。
曼妮笑起來,這次的對手真的出乎意料地強呢,果然不愧是東京各校音樂節的第一名。
不過,她也不一定會輸就是了。
五分鐘左右的演奏結束,青木裕子贏得了全場的掌聲。
這就是冰帝的風格,即使很多人不喜歡她,也不能否認她的實力。
她取下眼楮上蒙著的絲帶,提著裙角,面帶驕傲,微微向台下鞠了一躬。
幾位評委互相對視幾眼,低聲討論了幾句,開始打分。
看評委老師的表情都還算滿意,青木忍不住得意。經過曼妮身邊時,她惡意地笑了笑,在她耳邊來了一句,「我期待你接下來的丑態,如果太勉強的話,可以現在就認輸了——我可是為了你好,讓你可以避免那麼丟臉,明星小姐。」
曼妮少女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淡淡地微笑,「謝謝你的好意,雖然沒有必要。」
「死鴨子嘴硬,看一會你還怎麼笑得出來!」青木皺眉,冷笑。
「那就讓最後的結果說話吧~」
淡淡地回了一句,曼妮少女微笑著坐到琴凳上。
修長縴細的手指從琴鍵上一一滑過,體驗著黑白琴鍵光滑的觸感。她微閉上眼楮,只由指尖的肌膚來感覺。似乎,沒什麼不一樣,手指的感受是最誠實的。
冰帝的孩紙們屏息,望著曼妮少女從容地系上黑色絲帶,對著話筒問了一句︰「請問,可以試一下音嗎?」
「可以,」坐在評委首席的老教師點了點頭,「不過,請不要浪費太多時間。」
「嗨……」曼妮靜靜地應了一句,手指在琴鍵上滑動,從最左側滑到最右側,有些笨拙地按下按鍵,竟然是最簡單的《一閃一閃亮晶晶》。即使旋律簡單地不行,她的節奏還彈得有些凌亂。
台下響起了一片止不住的嗤笑。
網球部的少年們都忍不住開始擔心了……就這個樣子,能行嗎?
跡部大爺的神色倒是沒什麼變化,點著淚痣一副淡定的樣子。
——其實這只是自家女友的習慣而已,面對一台陌生的鋼琴,她喜歡用這首曲子來試試音色。
青木裕子嗤笑不已,忍不住看向跡部大爺,而他卻在專注地看著曼妮,神色自若,似乎還是很期待的樣子……青木嫉恨地咬了咬牙,冷笑出聲,對著台中間嘲諷道,「大明星,你不行就趕緊放棄,別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別死撐著了,再拖下去……」
話沒說完,一段低沉的旋律猛然間響起,讓她的話戛然而止。
鋼琴前,曼妮白皙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躍,毫無遲滯,靈動輕盈。被按下的琴鍵奏響一個個跳動的音符,編織出富有感染力的音樂旋律。
是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鋼琴協奏曲》。
這首曲子的難度非常大,比青木選的《幻想即興曲》大得多。拉赫瑪尼諾夫本人在紐約首演時,曾經把自己的這首曲子戲稱為「大象之作」,比喻其音律的龐大和沉重。還有音樂家曾經形容,演奏一次《第三鋼琴協奏曲》在體力上的付出等于鏟十噸煤,其難度之大,可見一斑。
曼妮只選取了其中對指法要求最高的一段,清淡的華彩、連續的雙音、濃密的復調織體、輕快機敏的斷音、大量宏偉的和弦等復雜的鋼琴織體,技巧與藝術性的完美結合,震撼人心。高峰處兩三個或整串反復的和弦或和弦組,她的手指快速得幾乎看不清楚。曼妮的唇邊含著淡淡的笑意,寬寬的絲帶遮住了她的神情,但能看得出來,她很享受。
她當然沒有過失明的經歷,但是,她從前世到今生,一直毫不懈怠地練習著鋼琴,她愛著這個流線型的大家伙,熟悉每一個琴鍵,每一個紋路,每一個音階……即使閉上了眼楮,身體的熟悉也依然無法抹殺。
青木裕子一個人坐在舞台邊,臉色慘白。
曼妮的演奏還沒有結束,她就已經知道自己會輸。在盲彈的情況下嘗試難度這麼大的曲目,她做不到。
在最驕傲的領域被打敗了,她輸得一塌糊涂。
音樂社社長的位置,跡部的青睞,後援團的追逐……失去一切。她根本就不甘心!明明這一切都應該屬于她的,卻被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給搶去了,憑什麼!不過是個低賤的明星,得意什麼!
忍不住望了一眼跡部大爺,他懶洋洋地坐著,右手的指節隨著旋律輕輕在扶手上敲擊,眼中除了鋼琴前的少女,別無他人。
青木憤恨地咬緊了下唇,她握緊了拳頭,指甲都陷進肉里。
死死盯著跡部的方向看了一會,卻讓她無意中注意到他右後側的一排座位上,坐著一對中年夫妻。
妻子氣質精明漂亮,正在說著什麼,丈夫穩重大氣,微笑點頭。
男人那標志性的銀灰色發色和眼熟的五官——那不是跡部財團的總裁嗎?
青木轉臉看了一眼鋼琴前的曼妮,忽然想到什麼,解恨地笑了。
如果跡部家的長輩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允許跡部和一個骯髒娛樂圈的明星交往的!她十分期待,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張溫柔淡定得讓人憤恨的小臉,哭得淚痕斑斑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貌似,青木裕子這個名字是日本老一代的女主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起名器隨手得到的~請忽視吧,親~
于是下一章跡部爸爸媽媽來撐腰啦~╮╯_╰╭
PS︰這周上榜了,那就意味著……一萬五~
看來我要拼上老命了╮╯_╰╭
半夜更新,于是只好明日回評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