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司徒清風已經規劃好了去南華山的路徑,由孟津渡口行船入黃河至白馬津轉行陸路,從黎陽經鄴城、魏郡、邯鄲直抵趙國,南華山地處太行山脈,位于趙國西面山林之中。從洛陽到南華山其實有兩條路徑可走,另一條可經由河內郡入並州地界,直抵晉陽轉而東行亦可到達。後者路徑行程較前者更短,司徒清風之所以選擇第一條路有兩個原因,其一此行的主要目的不單純是取太平要術,還要到巨鹿尋張角,而趙國東臨巨鹿,其二難得來三國,總要往繁華的地方游覽一下,冀州之地富饒無比,鄴城富庶尤勝洛陽。當然司徒清風對程子昂說的不可能是這兩個原因,關于尋途訪名士的觀點,程子昂不置可否權當同意,司徒清風跟他稍微提了幾個人名,萬夫莫當的張翼德、千軍闢易的關雲長、渾身是膽的趙子龍、蓬萊太史慈、河間張合等等,當然司徒清風不會說呂布,因為他在晉陽太原。
樓船入黃河順流直下,秋雨時節河水湍急,順水行舟一日千里,不稍五日眾人棄船登岸來到白馬津。司徒清風看著「白馬」二字不由聯想到白馬將軍公孫瓚,當然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的是公孫瓚手下的趙雲。程子昂馬不停蹄不入黎陽直奔鄴城而來。
冀北荒年多有流民南徙,所過之處流民成群,衣裳襤褸灰頭土臉,全是一副半生不死的模樣,虎狼軍前頭開路,流民避讓紛紛,不多時前方望見座縣城即是洝縣。
縣令、縣丞、縣尉攜各班衙役士卒候在城外,再有就是地方鄉紳豪杰,場面宏大氣派十足。程子昂驅馬在前,司徒清風緊隨其後,在後是百騎校尉,兵長以及軍士,虎狼軍每十名設兵長,每百名設校尉,千名設都尉,虎狼軍共三千,設左軍中軍右軍三位都尉,程子昂自居統領。司徒清風身無職務,是程府上賓為程子昂出謀劃策,也可算是參軍。
鄉紳豪杰出資開宴大擺筵席,是夜洝縣熱鬧非凡,杯觥交錯笙歌艷舞,程子昂居主位,司徒清風與縣令次席對坐,司徒清風之下是各位統兵,縣令之下是縣丞等縣官以及鄉紳。
酒過三巡宴席正歡,司徒清風不勝酒力苦于奉承,只見一名小廝匆忙而來,在坐中一名鄉紳背後言語幾句後退去。#百度搜(章節#那名鄉紳起身致歉道,「統領大人告罪,方才僕人來報,家中賤妾不巧今夜臨盆,甄某先行告辭。」縣令附和道,「嘗為人父是人之常情,統領必然不會怪罪于你。」程子昂哪里管他生兒生女的閑事,粗聲大氣喊道,「走吧走吧,生了抱來讓我瞧瞧也沾沾你的喜氣。」司徒清風雙眼朦朧打量著他,不過二十出頭,文質彬彬相貌清秀,是洝縣的茂才單名逸,人稱甄文士,原是中山無極人,東漢宰相甄邯之後,王莽新潮後家世沒落繼而祖輩遷居魏郡,時至今日甄家只剩他一個獨苗。
酒宴散去,程子昂醉臥廂房早已睡熟,司徒清風酒後難眠喝過醒酒湯在驛館小院里徘徊,忽見驛館外哭聲不絕,司徒清風踱步走去,驛館外甄逸懷中抱著嬰孩被軍士攔在門外,嬰兒哭啼不止,甄逸滿臉愁雲恨不得將懷中女嬰摔在地上,古來重男輕女之風尤勝,何況甄家人丁單薄香火難續,宴席上的歡歡喜喜早已煙消雲散,但是程子昂席間說要見見他家的娃沾沾喜氣,所以他不得不抱著女嬰前來。程子昂正睡得酣甜,那時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司徒清風上前打量著女嬰說道,「統領不過是隨口說說,你又何必真的抱著嬰兒來。」甄逸想想也是答道,「多謝先生指教。」「甄文士眉頭緊蹙想來心中不快。」司徒清風與他邊走邊聊,「實不相瞞,還不是為了這個女娃。」「來,讓我抱抱。」司徒清風抱過女嬰接著說道,「豈不聞後人雲︰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何況如今世道已亂,熟知男好女好?」甄逸搖頭輕笑,「女子雖好卻不可傳宗接代。」司徒清風對傳嗣荒謬無稽的言談一直鄙夷,秦統漢繼不過一二百年,儒家思想就要已經如此根深蒂固,就算是現代人也難以擺月兌傳統觀念的桎梏何況是他們,司徒清風可沒能力改變他的思想轉口問道,「她可有名字?」甄逸嘆了口氣道,「本來想好了一個,可惜用不上。」司徒清風壞笑道,「不如讓我給她去個名字,我看她頭圓額平,眼大眉秀,發黑唇紅,骨細肉滑,指縴掌軟,哭聲清圓,笑眸如夕,坐臥端雅,神氣清媚,女子九善大富大貴,將來必然貴不可言,你須當視她如珍寶,正應個宓字。」「甄宓。」甄逸呢喃了幾遍拱手稱謝,司徒清風將女嬰交還與他望著離去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次日午時,程子昂昏沉中醒來,不再多做耽擱,虎狼軍風塵而來風塵而去,洝縣已經遠遠丟在身後。洝縣去鄴城路途尚遠,其間村落莊林眾多,程子昂為了趕路橫踏陌野直傳林道,夜間在山坡上駐扎休息,遠眺前方,鄴城燈火依稀可見,曠野平原良田千里,溪流河道縱橫交錯。
鄴城為冀州治所,時下皇甫嵩領冀州牧身居京畿,皇甫嵩對宦官干政尤為不滿,是十常侍的眼中釘,鄴城由冀州刺史韓馥管轄。程子昂對皇甫嵩還是有些畏懼,他在考慮要不要入鄴城,因為鄴城里有個張合,是韓馥手下副將。
還未等他做出決定,鄴城的外城巡邏士兵就發現了他們大隊人馬,鄴城外馬聲嗟吁人頭攢動,火把照的通明,當先一騎高頭大馬身材魁梧手提巨斧,聲若奔雷叱 而來。
「前方何人敢在鄴城外聚眾,莫非想謀反不成。」那人怒喝著揮舞巨斧劈來,虎狼軍士拔刀列陣奮勇抵擋,那人打馬來回奔殺幾招下來就將數名虎狼軍士砍刀在地。
程子昂翻身上馬推開士卒上前喝道,「貪狼軍統領程子昂,敢問何人闖我營地?」貪狼軍是宦官三軍之一,貪婪、破軍、天機三軍又稱三霸,無惡不作臭名昭著。「潘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將潘鳳。」潘鳳通報姓名調轉馬頭歸入後邊趕上的軍中。
「前方何人?」「是貪狼軍統領。」潘鳳說著又詢問道,「此事可要通報與刺史大人知道?」「自當如此。」說著拍馬上前,「在下冀州別駕從事閔純,不知是京師統領大人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程子昂大咧咧道,「你迎的已經夠遠了,那就走吧。」
閔純將虎狼軍安置在驛館,如州府向韓馥匯報情況,韓馥听到京畿統領到來不知所為何事,憂心忡忡朝驛館趕來。
「韓刺史,我等奉皇命北上,你手下將領無故斬殺我虎狼軍士是何原因,莫非你要謀反不成?」程子昂得理不饒人,韓馥胸無城府致歉道,「統領息怒,都是誤會,韓某執領冀州定然要巡查治安,不巧踫上了統領,明日韓某自當備宴給統領賠罪。」別駕閔純附和道,「統領車馬勞頓應該好好歇息,凡事明日再議不遲。」「明天可要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不然等我返回京師定要奏請皇上,讓聖上來定奪。」「是,是……」韓馥連連稱是退去。
程子昂見司徒清風踱步徐步,上前問道,「先生為何還不歇息?」司徒清風道,「我在等人。」「等什麼人?」程子昂好奇道,「莫非此間有你的熟人?」司徒清風不置可否笑道,「統領還記得河間張合不?」程子昂拍手笑道,「對啊,先生曾提過,莫非要介紹他與我認識?」「非也,統領覺得韓刺史的上將如何?」程子昂答道,「猛不可擋!」司徒清風遙遙頭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足一提。」「如此說來張合比潘鳳更強,不知身居何職?」「應該稍勝幾分,不過是個副將。」「可惜,可惜。」
司徒清風听著程子昂嘆惋,說道,「統領可與韓刺史要此人。」程子昂問道,「如何個要法?」「很簡單,你只消說上將潘鳳斬我中軍都尉一名,百騎校尉兩名,兵長軍士若干人,如今軍中無領兵,須向韓刺史討要一人。他必然答應,你就可點名要張合。」
次日,程子昂按照司徒清風所說的向韓馥要人,韓馥一口答應了,治中李歷翻閱軍士名冊,終于在軍行伍中找到了張合的名字,張合只是個小小的軍伍長。韓馥將少年張合帶到程子昂面前道,「統領要的可是此人?」李歷在一旁解釋道,「張合,年二八,河間人士,現居軍伍長一職。」程子昂打量著他絲毫感覺不到他比潘鳳強勢,望著司徒清風道,「可是此人?」韓馥以為他在反問自己答道,「統領,此人就是張合,軍冊中只此一人。」司徒清風窘迫不已說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程子昂會意笑道,「對對對,就是他了。」潘鳳殺了貪狼若干軍士就用一個伍長抵消了,韓馥何樂不為。兩家歡喜,韓馥禮讓硬要擺宴賠罪,程子昂推辭不過,宴席大開又喝了個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