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精騎從河道淺灘上踏越而過,潘鳳隨著叢騎正沿河前進,從新汲到召陵水野相依,綿延野道與河流縱橫交錯。這路兵馬先後渡過潁水與汝水兩條大河,抵達召陵城東野。潘鳳率兵三千,其中多以刀盾兵為主,兵士列盾排陣背水徐行,緩緩朝召陵城開進。
召陵城有五千戍卒,守備主將是蔣奇,此時一匹哨騎飛馳至城下,沿著護城河岸眺望城樓,行旗回稟道,「敵將潘鳳率兵三千已至城東二里外。」城樓令旗飛舞,蔣奇傳聲道,「再探!」
哨騎連連奔走,直至蔣奇完全確認敵軍沒有援軍以及伏兵之後,才停止繼續打探,而潘鳳的兵士已經在城下百丈之外布陣攻城。
「傳令下去,開城迎敵!同時燃起警備烽火台。」
召陵城內設置有三座烽火台,點燃一座即為警備,點燃兩處則是求援,點燃三道表示危急。而接受烽火信息的傳訊驛館設置在城外,能更快的將訊息傳遞往下一個站點。
召陵的戰場最先開局,如果不生意外,潘鳳將被守軍擊敗,狼狽遁走。
計策就像是預言,像是命運,像是歷史,一切看似無可改變。
攻城的兵士列陣不前,守城的兵士反而沖鋒陷陣,蔣奇領兵三千出城接戰,兩軍勢力相當。
潘鳳以刀盾兵布玄武陣,玄武之形如龜,在方圓陣的基礎上突展開六道稜角。主將列位陣頭,以盾兵拱衛鐵騎,朝沖鋒而來的守軍移動。前頭兵動,玄武陣全軍即動,行度之緩慢就如同烏龜漫步,一步三顧。
盾兵闢道,鐵騎從陣型中沖突驅出,玄武陣形同瞬間狂暴的聖獸,露出鋒芒的爪牙,而鐵騎就是這頭狂的玄武聖獸銳利的武器。六路騎兵以三十騎為一隊分道兩側,朝守軍的長戟兵中掠去。
蔣奇率領輕騎凝結成股,夾雜在長戟兵組成的滾石陣中。滾石陣雜亂無序,每百人為一隊,三十隊兵士抱團沖撞而來,就如同滾落而下的攻城投石。玄武陣的應用一般依托于某種有利的地勢而形成防御,或者用以拱衛某些重要的設施以及人物。滾石陣則完全是攻擊陣型,以沖擊為主,不需要任何調度,旨在將敵陣徹底擊毀。
潘鳳以及其余五隊鐵騎撞上滾石般的長戟兵,幾經被滾滾而來的兵陣沖得七零八落。潘鳳身甲染血,鳳頭刀如燃燒的凰鳥出陣陣焰簇咆哮,刀鋒橫掃而過燎起星原野火。透過刀刃上的火光,蔣奇率領著輕騎兵穿梭過長戟兵陣列正面沖來。
這路輕騎來如風,刀槍戟矛各般兵器從身側交錯而過。蔣奇持握金頭槍當先刺來,槍鋒極短如狼筆揮毫,以招法判官催命,追魂奪魄般直逼進取。潘鳳撩刀演做鳳舞九天,刀鋒攀升而上,化開萬華斑斕。兩馬交鋒而過,蔣奇轉槍為刀,刀勢追尾而來鋒芒見長。蔣奇的武器,一頭為槍,一頭為刀,柄上有三紋凹槽可以準確把握兵器長度。
掌轉反側槍鋒變刀芒,剎那間攻勢迅猛無比,潘鳳格刀回擋,只見身前兩柄槍刃破空刺下,兩槍斜錯而來避無可避,在雙槍之後雙戟接連追刺,數十騎圍堵著前路截殺。潘鳳月兌鞍拍馬而起,橫身行空背倚槍柄,回刀四面掃開,旋身立定劃刀成圈沿著周遭各馬前蹄斬去。
蔣奇一騎突出,隨行數十騎以圓陣將潘鳳圍在核心,以長兵連成無數條半徑從圓周上向圓心點去。潘鳳驅刀掃馬,各騎勒馬揚蹄,嘶聲嗟吁包圍十面。趁著眾騎仰馬空當,潘鳳滾身躲開陣心,趨步鞍前,一刀破開馬月復將一名騎兵連人帶馬掀翻在地。
一馬倒地,其余騎兵紛紛趕馬散開,潘鳳方才起身,蔣奇回刺的長槍擦著身甲劃過。潘鳳望了眼被劃破的傷口,又凝神注視著回馬奔來的蔣奇。輕騎兵列道兩側攔出一條小道,而在這條小道上,飛血仿佛映飄蕩在空中的花蕾,在瞬間綻放。那柄金頭槍在空中回旋,那匹戰馬陷蹄倒地,潘鳳蓄刀凝空,刀勢上撩如似飛龍在天。
蔣奇伏膝叩地,回望著佇然挺立的潘鳳,雙眸寒光冷朔,嘴角揚起輕蔑而陰險的賊笑。隨著金頭槍旋落,一道身影飛掠而起,手抓兵刃越空劈斬。金頭槍依舊在空中旋動,讓人分不清將要是刺下的長槍還是劈下的長刀。
劈刺而下的是長刀,蔣奇以騰空旋挪之勁將潘鳳擊退,趨步直突再以長槍飛刺挺進。迫退突進,兩式連貫順暢,潘鳳腳步還未定又迎上了蔣奇的槍鋒,腳下踉蹌無力招架一退再退。蔣奇得勢不饒人,旋刀舞槍一路迫進,打得潘鳳手足無措,除了連番退步別無反手之力。
身後攔道的騎兵架槍封鎖,潘鳳退無可退,怒氣頓漲止步逆行迎著蔣奇的刀勢隔開,雙方突擊猛進勢如虎狼,兩柄刀鋒擦出萬丈火光。蔣奇身形未動,身後的騎兵已經迎刃刺向退步的潘鳳。
雙槍穿透背甲,潘鳳怒喝一聲,錯手抓住槍柄,旋身掃開將騎兵蕩落下馬,奮力拔出兵刃往前擲出,兩柄長槍貫透胸甲,將追上的兩名戟騎兵擊落。潘鳳順勢牽馬翻上,折道沖開包圍突出,蔣奇也順勢上馬朝著潘鳳趕去。
滾石長戟陣沖撞上玄武刀盾兵,玄武縮頭縮尾,收起四足,形成玄盾陣,以堅固的盾牌將沖滾而上的長戟兵擋開擊散。長戟兵以滾石陣沒能將刀盾兵形成的防御陣型擊潰,反而被刀盾兵阻隔得四分五裂。刀盾兵在擋退長戟兵的攻擊後,玄盾陣又開始往外延展,伸出肢爪張開巨口緩緩蠶食散亂的敵軍。
滾石陣怎一個‘亂’字了得,長戟兵沒有對潘鳳形成有效的包圍,數騎在兵陣中胡亂穿梭。刀盾兵緩緩挺進,長戟兵紛紛撤退,陣型的優劣直接決定了戰局的勝負。蔣奇追出一程被密集的盾陣阻攔住去路,望著潘鳳遁入陣中,只得領著敗軍後退。
城下再次恢復平靜,兩方兵士看似激烈交戰卻沒有造成多少傷亡,蔣奇率三千兵士出城迎擊,此刻折損的兵士不過一兩成。潘鳳負傷敗陣,領著兵士撤至召陵城五里之外背水扎營。
此時,趙雲的兵馬已經出長平城,五千兵士正往汝陽城趕來,而在汝水東面廣闊的原野上,已有兩隊兵馬在這里迎候著。
飛舞的兩面旗幟都是土黃色幕布,上方飄揚著墨色的‘劉’字,從陳縣方向又一大隊兵馬朝著趙雲合圍而來。這一路兵馬是由劉岱和劉繇親自率領,劉岱指著前方的趙雲軍伍說道,「現在是我們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了,或者戰或者助戰!」劉繇望了眼前方布陣的兵士,又眺向汝南方位,深沉道,「既然決定了,那就這麼做吧。」劉岱輕笑著說道,「傳令下去,原地列陣!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妄動一步。」
劉岱單騎月兌離軍隊朝著趙雲布列的兵陣奔去,趙雲勒令弓手收起弓弩,驅馬飛騎來迎劉岱。二人隔著兩丈之地停馬立定,劉岱佩劍在身,雙手御韁喊道,「趙將軍別來無恙,劉某得知趙王親自領軍攻取汝南,特率兵前來助陣。」趙雲別槍身後驅馬再往前來,繞馬盤行目不轉楮得盯著劉岱問道,「我奉趙王之命出兵,並未得知有這一路援軍,既然劉刺史前來相助,何故派兵攔住我軍去路?」
劉岱指著前方太史慈和典韋率領的兩撥人馬說道,「趙將軍怕是誤會了,汝水對岸盡是袁紹伏兵,劉某怕將軍不明情況,引軍渡河中了敵軍的埋伏。所以才出此下策,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將軍見諒。」趙雲拱手道,「多謝劉刺史指點,不過我有命在身,就算對岸是刀山火海也非闖不可。」劉岱攔手擋住趙雲歸路說道,「我等一心一意要歸附趙王麾下,欲要齊心協力幫陛下月兌困。只怕是趙將軍錯解了劉某的意思,為表誠意,我願隨將軍歸帳商議一同進兵之事。」
劉岱只身一人,趙雲也不怕他能耍什麼花樣。二人同歸陣中,趙雲下令暫時安營駐兵,引劉岱入帳就席而坐,問道,「劉刺史既知敵軍設兵埋伏,想必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在下洗耳恭听。」劉岱以水涂鴉簡略分析道,「袁紹兵馬沿著汝水一帶多有埋伏,上至西華,下至南頓,以汝陽為中心形成全線防御。要想從這些地方突破恐怕困難重重。不如先行南下,從汝水與潁水交匯處渡河再轉道北上,將軍以為如何?」
「一來一回豈不是延誤了戰機,若劉刺史真有誠意,不妨隨我一同殺過河去,即便對岸有伏兵又何妨?」趙雲渾身是膽義無反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劉岱無奈道,「將軍執意如此,劉某只好舍命陪君子,黃泉碧落走一遭。」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