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達魯鬧的這段時間,薩恩已經念完了他的風裂咒語。此刻不安地在他面前跳動的是無數風元素聚起來的大型圓刃。伊歐文清楚這個法術代表著什麼,它會在朝她發射了第一個開始,就會以她為目標接連發出數百個。因為是鎖定目標的攻擊法術,所以被攻擊者躲都躲不開,除非一一化解或者抵消。一個兩個可以用一層庇護抵消,但十個二十個……就不是那麼簡單了,更別提這成百上千的圓刃。
它們甚至不是一個接一個的朝她沖過來,夾雜著火焰陷阱突然暴漲的火焰,紅青相交的圓刃走曲線、弧線甚至是跳動的拋物線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伊歐文。
很讓人頭疼的法術。只要熟練掌握了這個法術,就代表法師已經月兌離師位階,進入傳說中的魔導師級別。
伊歐文也稍微改變了對薩恩的看法。
她打了個響指,身邊突然張開一個流動著彩色光芒的小型結界。
薩恩拍了拍自己干淨的長袍,不無得意地望著對面的女法師。看到那個結界的時候,他幾乎要笑出來。
面對高達十二階禁咒級別的法術,她居然只用二階的護壁來抵擋?
她是腦子壞掉了,還是她要用幫手?薩恩警覺地看了一眼天上巨人般的血眸精靈,經過仔細打量發現她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後,薩恩又將注意力放在伊歐文身上。
這下,他哭都哭不出來了。
一轉眼的功夫,二階的護壁在伊歐文身邊不知疊加了幾百層,不僅吞下了風刃、火球,還在把他幾乎耗盡全身魔力才施放的風火圓刃一個個化為碎片,變成護壁本身的一部分。
不知不覺滑行過來的格達魯無視身下熊熊燃燒的火焰,也朝薩恩亮出了森森的利牙。
薩恩不得不絕望地閉上眼楮認輸。
如果說召喚魔寵是伊歐文投機取巧,那麼那個二階護壁最後的形體則讓薩恩認清了對手的實力。
法師的實力通常表現在他們的控魔精度以及施法速度上的。越高的法術就需要越強大的控魔能力。比對方更快的施法速度直觀地表現了兩者高下之分。
一個十二階的術如果由兩名法師同時施展出來,自然是最先完成法術的施術者能力較高。而另一方面,對魔法元素精度的掌握,也能使高階施術者對低位階的法術釋放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比如這個二階防護法術「護壁」。如果由一名初級法師施放該法術,他將需要一個漫長而冗雜的咒語輔助。其效果最多只可以抵御五階以下的各類法術。高級的施術者可大大縮短該法術的施法時間,並以控魔能力釋放出更多層護壁。再高一點如薩恩這樣的十二階師則可以用默咒在短時間內累積九十六層。
在薩恩對黑暗法術的印象里,黑暗法術的攻擊能力在各系魔法中排名第一位,但幾乎沒有防護能力。一般暗法師都會佔取先機,出奇制勝。而後發制人的法師若不是沒有經驗,就是有那種蠻橫的實力藐視敵人。
顯然對面這個所謂的初級法師就是後者,她幾乎在一瞬間累積了數百層護壁——各系通用的觸及防護法術——護壁。
任何事物量的堆積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發生質變。
但要把質變提升到如此高度的境界是薩恩此生連想都不敢想的。
薩恩及時的認輸行為為他撿回了一條小命。
眼看格達魯張開大嘴要將薩恩一口吞下時,伊歐文及時開口命令道︰「吃掉他的魔力之種,留他一條性命。」
薩恩當時就暈了過去。
魔力之種,是法師的魔力源泉。沒有魔力之種,就代表著無法再施放任何法術。換言之,他就不再是法師了。
滿意地看著格達魯听令做著它該做的事情,伊歐文也撤下結界,朝等候已久的艾維斯走去。每走一步她的體型都在不斷增大,當來到精靈身邊,她已恢復原來的身形。
「遵照您的吩咐,我回來了。」
剛說完這句話,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房門變成了碎片。
兩隊排列整齊的魔像端立在走廊兩側。帶領他們過來的是名似乎很年輕的女性藍袍法師。伊歐文眯起眼,仔細觀察這位十階水系師,總覺得她的面容有幾分眼熟。
大多數女性法師都專注于修習水系魔法,因為水元素柔和的特性能幫助她們留駐時光,借以在很長時間內保持年輕美麗的容顏。比起風與火,水系施法者更精于防護。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水系法師的攻擊能力就低于同位階的他系施術者。
藍袍女法師泛著元素藍的眼眸和魔像們紅光大盛的眼楮一齊死死地盯著伊歐文。
來者不善。
「凶手,通緝犯,邪惡亞沙克人。」與表情極不相符的柔和嗓音。藍袍法師向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兩排魔像向前跨了一步。「攻擊!」
暗紅的魔像們將目標鎖定為獨臂的黑袍法師。
艾維斯拔出腰間的長劍,血眸比魔像的眼楮更閃亮也更生動。「退後。」精靈騎士低聲警告躲在魔像身後的藍袍法師,「除非你不介意把這里變成廢墟。」
伊歐文擋在精靈面前︰「讓我來和她談談。」
沒有新的指令,魔像們忠實地執行法師之前下達的命令。
每一個魔像都有一個半精靈那麼高,塊頭要比高挑的精靈大上兩三圈。十幾個魔像同時邁出腳步,連地面都開始震動。它們有些是空手,有些拿著長柄武器。艾維斯有理由相信,只要被他們打上一拳,身前這位孱弱法師的骨頭就會全盤散架。
格達魯蠢蠢欲動,似乎對充滿力感的魔像很有興趣。它在等待著主人的命令。但黑袍法師把注意力放在了別的方面。
「娜塔。」伊歐文眼尖地看到了藍袍法師的銘牌,她叫出對方的名字,隱約覺得這名字和她的臉一樣有點熟悉。「我與薩恩院長只是法師間的決斗,他輸了。」
伊歐文踢了踢薩恩癱在地上的軀體,薩恩哼了一聲,突然抬起頭大叫︰「娜塔,快殺掉這個非法入侵者!」
藍袍法師在情感和理智上更趨于保護這位老人,為了使院長免受更多傷害,她暫停了魔像們的前進指令,魔杖直指黑袍法師︰「放了院長,立刻離開這里。」
「很抱歉,我必須帶他去接受審判。」伊歐文略微歉意地低頭,「為了十年前的一樁舊案。」
娜塔緊張地看著好整以暇的精靈騎士,以及撫模著格達魯腦袋的黑袍法師。她判斷了一下敵我力量,最後在看到魔像們機械的面部形象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放開我父親,不然這些魔像一定不會輕饒擅入者。」
父親?
「原來是你的父親,這下就好辦多了。」魅惑的微笑悄悄攀上黑袍法師的嘴角,「娜塔,如果你願意接受薩恩院長的魔力之種,那麼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他。」
伊歐文抬高手臂,衣袖滑落,一青一紅兩道花紋沿著肌理游動,自手肘爬到手心。匯集起來的光芒變成了一顆旋轉的小光球,代表風元素的天青色與代表火焰的赤紅色。這正是格達魯吞下的魔力之種,作為魔寵的主人,伊歐文理所當然地收納了它。
這?!
薩恩嘶吼著要爬起來,但格達魯有意無意地在他周圍盤旋,阻斷了他任何妄動的想法。
「邪惡的亞沙克人!伊歐文-德安諾普,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怒氣經由一聲又一聲的咒罵宣泄,薩恩眼睜睜地看著娜塔撇下魔像一步步向他接近。
那可是他的女兒啊,怎麼能接受邪惡亞沙克人這麼殘忍的條件。
如果娜塔吸收了魔力之種,那就等于斷絕了他重新獲得魔法的所有幻想。
「娜塔,你讓她們殺了我吧,你不能……不能這樣做啊!」
藍袍法師對父親的哀號置若罔聞,她的眼手上那顆旋轉的青紅色光球。
「娜塔,你知不知道黑暗系有種魔法,可以把別人的魔種全數吸收,這樣就可以得到原主人所有的魔法修為。」伊歐文湊到藍袍法師的耳邊輕聲說道,「你父親可是一名將要跨入魔導師境界的高階師,如果你得到了這顆魔種……」
「不要听她的,娜塔!」薩恩慌忙抓住藍袍法師的尖頭皮靴,「她是要害死你呀!」
娜塔深深地看了地上那位老人一眼,眼中有憐惜、痛苦、掙扎,但更多的是對力量的渴望。
坦白說,娜塔-薩恩今天會出現在這里,對伊歐文完全是個驚喜。在娜塔那聲父親呼喊出口後,腦海里浮現出這名藍袍法師所有的訊息。
作為魯特-薩恩的女兒,娜塔繼承了父親的所有優點和不為人知的缺陷。
在伊歐院時,首先表露出強烈敵意的就是這位院長的女兒。她擁有頗高的天賦,經常利用魔法捉弄不為人喜歡的雙黑亞沙克人。每一次,伊歐文都不得不逃去有禁魔結界的圖書館避難。
在克拉克學院的最後一年,娜塔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有次在與奧德倫-斯萬的閑談中,她才知道娜塔因為偷偷使用父親的高階法術道具,遭遇魔法元素的反噬,被薩恩遣送回東大陸老家休養了。
說到底,她就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嗜魔人。
一陣若有若無的眩暈襲卷了伊歐文。在娜塔權衡利弊的時候,黑袍法師悄悄將格達魯送回魔域。這個小家伙實在太浪費魔力了。
「考慮的怎麼樣了?今非昔比,你不要高估我的耐心。」伊歐文降低了語調,明顯很不耐煩。
艾維斯也適時地挽了個劍花,袖口的騎士徽記金光四射。精靈摩挲著劍柄,自言自語︰「好久沒同魔像打過架了,不知道它們能不能承受我一擊呢?」
娜塔收回視線,忙不迭地點頭︰「我同意。把父親的魔種給我吧,然後你們離開這里。」
伊歐文手中的光球幾乎在娜塔點頭的一瞬間就飛進她的眉心。
愜意地感受著充沛的元素在體內肆意流淌,閉著雙眼的藍袍法師並沒看到,在傳送卷軸特有的白色光圈里,精靈一手抓著因魔力耗盡而昏倒的契約者,一手抓著絕望的克拉克前院長,迅速消失在光暈中。
在光暈消失殆盡的那一刻,娜塔的愜意也變成了痛苦。
水系法師怎麼可能融合與她截然相反的火系魔種。
星輝歷2778年春月的最後一天,克拉克院長辦公室發生不明原因的劇烈爆炸。在爆炸現場,人們發現了一些遺落的骨骸,經特殊鑒定,克拉克的牧師們斷定這散落的骨骸屬于院長魯特-薩恩之女。
原院長辦公室的這塊區域從那天開始,在之後長達半月的時間里,都縈繞著經久不散的魔力波動。人們試圖找出原因,但一切都指向神聖帝國如今禁忌般的兩位存在——
古龍與精靈的混血兒,以及她的契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