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北半島未來的主人將要去往嘆息之森的消息在中大陸的冒險者中瘋傳。沒多久,以訛傳訛這個消息又傳成了嘆息之森里藏著血精靈千年前一批巨大寶藏。而且,在展望會議上鬧出巨大風波的艾維斯-拉蒙德確實來到了卡多林納。這無疑給眾說紛紜的寶藏傳說更添了一分吸引力。
于是尾隨著精靈一行的冒險者們便跟著精靈的腳步,一同來到了卡多林納。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精靈在布恩默逗留了十數天都沒有什麼動靜,在冒險者們的等待變成失落的時候,她突然離開了。
據布恩默鎮里的某些居民說,他們已經進入卡多林納。因為從布恩默出發,騎快馬最多三天就能直接到達嘆息之森,于是冒險者們將目光直接投向那片千百年來甚少有人打擾的原始森林。
長途跋涉對騎士們來說習以為常,但對于法師這可真算得上折磨。
本就不習慣騎馬,又無法像常人一樣駕馭馬匹,伊歐文一路都在強撐著。
但顯然只憑意志力堅持是遠遠不夠的。
在看到遠處城廓時,伊歐文終于不再逞強,以靈魂鏈接向契約者發出了詢問︰「可以休息一會兒麼?」
打頭的艾維斯立即勒馬停下,沃利和盜賊羅敏也隨即停了下來。
但伊歐文的馬還是往前行了一段,才勉強接受了法師的命令。
「怎麼了?」
艾維斯查看了法師所騎的那匹黑馬,它看起來好好的,雖然急奔了半天也沒有口吐白沫,應該可以繼續前行。
「是我。」
伊歐文疲憊地翻身下馬,離開布恩默沒多久牽著韁繩的右臂就酸疼無比,而現在,它已經沒有知覺了。
「扎安他們已經在拉奇城準備好東西,就等我們過去了。」艾維斯疑惑地看著伊歐文。
法師甩了甩手臂,抗議道︰「我可不是四肢發達的騎士,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
艾維斯先是對「四肢發達」這個形容有些慍怒,但看到伊歐文臉上盡是疲態以後恍然大悟。她湊近拍拍伊歐文的肩膀︰「知道適可而止了,真乖。」
「休息。」作為這一行冒險者的隊長,艾維斯下達了口令。
沃利也松了口氣。他小心接下另一匹馬上的盜賊,親昵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盜賊的身體素質比法師略微好些,但也沒有好太多。礙于同伴們都一副趕著往前沖的模樣,她也是一路強撐。
棕色的齊耳短發,略顯小麥色的皮膚,盜賊羅敏還有一雙天真純淨的琥珀色眼眸,以上主要特征使她看起來不太像記載中的奧爾比居民。
沃利扶著羅敏坐下,回頭正對上精靈十足打量的目光。
「羅敏她……是我的未婚妻。」人類騎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後腦,「她中了黑暗法師的詛咒,據說亡者高塔里有解詛咒的聖物,所以我就帶她來了。」
「黑暗法師的詛咒?」艾維斯下意識地看向伊歐文,沃利也是,但男子的目光里明顯帶著怨恨。
「羅敏不是奧爾比人,她祖上是德思里奇的貴族,因為她父親在國內得罪了大權貴,所以他們一家就逃到奧爾比了。」說到未婚妻羅敏,騎士的眼神里盡是溫柔,「她從小就被人種下詛咒,不能施法,不能接觸一切神聖的事物。父王已經答應我們的婚事,可按禮節,皇妃必須要接受聖光沐浴……」
「我懂了。」艾維斯擺擺手,「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廢話可以少一點。」
對于精靈的和蠻橫,沃利已經認了。
「那您呢?您的同伴,我感受到她身上濃重的黑暗氣息,為什麼高貴的精靈會和邪惡一族在一起?」
艾維斯撇嘴︰「要你管。」
第三天日落的時候,隊伍抵達嘆息之森外的最後一個村落。
老管家扎安清點了儲備之後,將它們統統裝進空間袋里。原本小山一樣的東西眨眼間消失了,這讓沃利和他的未婚妻驚訝不已。
「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帶著扎安的好處。」睇給扎安一個贊許的眼神,艾維斯接下來卻將矛頭直指伊歐文,「同樣都是法師,為什麼你就做不到這一點?」
黑暗法師沒回話,她把一小袋鮮果放進自己的空間袋,一梅茲後,她又把袋子拿出來。原本鮮亮的果子變成了黑灰干果,若非有包裝的袋子,其他人情願相信是法師調了包。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的空間袋可以放更多東西。」將袋子扎回腰間,伊歐文波瀾不驚地說道。
精靈聳聳肩︰「但在實用性方面你還是比不上扎安嘛。」
法師回敬︰「如果扎安的袋子也裝不了東西,那不還是得你背著。」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帶著扎安啊?法師有你一個就夠了。」艾維斯不以為意,「要把各方面都考慮周全,這是領導者必備的。」
作為一個火焰師,卻淪落成為主人的儲物袋,這種感受,不是扎安旁人很難體會。
太陽神一如既往地被地上界眾生從天穹之巔召喚回來。看起來今天他的心情很好,谷應鳥才報了一聲鳴,太陽神已經驅車來到地平線以上,要知道一般都是在谷應鳥叫過三聲之後他才會出來。
據說太陽神也是需要睡眠的,時間長短完全得看他的心情。好吧,也許我們可以加上一條,也要看到底有多少人在祈求他出現。
如果他心情不好,或者大多人都希望他今天能晚點出來,那這天就會有半天是陰天。要是有人既希望他出現,又不要出現,太陽神就會一直處于昏昏沉沉的半睡眠狀態,而這時就需要雨澤女神就會出來廣布甘霖。
齊魯維亞的天氣就是這樣,完全看大家的心情。你的心情,我的心情,太陽神的心情以及雨澤女神或者冰雪女神的心情。
但是陽光在嘆息之森作用並不大,不過還好沒下雨。
只要不下雨,就是一個出行的好天氣。
離開棲身一晚的村落一直往東走,爬上一個山坡後冒險者們就看到嘆息之森的輪廓了。
「它可真大。」
在這個奇怪的隊伍里,被黑暗法師詛咒的小盜賊羅敏充當了一個比較正常的角色。迄今為止的旅途上,她所展現的作用就是感嘆和無時無刻都溢于言表的盲目樂觀。
「相信我們會有一個愉快的冒險。」羅敏說。在場的眾人,只有沃利緊緊握住她的手以示回應。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
風從冒險者背後吹向森林,掀起層層不息的波浪。太陽神似乎靜止在地平線上,為龐大的嘆息之森罩上一層赤金色光圈。
「那麼接下來,就由我來做大家的引路者了。」
「對了,有個問題我忘了問。」
在沃利策馬準備沖下去的時候,艾維斯及時攔住了他。
「你那幅地圖有沒有標示是誰繪制的?」
沃利從懷中掏出地圖看了看,指著右下角一行小字回答︰「布隆希爾達-埃迪,于星輝歷1421年繪制。」
「哦……以利亞在上,保佑您的使徒吧。」艾維斯仰天長嘆,「要是早就想到問你這個,我才不會帶你們來。這太愚蠢了。」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在沃利的傻笑中,精靈也只能暗暗祈禱,他所謂記在腦子里的高塔坐標不會有什麼偏差。
雖然就目前看來,這根本不可能。
進入嘆息之森,馬匹完全失去了它們的優勢。
人們不能指望四只腳中有三只都陷入落葉層不能自拔的動物來做代步工具。就算它們之中有一兩匹身手矯健,也無法及時避開四處延展的樹根和藤蔓。
在羅敏第無數次向身下的馬加諸樂觀情緒,而對方又無數加一次將她無情地甩出去以後,沃利總算大著膽子提議大家步行。
馬兒們剛陪他們進入旅行開端就要慘遭拋棄,出人意料,連愛心泛濫的羅敏都舉雙手贊同這建議。
「再見,可憐的小寵物們。」羅敏眼角泛著淚花,目送著馬兒們朝著森林外漸行漸遠。
「咦?難道走一次他們就熟悉路了,怎麼這麼久也沒見它們有一個絆到蹄子?」
在眾多離別之語中,只有艾維斯的贈別永遠充滿真心的幸災樂禍。
「其實你可以變成龍然後帶著我們直接飛到目的地。」
面對艾維斯有始無終的抱怨,伊歐文忍不住打斷她並提出自己的建議。
「別為你的懶惰找借口了,你這副軀體實在需要鍛煉,我是為你著想啊。」
「那你也別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找借口。」
「激將法對我沒用。」艾維斯牽著法師冰冷的右手,把她拉上了斜坡。「如果你真的累了,可以用‘輕飄飄’,我不介意放風箏的。伊爾。」
一直留心主人和護從對話的老管家連忙提醒︰「不要輕易用魔法,嘆息之森有很多魔獸對魔力波動很敏感。」
艾維斯和伊歐文同時瞪了他一眼。不過伊歐文晃晃腦袋,還是收回了尚未念完的咒語。
如果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危險,那自己累一點也無所謂了,又不是真的堅持不下去。
「伊爾,你要是累的話,我們可以休息。」
伊歐文回頭看看沃利。
他也在關注艾維斯的一言一語,此刻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期盼。羅敏沒走多久就開始喘氣,被詛咒的身體和法師一樣孱弱,要不是強韌的意志力和那份時刻為別人著想的善良,也許她早就會停下不走了。
「還是歇一會兒再走吧,不急于一時。」一直被大家當成透明人的凱莉突然開口,「羅敏小姐的生命線有點不穩。」
為了行走便利凱莉換了一套灰色的勁裝。也因此,從一開始她就和扎安一樣被其他人(艾維斯和伊歐文以及沃利和羅敏)忽略了。但她這麼一說,沃利頓時覺得這個灰衣女子在他眼中高大起來。
不過艾維斯眼中只有自己的契約者。
在伊歐文極其勉強地點頭之後,沃利歡呼一聲,然後解下斗篷鋪在地上,扶著羅敏坐下了。
艾維斯看著泛著水珠的地面,想了又想,也學沃利把斗篷鋪好。期待的目光看得伊歐文心里直發毛。
伊歐文不確定地問她︰「你讓我坐下麼?」
艾維斯使勁兒點頭。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太清楚精靈到底是想搞什麼,伊歐文只好靜觀其變。
艾維斯滿意地拍手︰「我去前面看看。」
剛坐下還沒換口氣的扎安像被雷擊了一樣,瞬間彈起來︰「我要時刻陪在您身邊,殿下。」
沃利的男子氣概也全然爆發︰「我也去吧。」
于是一盜賊,一牧師,兩個好奇心過剩的人類女性悄悄地湊近了閉目養神的法師。
「你跟殿下做了什麼秘密交易吧,為什麼她對你那麼好?」
「對啊,她好像特別在意你誒。」羅敏自言自語,「就像沃利對我一樣。」
伊歐文睜開眼楮,和凱莉一樣驚悚地望著她。
羅敏看起來還不到十八歲,她的成長經歷並不為他人所了解,但就這短短幾天她的表現來看,羅敏是個不折不扣的「年輕女人」。起碼她很符合凱莉對「年輕女人」的定義——樂觀,充滿愛心和幻想。
「你不能因為艾維斯做了和沃利一樣的事就這麼想,沃利是你的未婚夫。」凱莉語重心長地教誨,她扭頭,「還是老實交代吧,你到底跟艾維斯做了什麼秘密交易?」
伊歐文裹緊斗篷,重又合上雙眼。她很累,沒有閑余的精力想更別的。
艾維斯是她的契約者,她是怕自己萬一出什麼事影響到她,所以才會步步小心。
僅此而已。
時間在森林的靜謐和兩名年輕女子的竊竊私語中悄悄溜走。
被契約者從睡夢才恍然發現自己居然睡著了。
「保護好羅敏,我們遇到麻煩了。」
這是來自靈魂共享的信息,艾維斯他們並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