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秘史 銀松城堡•伊安莉

作者 ︰ 鳳鳴朝

峰巔的寒意是最讓人抵抗不了的。尤其是在夜間,寒冷像無聲無息的巨獸窺伺在生物周圍,待察覺獵物有一點點放松便發動致命一擊。

許久未用過的壁爐對突然降臨的使命有些無法承受,不斷發出「  啪啪」的聲響。

作為血精靈最後一任亞沙克裔祭司長,米薩的天賦是預言。為了讓年輕的後輩暫時放下契約者被龍皇擄走的事情,米薩不惜動用了珍藏的聖物,為半精靈佔卜,結果還算不賴。事實上即便不用米薩預言,伊歐文也能確定艾莉不會有事。她是以利亞的使徒,又和謫神耶羅緹克有一年之約,龍皇再狂妄,也不會真的同這兩大主神起正面沖突。

但她就是自責。

如果沒把泰摩爾逼至令其難堪的地步,像他這樣的一族之皇者不會做出此等卑鄙之事。

她太小瞧龍類的自尊了。

「米薩先生知道埃寧多緹亞在哪里麼?」沉默良久的伊歐文問道。

老人嘆了一口氣,並未回答。

「連您也不知道?」

「即便知曉我也不會告訴你的。」米薩直言不諱,「拉蒙德殿下的離開並不代表你們要面對的事情會自行完美解決,而你,更要承擔起她先前的責任。」

伊歐文怔怔地盯著腳尖,契約者離開的事實剛被消化,緊接著她卻被如此告知。「我有什麼資格?」注視著飄忽不定的火苗,伊歐文滿含苦澀地說道,「從一開始,我就只是她的護從啊。護從的職責,不是保護雇主不受傷害嗎?這個時候我應該跟在雇主身邊,不管去哪里都該在她身邊。」

兒女情懷畢竟是過不去的坎兒,年輕的同族會有這種反應也在米薩意料中。「埃寧多緹亞是漂浮之島,沒有特定的運行軌跡。除非是龍族或者被龍族邀請,沒有誰能夠攀上那座島。況且龍皇陛下說要請龍神做裁決,龍神未必在島上。」米薩催動輪椅離壁爐更近了一些,「或許他們去了蒼穹之巔,你能去嗎?」

黑袍女子沉默了。

連龍島她都沒辦法接近,更別提虛無縹緲的諸神居所。

火光中,老亞沙克人臉上的皺紋愈加清晰,陰影也愈加濃重,他語調柔和地安慰道,「只要確定拉蒙德殿下沒事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撫模著堆疊在側的書籍,米薩轉頭望向窗外,「我已向伊安莉發送信息,想必她很快就會趕過來吧。」

「嗯……」伊歐文遲疑了一下,腦海里突然響起的桀桀怪笑讓她把將要月兌口的問題吞了回去。

大事不妙啊伊文,契約者竟然不見了。

伊歐文從未像此刻這般討厭導師的聲音,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連他也跑出來添亂。

龍類對時間的概念可是很模糊的喲,要是一年之後死神等不到你們過去,你覺得他會有什麼反應?

導師的雪上加霜讓伊歐文不由自主地申吟,耶羅緹克暫且不提,光明大主祭的會談同樣是已經答應好的,就在兩個月後。

讓你做代理人……老家伙說的倒輕松,可是他有考慮過你以什麼身份代替你那位混血契約者處理結盟之事嗎?火種之約的締結者亦或是戀人?哈……只會給你帶來笑柄罷了。

滾回你該呆的地方,亞默西里。

嘖嘖,難道是姘頭走了讓你火氣無處可發泄了?這樣可不好啊不好……

導師近乎無理取鬧的嘲笑讓伊歐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終決定還是拿出殺手 。之前有火種之約的壓制,導師意念只能龜居腦海深處。而今艾莉去了另一位面,火種之約便失去了相對的效應,也許從今以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她都得整日面對導師無聊的纏鬧。這讓她的心情更加糟糕。

亞默西里,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收斂點兒,我會返回深淵魔域。你若想完成你的事業,要麼換個人選,要麼就給我老實一點。反正艾莉不在,我在地上界也沒什麼意思。

威脅收到了一些效果,亞默西里的意念漸漸縮回意識之海。

雖看到伊歐文的面色有異,但米薩並未多想。他以為年輕的族人還沉浸在愛侶離去的悲傷里,稍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擔憂,為千年前所侍奉的種族和本族今後的命運而擔憂。佔卜的結果並不明朗,也就是說除了確定精靈無大礙以外,另有太多的變數是佔卜無法一一闡明的。艾維斯會如何,這位與其結盟的同族又會如何——都將改變歷史的走向。

壁爐里的火焰熊熊燃燒,溫暖了它周圍的一小塊區域,但更多的地方仍被寒意和黑暗侵佔。

這時雙黑女子忽然抬頭問道︰「艾莉的母親來這里,是為了什麼?」聯系米薩所強調的話,冷靜下來的伊歐文驟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祭司她……不能隨便離開血色沙漠。」

「準備好接受考驗吧。」米薩意味深長地沖她點了點頭,催動輪椅來到窗邊,「相信為了契約者你會接受的。神承者。」

神承者。

艾莉說過,她是被血精靈眾議院的祭司們認定的神承者。

她來銀松城堡只是念在城堡主人是一名亞沙克人,所以想來此地找一些導師需要的東西。可是她完全忘記了城堡主人的身份——血精靈族最後一名亞沙克祭司長。如果不是蓋倫的企圖被艾莉提前察覺,如果不是奧達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對導師的任務增添了更多信心,如果不是導師特意叮囑要她拜訪故人的居所,她不會和艾莉這麼早來到銀松城堡。晚一天或者早一天她們也許就不會踫到龍皇泰摩爾和火龍王。

艾莉也不會被泰摩爾擄去。

可是命運的安排是多麼可怕。伊歐文不禁深深地打了個冷顫。

伊安莉的到來意味著她不得不在還未做好充分準備的時候迎接另外一個挑戰。

而這挑戰,將必須由她獨自面對——精靈時隔千年的第一位亞沙克祭司長,決定精靈王寶座歸誰所屬的關鍵人物。

能否通過試煉獲得新一任祭司長的頭餃,為艾莉如期歸來多加一份籌碼,還是,再度沉淪深淵魔域。

一切都是未知。

雨水夾雜冰雹幾乎要撞碎失去魔法保護的玻璃窗。米薩微微顫抖著,低下頭合攏雙手開始禱告。

他念出的名字正是血神弗洛西。

正如一位還未被推翻的暴君,即便臣民內心仇恨萬分,欲除之而後快,在未付諸行動之前,他仍是臣民至高無上的信仰。

地上界諸生靈的可悲之處即在于此。

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血精靈現任大祭司伊安莉-文-拉蒙德翩然而至。

她有一張與艾莉極其相似的面容,怪不得布魯姆在見到艾莉的第一眼會失聲叫出「伊安莉」。

若把艾莉比作生機勃勃稍顯張狂的炎月,那她的母親伊安莉就是看透四季變遷姍姍來遲的冰月。前者是勇往直前的走卒,而後者是老謀深算策劃一切的棋手。

長距離傳送會讓傳送者像被碾壓過似的痛苦萬分。從大祭司繃緊的表情來看,她很不舒服。伊歐文看不出來這種顯而易見的不適是因為傳送過程太過難熬,還是因唯一的女兒生死不明。

伊安莉靜靜地打量了年輕的亞沙克人很久,才向她微微點頭示意。

米薩適時地重咳把後輩從難言的尷尬中解月兌出來。

伊安莉快步來到他身邊,將右手貼在行將就木的老人的頭頂。

右手像被藍月包裹,散發著極為舒適的淡光。米薩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總算恢復了一些生氣。

「時間不多了。」老亞沙克人轉動輪椅,正面面對著伊安莉及惶惑不安的伊歐文。

伊安莉凝重地點頭,「是啊,時間不多了。」

山下已步入漫長的夏季,在短暫的秋天過去後,冰月的第一天便是亞沙克打響弒神之戰的一千年紀念日。這日子對亞沙克和血精靈都有重要的意義。星輝歷冰月1日,弒神者亞默西里攛掇攝政王與當時的精靈王立下戰書,正式向血神弗洛西發起挑戰。這場信徒與信仰的戰爭持續了七個月,終以「聖沙克協約」的簽訂落下帷幕。

毫無疑問,這場戰爭亞沙克族慘敗。

精靈不過是諸神創造出來的生物,而亞沙克人卻真真正正流淌著他們的血液。對諸神來說,對他們的寶座最具有威脅性的是他們的直系後裔,而非他們的信徒和臣民。

將天穹之巔的諸神與地上界的生物以一個家庭來比喻的話,亞沙克人是他們的嫡子,精靈是他們寵信的私生子,其他信徒則不過是為其服務的奴隸和家禽。有能力有資格篡奪家主之位的,永遠是不甘人下的嫡子。

諸神們並不希望他們的寶座被誰撼動,即便挑釁者是子女也不可以。

就算拿出斬草除根的手段也要安安穩穩地永遠坐下去。當然這少不了家僕和奴隸們唯命是從,更少不了私生子協助他們管理那幫奴僕。

所以被迫卷入弒神之戰的精靈族仍保留了他們在地上界的地位。亞沙克一族卻只能顛沛流離,在唾棄與追殺中惶惶不可終日。

以利亞為血精靈爭取了一千年休養生息的時間,而今,只剩下不到一年。

「拉蒙德女士,非常抱歉。」伊歐文鼓足勇氣向伊安莉致以真誠的歉意,「艾莉被龍皇帶走是我太放肆了,真的對不起。」

「這不怪你。」伊安莉看出了小亞沙克人眼中的自責,為了安慰她,祭司這時才露出勉強至極的微笑,「泰摩爾這番行徑說明那位大人已經有所察覺了。」

「那位大人……」伊歐文錯愕,待反應過來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復雜後,她急切地問道,「您指的是哪位?」

「你還不知道嗎?」大祭司反問道。隨即她想起了先前扎安的匯報,艾莉對這位契約者何其愛護,從一開始就不希望她擔負太多。想到這些,伊安莉不由搖頭苦笑,「龍皇是在光明女神的扶持下才登上龍族的至高寶座。」

「安瑞莉亞?」在舌尖滾動幾圈之後,這個饒舌的名字還是月兌口而出,「原來你們的目標根本不是弗洛西……」

小亞沙克人的頓悟多多少少讓伊安莉感到欣慰,她轉向米薩︰「傳送門準備好了嗎?」

米薩掏出一把鑰匙遞給她,接著向伊歐文投去期冀的眼神︰「兩族的未來都在你們兩個小鬼的手中,無論成敗,都希望你們能盡力而為啊。」

伊歐文沉默不語。

把重任交托給她們,無非是因為她們是無依無靠卻不得不為將來拼搏的年輕人。像亞默西里所說的,之所以歷史上的英雄都出少年,只因年輕人經歷尚淺容易听信長者,即便為長者犯下彌天大錯,其罪過也只能由他們自己來背。

如今她和艾莉也是落入長者們的圈套。成功是屬于背後操控棋局的奕手,而非棋盤上的走卒。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篇章果然很費腦力啊

作者開始考慮要不要寫篇新文調劑一下

(為了向某些人強調一下作者的坑品,新文仍是手寫初稿……至于本文,結局是高二時候就定下的。不會坑也不會爛尾(錘地!

慣例求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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