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是哪家孩子半夜不睡覺到處亂跑的?」還未開門,莫塔一貫的油腔滑調就再次傳入耳中。
使館里的孩子只有一個,就是魯魯蘇。
這孩子明明是看著她睡著的,怎麼醒了?伊歐文急忙拉開門,小家伙揉著鼻子睡眼惺忪地望著她,「nka,你們要出去嗎?」
伊歐文蹲下來揉揉她柔軟的頭發,柔聲說道︰「我和Ana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你乖乖去睡覺好嗎?」
明西搡了搡身旁的莫塔,兩只手托在腮邊擺出花枝招展的姿勢,卻一副正經模樣地說︰「有沒有覺得這種母性光輝和我們的法師女士很不搭調?」
「你是太久沒挨過打皮癢了嗎?」不及莫塔有所反應,精靈的巴掌重重地落在騎士的肩膀。「還不快去準備馬車。」
「喲,團長大人生氣了……」明西一邊怪叫著,一邊拖著苦笑的莫塔快速逃離現場。
「nka,Ana。」魯魯蘇咬了咬下唇,似乎想說什麼。
「到底是小孩子。」艾維斯也蹲下來,和小家伙的目光對齊,「不敢一個人睡覺嗎?」
「才不是!」魯魯蘇忿忿地瞪了精靈一眼,「魯西可不是膽小鬼。」
「乖啦。」伊歐文安慰地抱了抱她,「我們一會兒就會回來。」
「nka帶上我好不好?」魯魯蘇哀求道,「我想和你們一起。」
艾維斯撇嘴,對小家伙露出顯而易見的鄙視︰「還說不害怕。」
魯魯蘇錘了她一拳,小臉漲得通紅。
「馬車準備好了!」明西和莫塔高喊道。
「我們去的地方不太適合帶你。」伊歐文撫模著魯魯蘇的臉頰,「你要是害怕,我讓明西他們陪你好麼?」她站起來,把小魯西轉了個身,「小魯西要乖喔。」
見拗不過兩位大人,魯魯蘇跺了跺腳,她倔強地扭過身抓著伊歐文的手臂︰「nka答應我,你們待會兒一定要回來和我告別,可以嗎?」
「答應你就去睡覺嗎?」這孩子還真是眷著她們啊,伊歐文頗感欣慰。隨後她鄭重地向魯魯蘇做出了承諾。
「我覺得這孩子不一般。」去皇宮的路上,艾維斯摩挲著下巴,反復回憶著魯魯蘇的言行舉止。「什麼叫做一定要回去和她告別,我們只是去皇宮一趟,又不是要出遠門。」
「先不要管她,巴碧麗要是逃走,沒準兒冬吼會很快開始行動。」伊歐文注視著車窗外陰暗的夜幕,大雲壓頂,沒有一顆星星。「你父親那邊怎麼說的?」
精靈攤手道︰「有泰摩爾那個老糊涂,父親說話不太管用。」
「龍族盟約可是具有約束效力的,你又是以利亞的使徒。」伊歐文瞥了她一眼,契約者漫不經心的態度從另一方面襯出她的胸有成竹。
只能祈禱事情不會像她想的那樣消極了。
下午在特別會議上她留意了神聖聯盟幾個大國首腦的臉色,他們的態度很曖昧,大概都指望著梅爾德勛。求和派亦不在少數,看樣子,一旦讓這些人發現血精靈靠不住,會立刻投靠冬吼以求全。可他們也不想想,冬吼一旦得到富饒的中大陸,還會把資源均分給為數眾多的人類嗎?
還是,這些人類已經樂觀預感到正義必將戰勝邪惡了?
艾維斯將亞沙克人攬入懷中,「還有我呢。」她說,「用不著一個人全擔著。」
「沒見你多在意。」伊歐文白了她一眼。
「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嗎?」精靈習慣性地用下巴蹭著她的頭發,「現在我認為你還是該那樣,只要在我背後就行了。」
出乎意料,在宦官把梅爾德勛的領事帶入會場後,發現等待她們的並非只羅門托一人。圓桌前圍滿了人,都是下午剛剛見過面的各國領事,除了巴碧麗女公爵所有人都在。
一雙雙眼楮望著精靈和她身後的黑斗篷女子。
按血精靈的禮儀,在沒有精靈王的情況下祭司長即是精靈的最高領袖,無論何時都該尊于其他精靈之前。可眼下,她竟自願尾隨于混血精靈之後。
難道這名半精靈已成為千年後的第一名精靈王?不對啊,精靈白色領子上仍綴著雙葉環伺的五瓣深紫夢譽花,這還遠遠不到精靈王的象徵。
不知為何,羅門托竟然覺得這樣一前一後的搭配才更和諧。
精靈身著輕便的皮甲,沒有華麗的衣飾,走起路來無聲無息。但她身上強烈的存在感卻是誰都無法忽略的。
一進會場,艾維斯立刻變得面無表情。微微向眾人點頭示意後,精靈徑直來到梅爾德勛的席位前。「夜安。」她露出完美的微笑,然而笑容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便立刻吝嗇地收了回去。
伊歐文靜立在她身後,不言不語。
「夜安,弗洛西與以利亞的寵兒。」羅門托率先回應。
艾維斯翹起雙腿交疊在圓桌上,這一標志性的動作立時讓眾人收起了對她的改觀之心,這家伙還是那樣傲慢不羈。「那麼,今晚的主題是什麼?」精靈單手支著下巴,斜望著周圍臉色各異的與會者。
「如你所見,巴碧麗女公爵潛逃了。」羅門托略顯羞愧地望著地面,下午在亞沙克祭司長離會之前還特別叮囑要注意那位包藏禍心的女公爵,他還是大意了。
「走了不會去追嗎?」精靈毫不在意。
羅門托為難地揉揉眉心,不知在顧忌什麼。倒是他身旁的大主祭先生開口了︰「巴碧麗是在別人的協助下離開尼因城的。」
這句話別有深意啊。艾維斯放下雙腿,同時換了只手支撐下巴,「讓我猜猜。」她略轉頭望了望靜若木樁的伊歐文,「這個人我們認識?」
「是前克拉克院長薩恩。」格蘭特尼國王迫不及待點破答案。
「所以……」艾維斯拉長尾音,望向神聖帝國的國王,「羅門托你覺得追人的事情與你們無關?」
「不,恰恰相反。」羅門托總算表了態,「薩恩被劫走本是我神聖王國的失職。」
「你看。」艾維斯攤開雙手,她實在搞不懂這些人類的腦袋里是不是都裝滿了面包或者土豆泥,「那現在什麼可以把今晚的主題告訴我嗎?」
「我們必須在巴碧麗女公爵與其死士聯系上之前找到她,不然冬吼的行動會快到出乎所有人預料。」羅門托不再繞圈子,他將目光放在雙黑女子身上,「久聞祭司長閣下是了不起的師,先前薩恩被捕也多虧有您。所以這次,能否拜托二位……」
「追人的事情稍後再說。」艾維斯揮揮手,「我想我的契約者已經將血精靈的意思表達清楚了,那你們意見如何?」
「如果你們能阻止休薩拉公國投靠北大陸的野獸,那麼神聖帝國和光明教會沒有意見。」
有神聖帝國國王投出第一張贊同票,陸陸續續又有十多名與會者也舉手表示同意。艾維斯滿意地點點頭,她將視線投向另外默不作聲的那些人,「我不強求你們將指揮權交給血精靈,因為除了在座諸位,我們還有奧爾比和德思里奇的傾力相助。為了不辜負諸位盟友的信任,屆時我們會把防御重點放在同盟國的領地上。」
格蘭特尼國王激動地站起來︰「貴族祭司長之前說過將兵力投入查林頓海灣,如今主事者既然是尊貴的公主殿下,我想知道,她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艾維斯不悅地皺了皺眉,她對這個軟弱的格蘭特尼國王實在沒有好感。但她把厭惡深藏于安撫的微笑下,「她是我的契約者,亦是我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祭司長,您在質疑祭司長的威信嗎?」
明明是你們自己把地位懸殊擺出來的。持有龍骨權杖的祭司長甘願跟隨你之後,怎能讓我們不懷疑這是不是兒戲,格蘭特尼心想。牢騷歸牢騷,艾維斯的這番話還是讓他松了一口氣。
「諸位還有什麼意見?沒有的話,我們就去追人了。」
見她們作勢要離開,羅門托連忙攔下,「等等,您剛剛說奧爾比和德思里奇也會加入戰局,這是真的嗎?」
「我有開玩笑的必要嗎?」艾維斯反問道,她掃視在場的所有人,用緩慢而懶散的語調說道,「血精靈本可以安居南大陸,畢竟這麼多年我們也活得不錯。奧爾比和德思里奇也沒必要這麼快加入戰局,但我們依然走在了最前面。我希望諸位認真考慮一下,這是關于你們的生死存亡,唯有自己付出行動才行。」
「為了提早做準備,我建議諸位還是提前趕往北海岸吧。」久不作聲的血精靈祭司長突然發言,「大軍最好趕在季雨前在北海岸集結。」
羅門托慎重點頭。
亞沙克人提醒了他們,秋雨季節轉眼既至,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離開尼因皇宮,艾維斯顯然心情不錯。
「真開心看到暗地的敵人都一個個冒出頭等我們打。」精靈夸張地呼出口白氣,時間過得真快,馬上又要到冬天了。她攬上契約者的肩膀,「現在,親愛的祭司長大人,您對追趕女公爵的事情有頭緒了嗎?還有你那位陰魂不散的前院長。」
伊歐文沮喪地蹙起眉頭︰「我只能感覺到一股很淡的氣息往南邊去了。不過我想不通,如果是薩恩的話,他為何要故意留下那麼明顯的痕跡。而且,巴碧麗不是該回休薩拉麼?」
「也許是故意迷惑你的呢?」艾維斯提出了一個可能性,不過她隨即想起另一件事,「小家伙的天賦該不會是預言吧。她怎麼知道我們要離開的事情?」
「對啊。」伊歐文猛然停下腳步,「我們要回使館一趟。」
「我就說這小孩不一般。」艾維斯嘟囔著,還是跟著契約者調轉了方向。「這次不管小家伙再說什麼你都不要答應她了,免得節外生枝。」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確實挺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對劇情發展有作用的小孩兒。
慣例求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