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鄒盼舒第一個接到傳訊上了頂樓,他腦中不停思忖著各種念頭,卻都無法確定任疏狂的真正意圖,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鄒盼舒?總裁已經等在里面了,直接敲門進去吧。」一個女秘書已經等在電梯外面,把他送到門口就退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鄒盼舒敲了門,手剛搭上去就發現門是掩著的,他訝異的一推就開,走入一看卻沒有人。
「進來。」任疏狂帶著喘息的聲音傳來,他听了听才遲疑的進了辦公室,順手把門關上了。
進入一看才發現右邊有一扇很像裝飾畫的門,與牆面渾然一體很難分辨出來,聲音正是從那里面傳出來。鄒盼舒再次推開掩著的門,發現門後竟然是一個超級大的空間,除了一些還關著門不知道功能的房間,空曠處是設施齊全的超大健身房,任疏狂矯健的身姿正在里面揮汗如雨的運動著,上半身果著,穿著一條運動長褲,汗水匯成小溪流似地直往下淌。鄒盼舒看著他充滿力量的精壯的胸膛,忽然就覺得渾身燥熱,邁不出腳步。
看到人進來,任疏狂才停下雙手的器具迎面走去,汗水一滴滴掉落在地毯上聲息全無,野性危險而誘人的氣息濃郁的環繞著他,他停下腳步伸出右手向前,看著鄒盼舒一僵手一轉卻是去取鄒盼舒身旁的大毛巾擦汗,嘴角微微翹著,很滿意鄒盼舒的反應。
「鄒盼舒,盼望舒適?」他戲謔地笑著問,雪白的毛巾擦著頭,然後隨意的搭在肩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鄒盼舒一愣回了神,心情有點低落的回答︰「是。媽媽起的名字,盼望我一生過得舒適一些。」
听出他話里的遺憾,任疏狂想了想不願意追究其中的內涵,揚了揚手指外面說︰「到外面等著。」說完自己轉身往里走去,看樣子要去洗澡換衣服。
緩緩退回到辦公司,鄒盼舒不知道任疏狂打著什麼算盤,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毫不奇怪,但是為什麼讓自己看到他在健身的樣子?要說他是忘記了約人的時間,鄒盼舒自己都不相信,他知道任疏狂是個工作狂,更是個時間觀念非常好的人,那麼這里面有什麼目的?
很快,一身名貴優雅正裝的任疏狂從如畫的門框里跨出來,所有的野性精壯都包裹在修身的衣服下。他看到鄒盼舒坐在長沙發的一角,手指不停的坳來拗去,就知道目的達到了,他喜歡這種控制一切的感覺。
他走過去,坐到鄒盼舒身旁,間距只預留了20公分,這在人的下意識里已經是危險距離,果然他感受到鄒盼舒身體一緊,卻強制鎮定的努力面對自己。
「鄒盼舒,你覺得泰恆如何?對你的工作有什麼想法?」午後的陽光灑落在他半邊臉上,光暗的刻畫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光芒。
鄒盼舒謹慎的看了他的下頦一會兒才回答︰「泰恆集團很好,非常感謝你給了我這份工作,我會努力做好。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直接提出來,我會改的。」
「我听說錢經理很看好你,準備提拔你做他的正式助理。如果我說,我這里有更好的工作,你要不要做?」
「更好的工作?」鄒盼舒覺得自己被什麼不懷好意地盯住了,他感受到一絲危險的意味。
「對,更好的工作,工資更高,也給你提供更好的機會。」
鄒盼舒心底念了幾遍更好的機會是什麼機會,一時沒敢接口詢問,總覺得開了口就難以承受問出口的後果。
任疏狂的手自然的挑起他耳畔的發根,扯了扯感覺很舒適,在陽光下閃著潤澤的亮光。他的眼里黑沉沉的醞釀著,聲音壓低了靠近他耳旁問︰「你不就是為了接近我才進的泰恆?怎麼有這個心沒這個膽?」
他一邊說著手上揪著頭發的力道一下重了起來,自己往後靠也把人往自己這邊拉,眼里是不容錯認的嘲諷和鄙視,簡直就是一個惡魔在引誘人獻祭靈魂。
發根一疼,鄒盼舒看了一眼幾乎貼著臉頰的手腕,精瘦有力的古銅色,可這個手腕卻在做著最惡劣的事情,把原本情人間曖昧的舉動做得仿佛在施舍。這人的口中吐出的字如一顆顆釘子敲入心口,陣陣發疼,他快速的垂下頭隱去自己目光中的澀然,這是他求來的接近機會,哪怕被誤會也好過兩個人毫無瓜葛,他盡量平平的回答︰「請問是什麼工作可以提供給我。」
沒有反抗,任疏狂覺著逗弄也沒意思就松了手,交疊起膝蓋雙手搭上去,背部也放松的靠著,斜斜的看人。
「到我公寓給我做飯,早晚兩頓,工作很輕松。放心,只是做飯,我還不至于對你有什麼想法,你應該知道秦明宇在呢,他說你們是朋友。」任疏狂一邊說一邊仔細研究他的神情,期望看看他的底線在哪里,「唔,也可以選擇做我的私人助理,我在公司的一切瑣事都交給你負責,這樣比較累人。隨便哪樣,工資都是現在的三倍,如何?」
任疏狂暫時想不明白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是什麼,他只知道一定要先把人圈進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可以用到,暫時他也不想花費過多的精力在這個人身上,這個人的目光里有種光芒讓他不太能直視,暫時不能。
「好。我選擇私人助理,工資按照正常結算不需要多加。什麼時候開始?交接找李秘書嗎?」鄒盼舒腦子里只轉了一下就下了決定,抬頭望著任疏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那些鄙夷嘲諷,如果這是今生必須經歷的坎坷,那麼他會走到自己走不下去為止。
「怎麼,你還真是半分考慮時間都不需要,就這麼著急到我身邊來?」他的語氣帶足了揭露心懷不軌之人的陰謀的凜然。
「是。任疏狂,我到泰恆來就是為了你,我喜歡你。」鄒盼舒被他一激,索性豁出去了,既然任疏狂都給自己定位了,還遮遮掩掩更坐實他的詆毀。他的雙眼不再刻意隱藏心底的思念,明明白白的表露出來,更是當著任疏狂的面痴戀的看著這個完全不知情的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還是他第一次大膽的表白,說起來當初和龐飛在一起都只是全盤接受而沒有主動表白過。他的雙手放在兩邊緊緊攥著手心,耳朵尖和臉頰都憋得通紅,但還是勇敢的看著,一點都不願意退縮,他並不怕任疏狂散發的寒氣,只為自己的表白而感到羞澀困窘。
听了他的表白,看著那雙眼里的愛慕,任疏狂不但沒有一絲開懷,反倒是周身寒意越來越濃厚,原本還帶著戲謔的臉霎時面如寒霜般凜冽,身體也繃得筆直,雙眼如黑色的漩渦在醞釀著危險的風暴,薄薄的嘴唇一開啟就能傷人︰「你還沒資格叫我的名字。別以為給你個機會就能得寸進尺,你算個什麼東西,敢開口說喜歡我。喜歡錢還差不多,像剛才那樣坦白多好,只要你討我歡心我不會虧待你。好了,出去。什麼時候調職等候通知。」
任疏狂站起身,修長的身體渾身似冰,不再多看他一眼,走回到辦公桌直接按下內線,毫無情緒的命令︰「通知下一位。」
全身像是失去潤滑油的機器人一樣僵硬,以為不會在乎的,但真的听到這樣殘酷的話,鄒盼舒只覺得從頭到腳如被一場冰雪覆蓋一樣,不亞于任疏狂的寒冰,不同的是鄒盼舒的冰冷中透著絲絲悵然,隨後的上班時間渾渾噩噩一直沒有恢復過來。
為了一個人的不知好歹,又被勾起往事的任疏狂一掃玩一玩的好奇心,對之後會談的人挑刺的挑刺,貶謫的貶謫,幾乎都快面談完才終于吐出了堵在胸口的悶氣,還剩兩位時直接通知秘書結束這無聊的游戲。
他討厭言不由衷的人,一對比反而覺得秦明宇更可愛些,要什麼就直說而不是拐彎抹角打著感情的旗號接近自己。他不會笨到相信一個自己完全沒有印象的人,兩個人之間一點交流都沒有,就會產生什麼愛意,一想到擁有那雙如此純碎的雙眼的人,竟然是個心計深沉的人,他就一陣惱恨,心底已經決定肯定不會把鄒盼舒調職到身邊來,甚至如果鄒盼舒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的話,也許他不介意使出一點手段給鄒盼舒個教訓。
任疏狂忽略了每次鄒盼舒出現都會挑動他的情緒,使得自己不再是寒冰一塊,也因為這個人的出現,他才一次又一次開始真正的面對過往,讓傷口照射陽光般一次次暴露出來,而傷口暴露帶來的疼痛卻開始讓他把難得出現的怒火往鄒盼舒身上發泄,他甚至不知道是因為怒意才呵斥鄒盼舒,還是因為鄒盼舒才生成了怒意。
正好泰恆與其他業內的兩家大公司共搶一個國內未來五年中最大的訂單,這牽扯到國際最新的生產技術,國內的研究根本到不了這個水平,要想在S市建立起超大型流水線工廠,就必須獲取德國、法國或者日本的技術支持,有了最頂尖的技術之後三家還要比拼後台的強硬。任疏狂拋開紛亂的心思一頭扎入工作中,連軸轉的在幾個國家內出差,一時顧不上秦明宇也顧不上還等著他的調令的鄒盼舒。
十一長假已然到來,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歡樂,公司業績持續增長,大家拿到了更多的獎金也有了更好的條件去玩樂。鄒盼舒月底領了自己的工資,遲遲等不來調令,一時有點無措,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10月4日,他接到秦明宇的電話說生病了,S市也沒有什麼朋友,希望自己去看看他。鄒盼舒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他听說任疏狂出差在國外,秦明宇也確認說好像任疏狂明後天才會回國,于是買了些水果和菜準備登門拜訪。
鄒盼舒經過一家家居精品店一時忍不住進去挑了一對秋季氣息濃郁的抱枕,他沒法看著任疏狂每日里對著不是黑就是白的客廳和臥室,可又沒有資格如前生那樣一點點裝飾,只好在剛買完就後悔的懊惱中再次來到公寓。
「我都說了不要這麼麻煩,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每天呆這里太悶了。」秦明宇得了重感冒,胃口全無,去了兩天醫院就死活受不了藥水味回來躺著吃藥硬挺著。
鄒盼舒看著依著廚房門一臉蒼白的秦明宇,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才會想到買點菜來做點家常菜給他吃。
「沒事,正好放假了我也沒事情做。」鄒盼舒擇菜做菜的手藝都是在這里學會的,他覺得自己有點執拗,好像進入了怪圈。
畢竟是不常做速度慢了不少,忙了快兩個小時才做好四菜一湯,兩個人準備開飯時听到開門聲,兩人面面相覷,秦明宇起身出了飯廳,嘴里還呢喃著︰「真奇怪,誰會來啊。我通知過鐘點工不要送餐了」
客廳里郝然站著面帶倦意的任疏狂,秦明宇一時呆住了,看了看任疏狂又回頭看看餐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現在的情況。他今天請鄒盼舒來並非心血來潮,而是有目的性的想套點信息,同時了解了解鄒盼舒的近況,而且,還有個人一直在找鄒盼舒,今天他也是想問清楚鄒盼舒的意思。
秦明宇開口說了句傻話︰「你回來了。」嗓子干澀,聲音也很沙啞,說完話還咳了兩聲。
「感冒了?怎麼不去醫院?」任疏狂皺眉,雖然是養在家里的人,不過生病不去看病他還是很反感,在他眼里這種人都很自私,只會顧及自己給別人添麻煩。
「去過了。這兩天再吃點藥就好了。那個,你吃飯了嗎?鄒盼舒來了,做了飯我們正準備吃。」
像是應合他的話,鄒盼舒已經越過屏風走到客廳與飯廳的交界處,正听著他們說話,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任疏狂的視線刷的射過去,剛剛還是無害的冷淡,一下子就變成探照燈要把人洞穿一樣的凌厲,臉色也陰沉下來說︰「不是說了讓你等候調令的嗎?怎麼又擅自出現在這里?還是說你這麼迫不及待要來給我們做飯?」